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2025-03-22 08:14:24

要说安抚月无涯也不是一件难事。

只消按照他的要求,用天池圣水将他仔仔细细擦洗个三五遍,再撒上幽香沁脾的兰草沉香露,在阳光下垫一张白兔绒毛的厚毯,将他放在上面晒上两个时辰即可。

京年年跪坐在一旁,用柔软的金丝毛刷沾上清凉粉一遍一遍地刷着板砖:这下满意了?你本就是我的灵器,用你一次你还跟我怄气。

【不是不给你用,只是你能不能改改使用方法?我生平最不喜脏污,你还偏偏要将我往脏处丢。

】那你说说,除了丢你,你还有何用处?【我……我,等你以后就知道了,我用处多得是。

】哦~京年年意味深长地说道。

【好罢,你想扔就扔吧,别太频繁,尽量别丢污泥血水里就行。

】月无涯还是妥协了,【不过每次用完了之后,要像今日一样,替我沐浴。

】想到自己的灵器板砖竟然如此讲究,京年年不由笑出了声。

龙辽从隔壁路过,探头探脑:老远就听到你在乐,乐啥呢?他的目光锁定在京年年和板砖身上。

小师妹的板砖竟有如此待遇,她果然是!他慢慢把头缩回去,不想打扰京年年的个人爱好。

京年年却叫住了他:龙师兄,我二师姐忙么,咱们就要离开南浔了,我想问问她是不是想……想去监狱里看一眼朱丞?龙辽道,昨日孟师妹就跟我说了,前尘往事皆已散尽,她现在对朱丞无爱亦无恨,不想见他了。

京年年点点头:那好,我一会儿出去一趟,咱们明日就动身回玄天宗吧。

你要去哪儿?去大狱,有些事,总得有个了结。

*南浔地牢。

朱丞头发蓬乱,正在捉着衣裳中的虱子。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停在了朱丞这间牢房门口,京年年将兜帽摘下,平淡道:朱丞。

朱丞眼中满是怨毒,像疯了一样爬到门口握紧铁柱:是你?!孟流音呢?我变成这样都是因为她,她人呢?因为我师姐?呵,是因为她被你骗的还不够狠,还是因为她为你废了修为?京年年眼底泛着寒芒,你根本不配见她。

我怎么不配?她就该是我的女人,舒盈、王春花、孟流音,这些女人各个背叛我,她们都该死!京年年手指弯曲发力,一根淬毒的银针扎进了朱丞的身体里,冷声道:世间多有薄情郎,舒妃因你而死,王春花被父亲处以家法,我师姐当初要是嫁给你,也是落得一剑穿心的下场,你将女子当做玩物和垫脚石,既想要美色,又想要权利与名声,这世上怎会有这种好事?所以你心腹离你而去,你被当做天下笑柄,你欠舒妃的,禁军统领会替她报仇,你欠王春花的,威烈将军也不会放过你,你欠我师姐的,今日,我就会让你付出生不如死的代价。

毒针在朱丞经脉中游走,如火蚁啃噬的痛楚让他趴在地上,冷汗浸湿了衣衫,嘴里不断地喊着痛。

你们这种男人,将自己伪装隐匿成正人君子的模样,骗人感情,最是畜生不如,现在,整个南浔都在传你的事迹,遗臭万年吧朱丞。

我有什么错?!男欢女爱各取所需,忠贞能值几个钱?是那些女人自己傻!京年年看朱丞在地上扭曲痛苦的样子,催动毒针加快发作:所以你这辈子都不配有人付出真心。

京年年又引了一根毒针窜入朱丞的天灵盖:哦不对,你也没有下辈子了,这几根针会让你死后,魂飞魄散。

天下哪个男人不爱美色,钟情一生都是笑话,哄哄那些愚蠢的女人罢了!你凭什么怨我!京年年满脸嫌恶地给了他最后一针:我多看你一眼都嫌脏,你自己狼心狗肺,便认为所有人皆是此般,不过你说的对,人渣太多,以后你这样的,我见一个杀一个。

三根毒针在朱丞体内有灵魂般地游动,毒针每移动一寸,朱丞便要受剜心之痛:呃啊啊啊!!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不信有哪个男子能喜欢上你这种贱妇!你就和你的师姐在一块儿守一辈子活寡吧!我和我师姐都会过得很好,可惜到时候,你早就魂飞魄散,再也看不见了。

京年年冷漠地瞥了一眼朱丞,转身离去。

朱丞摇晃着铁门,声泪俱下:别!别走!给我把针取出来!好痛!好痛啊!求你别走!京年年头都不曾回一下,眨眼间就消失在地牢中。

朱丞靠着牢门缓缓滑下,疼痛让他产生了幻觉,仿佛看到一身红衣的舒妃来找他索命,看到王春花拿着鞭子一步一步地朝他走来,看到孟流音站在墙边轻轻摇了摇头。

他没命似的爬到墙角,痛哭流涕:流音,流音,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从前待我最好了,我也是最喜欢你的,求你救救我,救救我。

