言絮半小时后找到了那张医院缴费单。
路呈放正跟其他人在客厅研讨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几个人围着,神情严肃地贡献自己的意见。
商讨的声音时不时传过来,言絮却好像失聪了一样, 听不见任何外界的声音, 她指节用力,手中握着的纸单薄而褶皱。
这是在干洗店送来的防尘袋里找到的, 路呈放当天穿的黑色大衣叠放整齐塞在袋子里。
这张纸被单独套了个塑料软壳, 跟一张银行卡放在一起。
纸上字不多, 文字简洁, 笔迹有锋芒,不像发病后那样歪歪扭扭。
或许他写的时候还清醒?言絮揉揉额头, 谨慎地关好门才一字一字看下去。
:密码098765,捐幼童基金会这一行字成排, 简短有力, 相称之下倒显得下一行孤零零的。
言仅一单字伫立,紧跟其后的是无意间拉长的一道冗长黑线,孤僻突出。
言絮心跳猛地紧缩,垂下去的目光难以置信, 周身血液倒流,像是陷入了某种逃脱不下的漩涡, 只剩下无力感。
他当时想到她了吗?为什么只写一个字就停住。
言絮?孙林要订——门忽地被打开, 咧开一道窄长的弧度。
路呈放手上随意地握着瓶罐装可乐, 靠墙站着, 被迎面的光照的很不羁。
他话说到一半, 看见她不同寻常的神情后敏锐地切转了话题。
手里拿的什么?团得紧凑的纸握在拳心, 手藏到身后。
言絮低头沉默了一阵, 紧跟着冲上去把他拽进来。
她不知道从哪生出来一股爆发力, 路呈放手腕都被扯红,他低头没怎么在意地看了眼手腕,又重新把注意力放到怀里的人身上。
言絮全身都要埋进他怀里一样,硬往他身上挤,他低头恰好能看见她乌黑绵软的头发。
你矜持点,外面有人呢。
路呈放低笑的时候胸膛有些震颤,言絮脸泛麻,她不说话,环着他的胳膊依旧收紧。
你想怎么?我去把人赶走?不用……鼻音很重的一声。
她就只是想抱一下。
路呈放这才觉察出什么,他远山眉皱起,弯腰手上略使力,托底把人抱到床边,跟着半蹲下来,视线持平。
什么事?被匆忙收进口袋的纸张在她坐下后挤压出沙沙的声音,言絮攥紧手,头撇向另一边。
你说,你不说我怎么给你解决。
他话说得太满,好像言絮什么烦心事交过去,他都能大包大揽全部去除一样。
言絮头依旧垂着,心沉闷地酸胀,她怕被发现,过了半晌平复过来才磕绊了句。
没事,就是刚才洗完澡吹头发,用错冷风了,头疼。
这件事还是不要再提了,路呈放不说,她也相信他不会再有那种心思。
傻子。
路呈放等了半天只等出来这么句,他顺手贴上言絮的头皮,给她暖了两下。
孙林订餐,你吃什么?我跟你一样就可以。
学我?不行吗?言絮看他眼睛。
行。
午餐聚在一起,言絮和路呈放跟其他人一起去餐桌吃。
他们很少在餐桌吃,平时围在沙发前的茶几,手肘相撞地吃了很多次,两人都不嫌憋屈。
餐桌上的郁金香水培盆栽被拿到阳台,历经近两个月,盆栽枝桠上已经升起一朵鼓囊的花苞,花苞将开不开的,没透露出一点里面的色彩。
你之前赌白色,我说红色。
言絮闻声回过头,就看见路呈放堵在阳台门。
我也记得。
言絮弯唇。
这花刚搬进来的时候,他们赌了个没有筹码的约,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这样吧,要是我猜对了,你就给我求个婚。
路呈放抬下巴,赌注补得凭空又突兀。
言絮:?餐桌前的剩余三人:……?关于确定关系这类的言论,路呈放是在整理完思路之后才敢说出口的。
上午他们一起商谈,联系了路城公司的律师,另外找了言絮推荐的那个高管和庞槐认识的风投总监。
七七八八思路顺下来,路呈放也有几分把握能翻身。
这种话也就没必要再忌讳了,言絮一直都没什么安全感,他时不时提一提,让她放心他们的关系,也同时让她放心自己的心理状况。
他没那种想法了。
他还想娶她。
路呈放不同常人的跳跃思路让言絮脑门顶出一圈问号。
但提及到求婚这种进展过快的字眼,她心里还是有种被猫抓,被小鹿撞,被汹涌气泡填满的欣喜。
