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三十九章

2025-03-22 08:14:20

半个小时前, 连中校医务室。

舒希仰躺在整洁的病床上,偏头望向旁边。

沈岚清正削着苹果,侧颜认真, 动作不疾不徐,随即又垂眸看向自己, 被绷带包扎得严严实实的脚趾,此刻正被供在一个洁白的枕头上,有些讪讪。

回想之前, 她在连中操场踩着图钉摔倒,虽说医务室送得及时, 却依旧流了很多血,很是骇人。

舒希只记得那时,那个摔倒的女孩, 脚底骤然的刺痛, 以及在医务室时,被硬生生按着拔去三个图钉的痛。

想到这, 舒希长舒口气感慨,校园医务室真的是校园文的必备场所, 前不久她才陪着沈岚清来过一次。

望向外面,云开雨霁, 飞鸟争鸣, 光线透过薄薄的绿色纱窗, 飘了进来。

沈岚清坐在她床边, 看似在削苹果,但被窗外光亮映照的琥珀眼珠, 却罕见地熄了光。

他已经坐在那里, 眼神无光地削了十五分钟, 显然是在想什么事情。

舒希踌躇再三,张口道:不用那么麻烦的,只是脚上破了点皮。

她说着小心起身,尽量不牵动伤口发出声响,却还是不可避免地牵一发而动全身。

学姐,小心点。

听着她隐忍地轻哼,沈岚清慌忙丢下苹果,从身后的病床上又抓过一个靠枕,扶着舒希起身,垫在她身后。

谢谢。

许久许久,沈岚清落寞地垂着眸,张口欲说什么,半晌,却还是抬手,拿过床头柜上的苹果与水果刀,慢慢地削着皮。

学姐,给你吃。

终于递给她那个削好的苹果,而后沈岚清有些难过地自责道,学姐,当时我就不应该……不应该离开你身边的,那样你就不会……他低声呢喃,垂眸又看向被绷带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右腿,睫毛微乎其微地颤抖,但舒希还是一眼捕捉到了。

你没错的,你别自责。

舒希扬起抹灿烂的笑,拍拍他的肩膀安慰,真正的凶手都不一定自责呢。

沈岚清抬起头道:可是……如果当时我在学姐身边的话,学姐绝对会没事的。

舒希又安慰: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绝对,一点小伤罢了,学校很快就会查清楚的。

看着沈岚清深陷自责的样子,舒希思虑再三,还是说出了口。

小沈,我希望你是可以永远无忧无虑,永远快乐的。

舒希抬眼,对上他的眼眸,嗓音柔和徐徐,态度极其认真,可似乎自从和我在一起后,你越发多愁善感,面上也是愁绪不断,身边的麻烦也越来越多,这与我最初的想法是背道而驰的。

学姐……听及此,沈岚清想解释。

小沈,你先听我说一下好吗。

舒希打断他,认真道,我很感谢你当初从歹徒手中将我救下,我也能明白你那份时时刻刻为我操心,身心全寄托在我身上的心情,但是……你真的太累了。

要满心满眼装着我,情绪时刻被我左右,渐渐还会失去你自己。

舒希垂眸,对不起,我不想看你这样的,是我害你这么累。

舒希的初衷,只是想帮助沈岚清,想顺理成章的帮助沈岚清,摆脱原文的悲惨命运。

可似乎因为她的介入,沈岚清虽说没遭遇什么实质性的侵害,但心理方面,却因为她的原因,变得患得患失,变得思虑甚多,也变得越来越乱,越来越迷失自己。

舒希不想他这样。

我们……要不要分开一段时间?舒希说出心中所想,又尝试与他沟通道,你还可以继续来找我学习,但除去学习以外,我们还是……暂时先不要有来往了。

沈岚清闻言慌了,张口又想解释什么,却被咽在喉咙口上,死活接不上话。

回想自己近期来,似乎确实因为她,因为她而被牵绊左右。

但……学姐,我尝试过的,但我真的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沈岚清抬眼,琥珀色的眸子,头次直直望向她的眼眸,不参杂任何杂质,你觉得我被你所束缚,可我认为,感情方面,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互相牵制,你刚才…又何尝不是在自我责怪。

