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年年带着夜市的酒去找裘夜, 云星一言不发地跟在她身后。
京年年回头看云星,在殿外廊中,看不清云星的面容, 给她的感觉和那人很像。
她推开门走进殿内, 魔尊裘夜放下了发冠,在看一幅画。
裘夜看得出神, 连京年年走近了好几步都没有察觉。
裘夜——京年年将酒放在桌上发出声响, 裘夜这才发现她进来了。
裘夜收了画卷,闻到京年年身上满是酒气, 身形摇晃,料想她是喝了酒。
你怎么喝酒了, 谁给你酒的。
裘夜皱眉看了云星一眼, 跟着你的侍女也不劝着点?云星站在门口,没有靠近。
京年年跨了一步,挡住裘夜看向云星的视线:裘夜, 你刚才在看什么画?我来你都没发觉。
裘夜将画卷往里面塞了塞, 软下语气:我随便看看,你不是身子不好吗?怎么不好好休息, 还到处乱跑。
京年年撇撇嘴:知道我身子不好, 你还不来看我, 反而在这里看画,我还不如一副画吗?……我刚准备去看你。
裘夜道,你醉了。
是, 我是醉了。
京年年低头看向那幅被裘夜藏在身后的画,我到夜冥宫中后, 脑子里闪过一些画面, 仿佛都鲜血, 裘夜,你知道为什么吗?京年年语气笃定,裘夜听到鲜血二字,伏在桌案上的手不自觉攥紧。
京年年见裘夜这副模样,大概猜到了裘夜与红莹之间的关系,估计还沾了鲜血人命。
于是她继续借着醉酒的由头,眼眶红红,略带犹豫地问道:我好像……失去了许多重要的东西,裘夜,是什么?京年年此话一出,裘夜对京年年转世的身份又信了几分。
他拿起自己黑色的大氅替京年年披上:更深露重,我送你回去休息。
京年年垂眸点头:你说过的,我们要重新开始,那请你这一次对我好一点行吗?裘夜:……好。
两人挨的很近,一齐走出了大殿,与云星擦肩而过,云星跟在两人身后,望着他们的背影,眼神明灭。
回到裘夜给京年年安排的住处后,京年年好不容易才赶走了主动要留下陪她的裘夜。
裘夜一走,她又恢复了活蹦乱跳。
她方才看的真切,裘夜在看一个女子的画像,画像中的女子身穿红衣,长相美艳凌厉,是个大美人。
应该就是裘夜的白月光红莹。
这红莹,裘夜应该从不敢大张旗鼓的找,是认定了她已经死了。
可看到画像的那一瞬间,京年年知道,红莹并没有死,只是藏起来了。
因为,她刚巧认得这么一个红衣姑娘。
*天气渐渐凉了,裘夜对京年年的要求百依百顺,也并不逾矩,只要京年年不离开他,他怎么看都是一个正常的好男人。
可京年年知道,这是假象,是裘夜想要与红莹重新开始的伪装。
京年年因为喜欢魔修的氛围,乐得在他的带领下熟悉魔修的种种生活习性,饮食习惯,生活乐趣。
魔修活得我行我素,和克制欲望的正道修仙者不同,他们可以随时大睡几日,豪吃畅饮,彻夜狂欢,喜欢便是喜欢,讨厌了就打一架,以力量为尊,反倒来的简单直白。
云星总是默默跟在她和裘夜身后。
这天晚上,京年年加入了魔修之间,与裘夜一同和他们喝酒,午夜拉手围着篝火一圈一圈地旋转。
酒性上来,京年年的脸红扑扑的,笑得格外爽朗开心,朱唇皓齿,顾盼生姿,看痴了裘夜。
等到篝火散去,裘夜抱起醉醺醺的京年年回了夜冥宫。
云星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裘夜化神期的修为,脚程很快,云星渐渐跟不上了,最后被甩在后面,再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云星在四下无人的小巷里停下脚步。
随着纯白的火焰燃起,云星容貌变幻,骨骼拉长,头发与瞳孔的颜色晕染开。
云星变成了俊朗明彻的男子。
只是他沉默的站在原地,像个一碰即碎的琉璃娃娃。
分明是月无涯的模样。
他想:他在这里是不是挺多余的?刚才被京年年逼着也饮了几杯酒,他索性乘着酒性迎风踏云而去。
他兜兜转转了许多地方,夜市、无情峰、秦家村、南宫家,他也不知道为何要走遍这些地方,直到天已大亮。
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显得他面色发白,眉目疏离。
他像是想起什么,将散落的靛蓝色长发束起戴冠,换成了浅色的衣衫,最后落在了南浔的集市里。
他曾经说过,等他化形要来吃遍小吃,于是他就点了铺子里所有特色小吃。