孟流音的幻影略带怜悯地看着他,伸手指了指东面。

朱丞向东面看去,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面污迹斑斑的墙。

他颤抖着说:你是让我……?他深吸了一口气:好……好好,我听你的。

说完,他冲着墙面狠狠撞了上去,霎时间,头骨开裂,鲜血四溅,他躯体滑落,再没有了声息。

当日,威烈将军和禁军统领一起来到地牢,用军中对付叛徒的法子处理了尸体,朱丞连全尸都没有留下。

禁军统领对着尸体啐了一口:死得这么快,可惜没落在我手里。

地牢阴暗酸臭,空气腐败陈烂,地牢外却是晴空万里,春意盎然。

京年年闭上眼睛,幻境中二师姐一尸两命,殒命乱葬岗的片段渐渐在脑中散去,她眉宇之间的心魔黑气也消失了一缕。

【他说你没人要,你不生气?】真当我从前的无情道白修的么,什么爱情,呵,我会稀罕?京年年用手遮挡太阳,豪言壮语,走了,回客栈。

【……哦。

】【我本想安慰你两句,看来是多余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此生就求一个逍遥自在罢了。

*京年年回客栈收拾完,去隔壁敲了敲二师姐的门。

刚巧,龙辽正在二师姐房内。

二师姐,龙师兄,咱们可以出发了。

龙辽不知刚和二师姐说了什么,有些局促地说道:走吧,我再多买些这边的特产美食,带回去给体峰的师兄弟们尝尝。

京年年也点点头:我也正有此意,干脆多买些,体峰和无情峰本就关系好,现在更是亲上加亲,就一并买了带走。

啊……什么亲上加亲?龙辽像被戳中了心思一般,慌慌张张地看了眼孟流音。

孟流音不知龙辽为何有此反应,解释道:年年在体峰锻体,我也在张叔那里学艺,自然是一家人。

龙辽:……这样啊。

如意客栈外头,三人正坐着喝茶,慢慢等待酒肆店家打包分量极大的特产美食。

店家甚少接到这么大的订单,脸都笑开了花,催促着伙计手脚麻利些,别怠慢了几位贵客。

许多客人江湖打扮,在酒肆中就着花生牛肉碰杯饮酒。

其中一人道:诶,你们听说了么?咱们陛下说要将南浔国寺改成供奉一位仙子。

可不是吗,要说那位仙子可太奇怪了,我家中兄长正是改造的包工,我悄悄看了一眼神像图纸,那仙子手中竟是拿着一块砖!京年年一口茶喷了出来。

听说这位板砖仙子前些日子显灵,帮我南浔渡过了一场大劫难呢,那天杀的朱丞,之前骗了一个仙子,还想谋反,幸好板砖仙保佑啊,我南浔才没有落入此等人手中。

龙辽人高声大,耿直地当众问道:小师妹,他们说的板砖仙不会是你吧!众人纷纷侧目,那位有个包工头兄长的男子道:别说啊,这姑娘和那张神像图纸还真有些像呢!京年年连忙对龙辽比了个嘘的手势:噤声,你声音太大了!她擦擦衣裳上的水渍,又将板砖往包裹深处藏了藏,才从容不迫道:或许这板砖仙,只是南浔帝杜撰出来的呢,根本没这么个人吧。

旁边的大娘加入了话题:小姑娘,你有所不知,咱们陛下说了,板砖仙子颇有侠义之风,一手板砖动天下,至于如何揭穿那人渣朱丞,如何识破朱丞逼宫阴谋,如何救南浔于危难之中,这些种种都已被文官编辑成册,名为《板砖仙子传》,在闺中女郎之间广受欢迎呢,大娘这里就有卖,姑娘要不要来一本?京年年今日这一口茶是无论如何都喝不下去了。

或许这就是三师姐经常提到的社会性死亡吧。

月无涯倒是兴致勃勃:【不错啊你,才筑基就能在凡世开坛设观了,我若是能跟着受点香火供奉,神力会恢复地更快呢。

】而此刻京年年在想,该什么时候去找南浔帝,威胁他取消这个离谱的计划。

大娘在一旁接着推销:现在许多女子看了《板砖仙子传》都立志不再倚靠男人,独立自主,才能面对人渣以牙还牙,这不,最近许多人渣都被告上了公堂,南浔帝也鼓励将这些负心汉重重惩治呢。

京年年愣怔了片刻。

大娘,来两本吧。

孟流音和善地说道。

京年年沉默地接过了那本奇奇怪怪的《板砖仙子传》。

若是她做的这点事,能让女子警惕人渣,反抗一些事情,那也是值得的。

那找南浔帝的想法,就先放一放吧。

几位客官,你们要的东西好了,您点点?店家吩咐几个伙计将几十斤重的酥肉爆鱼面、糯米桂花茶点、定胜糕等等打包好。

京年年三人找了个无人处,将它们都收进储物袋,御剑回到了玄天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