言絮轻咳几声,不露声色地推开他,自顾自走出去,语气强装出生硬的自然。
你如果敢穿婚纱,我就敢求娶。
其余三人:???刚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吗?他们布置个餐桌的功夫怎么突然玩这么大了??路呈放穿婚纱?言絮求娶?庞槐最没有表情管理,她下巴掉得要拖地,眼神直愣愣盯着口出狂言的好朋友看。
原来言絮温和的外表下,藏着一颗狂放的心。
那个……庞槐默默举手,你们婚礼的服装造型能承包给我吗?出国一趟,她积蓄有些告急。
-上午的探讨研究初见成效。
他们发现,走私那张单据上确确实实写的是路城的名字,笔迹鉴定过也是真的,但仔细观察下来那张纸还是有些端倪。
这张批单表上印着点上一张纸的笔迹,折射面能看出来细小的线索。
纸面侧着看,除了路城两个字,左侧还有另一个人的签名——曲鸿遥。
律师找过几次曲鸿遥,但他总是以工作忙推脱过去。
最近他新注册了家公司,路城信任他,打拼半生积攒下来的人脉在他面前没避过,曲鸿遥就拿路城的合作人脉为助力,顺利打响了商坛的第一炮。
作为第一炮的领头城建工程项目,今天下午五点准时剪彩,到时有官场的人会来,路呈放准备那时候去堵他。
言絮私下跟他心理医生联系过,医生说这种容易产生摩擦的场面,她最好一起跟着。
路呈放本来是不想让她去的,曲鸿遥手段阴险,表面随性,笑面虎,亲属都下得去手,言絮去会有危险。
但她强烈要去,不让去就耍脾气,他哄了一阵也没成效。
只能顺着她。
车内。
庞槐跟顾柏也跟着来了,顾柏这次没什么架子地在前面开车,庞槐坐副驾,把后座都留给小情侣。
她透过后视镜看了眼有些紧张的言絮,安慰道:我们就在外面,有什么就打电话。
没打电话的机会。
顾柏目视前方,单手握着方向盘,陈述事实,这种人黑白通吃,进去之前会搜身。
他在国外打拼几年,跟生意场的人接触多了,知道他们什么路数。
也对,之前你就说了录音笔摄像头这种不能带,会搜出来……手机也肯定不行。
庞槐仰头靠在椅背,深深叹了口气。
不然就约定个时间,半小时没出来的话我们就报警。
言絮手中握着路呈放给她的微型摄像头,想了半天都不知道往哪安。
他这种东西很多,微型摄像头跟录音笔。
都是前几年私生偷装在家里的,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这些东西还能派上用场。
是不能带,会搜身。
但象征性地也应该装上几个。
万一呢?万一曲鸿遥喝大了,犯蠢呢?你确定要拿?路呈放往耳朵里塞了个微型录音器,看样子不怎么想让她往身上装这东西。
要拿的。
你说我塞那……行不行?言絮凑过去小声,顺带着还低头往胸前瞄了一眼。
……你敢。
那我放哪?鞋上。
好吧。
言絮低头往自己鞋上贴。
车子缓缓停在本市一家五星级酒店外百米处。
曲鸿遥今天包场,辉煌气派的门前拉了横条,做了宣传海报立牌,大张旗鼓地宣告他事业成功。
言絮跟路呈放两人下车,凑在一块躲在柱子后面,路呈放还在全网黑时期,帽子口罩遮得严严实实,言絮没办法看见他现在的表情。
他们需要先躲一躲,要蹲守官场的人。
等他到场的时候,曲鸿遥会在门前迎。
顾及面子,也顾及名声,他会让他们两人进去。
这种场面好像闹事的胡搅蛮缠,但他们分明是正义的那方。
言絮心里有点堵,她抬头看路呈放,不知道现在他心情怎么样,听孙林说,那事之后他没再见过曲鸿遥。
手指试探性地伸过去一根,被男人瞬间握紧。
他顺着缠上来,十指交叉,骨节跟青筋脉络交织成冷白的手背贴紧她手。
路呈放有些懒地往后靠柱面,像是随口说说,眉目却是不同寻常的凌厉。
一会要是出事,你记得往我身后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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