酥肉爆鱼面、糯米桂花茶点、定胜糕……都是京年年曾经爱吃的,他当时没化形,只能干看着,如今吃起来,好似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美味。
应是京年年吃的太香的缘故,才误导了他吧。
他忽然没了兴致,在集市中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走到了一个老师傅面前。
老师傅笑盈盈地看着他:公子,买面人吗?他内心一怔,下意识拿出了京年年给他的面人。
老师傅一看那个面人就道:哟,这面人是之前我这儿一个姑娘做的,送给你了?看来公子是那姑娘的心上人了。
心上人?他摇了摇头,怎么可能是心上人,老师傅,我和她不是那样的关系。
老师傅像是看透一切:公子既然收了礼物,不如也在我这做个面人还礼?临了还补了一句:朋友也该有回礼吧?月无涯想了一会,点点头坐下,取了刻刀和上色的毛笔。
真的做起来,他才发现小小的一个面人,捏起来并不是那么简单,除非将这个人的轮廓样貌深深地刻在心里,不然很难做得好。
他细细雕琢着每一寸,京年年的模样他怎么会记不清,他可是她的本命灵器。
他按照脑海里的样子点塑刻划,很快就成形了,只是脸怎么雕都不满意,刻不出京年年万分之一的灵动。
于是他在面人的脸上刻下了一张笑嘻嘻的表情。
潦草却生动,反倒更像京年年了。
他竟做了和京年年当时一样的事,只不过京年年刻的是生气的表情。
他嘴角勾起,不知在想什么,在笑什么。
老师傅看到成品,夸赞道:做的不错啊公子,哎我是过来人,多嘴劝一句,今日那姑娘没来,你们是吵架了吧?年轻人吵两句正常的,就是千万别隐瞒自己的心意,不然日后后悔都来不及咯。
心意?他的心意是什么?他手中拿着两个面人,一个是京年年,一个是他,他只想让这两个面人在他手里靠得近一点,再近一点。
他的胸口微微酸涩,看到京年年和裘夜在一起的酸意涌了上来。
他忽然想起狐子虚说过的一句话。
狐子虚说,爱就是,肌肤相亲时,会心绪躁动,看到别人与她在一起的时候会心生醋意。
是爱吗?原来这样的感情就是爱吗?*在月无涯漫无目的的乱逛的夜晚,京年年正在一门心思地搞事业。
她先是哄走了想亲近她的裘夜,云星也不知去哪里了。
这是个好机会。
于是她孤身一人坐到殿外的走廊上,轻声唱起了歌。
是了,京年年还挺会唱歌的,在幻境中墨羽之所以看上她,或许就是因为她的歌声。
京年年一边哼着歌,一边装作不在意地四处张望。
有只乌鸦在空中盘旋几圈,落在了京年年对面的檐角上,乌鸦的眼睛在月光下微微反光,京年年看得很是真切。
墨羽可真是看得起她,竟然亲自来盯着她。
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她等了,她随手撩开裘夜走之前给她披上的大氅,大步流星地出了夜冥宫。
她大量燃烧灵力,尽全力飞行,这才和身后跟着她的乌鸦保持着安全距离。
京年年熟门熟路地来到了灯火通明,雕栏玉砌,这个点还人声鼎沸的万宝阁。
她拿着印信直接上了四层,万宝阁势力强大,墨羽也不敢硬来。
京年年进了门,就如同回了自己家一般,对着一美人道:我来找你们掌柜。
姑娘里面请,掌柜已经在里面等你了。
四层是一对一服务,只对一人开放,化作乌鸦的墨羽无论是人是鸟都进不来。
狐子虚依旧风流倜傥,懒散地倚靠在墙边,一手持着烟杆,慢慢地嘬了一口。
狐子虚。
京年年唤了声。
这么快就又来了?狐子虚转了下烟杆,这回又遇到什么难处了?我并不是主要来找你做买卖的。
哦?那你找我是来叙旧的吗?京年年指向狐子虚身后的一位红衣美人:我是来找她的,我记得你叫她小红?狐子虚眯起眼睛:你找我的小红做什么?我想和她单独聊聊。
找我万宝阁的姑娘陪聊,可是要付费的。
京年年将裘夜给她的几万灵石扔给狐子虚:够不够?狐子虚:可以,不过你不许对她出手,有些事她不想回答你,你也不可以用手段逼迫她。
好。
狐子虚给京年年和小红留下了空间。
或者该说,是红莹。
红莹修为不低,应是元婴期修士,眉目如画,一双瞳孔黑得发亮,明媚地让人不由心生恋慕。
确实跟她的大师姐展云在气质上有些相像。
红莹竟然先开了口:我知道你为何而来,不过我并不打算告诉你当年的事情,也请你不要告诉裘夜我没死,而是在万宝阁。
既然红莹爽快,京年年自然也不拖泥带水:我可以帮你杀了裘夜,即便如此你也不愿告诉我吗?红莹坐直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