舒希一愣,继而嗓音轻柔道:我知道,但我觉得,你需要休息一下了。

我也需要,好吗?—沈岚清如往常一般走出房间,却始终垂着头,有些行尸走肉地去了画室。

在这段感情里,他始终没有任何把握,他成了被操纵者,他成了最被动的那一方。

付出的努力与回报也完全不成正比。

是,他也可以像以前一样,卑微的不求回报,但扪心自问,他做不到。

他就是那么一个自私的人。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他看不透舒希的心。

浮于表面的还可以猜透,但她内心,又是怎样的想法。

又或者,真的因为他,觉得很累。

觉得他的喜欢,是一种负担累赘。

神情迷离地握着画笔,等沈岚清再抬头时,纸上一片乌漆麻黑,很脏的线条与配色。

如同他的内心一般。

沈岚清很尊重他画得每一幅画,即便是这样的一幅凌乱的草稿,他也会小心从画架上拆解下来,一视同仁地放进画册,悉心收藏。

一直以来,对人对事,他都是这样的,自以为大度包容的一视同仁,得到的是什么。

家人的不理解,父母的不支持,同学的不认同,老师的不赞赏,还有舒希的反感。

他自以为的温柔善良,他一直以来的小心翼翼,视若珍宝,被别人当做理所当然,与到头来的不值一钱。

那他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他所坚持的又有什么意义!他的一视同仁,在面对舒希时,还会有所偏颇,但舒希的一视同仁,那便是真的一视同仁。

有时候沈岚清也会感知到,除去她施加在自己身上的身份外,本质上,他与她对待的任何一个朋友,都没有什么不同吧。

一样的口吻,一样的关心,一样的问候,一样的……敷衍。

沈岚清坐在画架前垂着头,眼神暗淡,神色里头次出现刺痛般的锐利。

—丢下画笔出了画室后,沈岚清走了很久,弯弯绕绕,也不知自己走在哪里,只跟着人群,呆呆地默不作声。

再反应过来时,是听见耳边传来舒希的字眼。

抬眼再看,他居然跑到了舒希的教室。

教室内,吵吵嚷嚷,很多种声音,但沈岚清却独独听见陈疏易的。

虽说他平时面上不显,但话里话外,都是在袒护舒希。

那他,又是以什么心态来看待她的。

任劳任怨,无怨无悔,不求回报?沈岚清不理解。

罕见地,他迈入那间教室,举手示意:加我一个。

我和你们一起去。

话是这么说,但沈岚清却始终看向陈疏易。

有人忍不住质疑:你去……不合适吧?陈疏易被沈岚清看得一愣,那眼神,与平日里带着暗戳戳的敌意不同,还隐约透着抹探究,随即陈疏易被看得有些心烦意乱。

身边人还在说:况且你一高二的,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别再给你打坏了,那我们岂不是……随便。

陈疏易拖住那把凳子,越过他,留下轻飘飘的一句。

沈岚清闻言,眼睛泛着光,跑到教室里,也照着陈疏易的样子,拖了一把板凳过去。

—另一边,正值中午。

医务室内。

舒希思索半晌,还是觉得要和老师请个假,她这几天也不太想在学校待着。

请完假又看向自己的脚踝,立马又拿起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喂,尊敬的希希小公主,什么事儿让您想起我了?贺连城拿着水杯,百无聊赖地靠在警察厅的办公室门口,俨然一副退休老大爷的模样,但本质上还是个混世魔王。

什么事情都不能请动他。

舒希嗓音带着哭腔,装委屈祈求:哥,你什么都别问,来接我,好吗?贺连城一听,立马上了当,放下手头的茶杯,马不停蹄就往学校赶。

到了医务室门口,贺连城连跑带喘,看着她的右腿,语气慌张问:怎么回事啊?谁把我们小希打成这样,别怕,告诉哥。

舒希伸手连忙拉着他坐下,解释道:没有,是我自己报了个三千米,不小心摔的。

见贺连城还想再问,舒希连忙道:我饿死了,先回家,我请客好吧!你这怎么回家?贺连城明知故问,又道,要不你留在这里,我给你买饭带过来?……舒希无语,你是想让我在这过年吗?贺连城半开玩笑:某些人就是心机,不会想让我抱她回去吧?然后趁机占我便宜?谁稀罕你,我自己走行吧,有病治病!舒希恼羞成怒,气得化悲愤为力量,立马下床,踩着鞋不顾疼痛,一蹦一跳的往外走,想把贺连城甩在身后。

行了。

贺连城有些看不下去,几步走上前去,一把将她拦腰抱起,放在床边为她套上一只鞋,才又打横抱起她道,长大了,还学会骗你哥了?舒希只能歪过头,鼓起腮帮子不语,撇开这件事不提,也不发一言。

你不说我也能知道。

贺连城抱起她,边说边往停在楼下的车边走,怎么不见小沈?舒希回答的极快:他有事,他要去画室画画。

作者有话说:【舒希: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卑微小沈在线黑化。

我最近好爱玩这个明示一下——【沈】时雾里风萧【兰】芷枝头遍数【清】风不见春柳【舒】眉笑对千般【希】年与子同游【甜】于茶水须信【不】若吹尽三山【?】我都不押韵李弘茂 〔唐代〕甜于泉水茶须信,狂似杨花蝶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