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 京年年才知道,原来月无涯这百年也在试着净化怨气。
所以自己吸收的时候才会如此轻松。
月无涯经此一劫,为了和怨气彻底分离, 脱离了原身, 从此以后,世间再无神器补天石, 只有月无涯。
京年年亲手结束了持续数百年的魔修内战, 她以渡劫期之身,稳稳当当地坐上了魔尊的位置。
不过她这个魔尊当得实在是摆烂, 三天两头就跑出去和她的师姐们聚会,感情比当初在无情峰还要好。
谁能想到, 当今的女魔尊、炽手可热的南宫家掌权人、风头无两的食修孟流音、双侠之一展云, 其实曾是同门师姐们呢?这不,趁着月无涯去万宝阁给狐子虚帮忙,京年年又一次从夜冥宫溜了出来。
今日外头格外冷, 天灰蒙蒙的, 眼看就要下雪了。
京年年拢着袖子走进她二师姐孟流音的孟记食肆。
她们约好了今日在这儿打牌,京年年迟到惯了, 难得准时来一次, 她掀开厚实的帘子, 她的三个师姐正围着火炉烤火煮茶。
修真之人本不怕冷,只是她们从前在无情峰就爱围着炉子聊天,多年过去, 这个习惯还是保留着。
腾腾的热气中,茶香满室, 师姐们齐齐回头, 美艳、温婉、可爱, 各有风格的美。
瞧见京年年来了,孟流音起身,温热的手握着京年年的手搓了搓:年年,外头冷吧。
京年年笑道:不打紧,这点冷还冻不着我。
她解下自己红梅白毛的斗篷熟门熟路地往衣架上一挂,挤进了师姐们中间。
我们今日是打牌九还是马吊?人齐,就打马吊吧。
南宫雁提议。
稀里哗啦的推牌声中,气氛活络起来。
京年年:大师姐,今日怎么不见师父,往日不都和你一起来的吗?展云手上在理牌,嘴上吐槽不停:我从前真是被他蒙骗了,以为他是个清冷无情的性子,成婚后才发现,他竟然还像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一样,梦想行侠仗义,骨子里是个热血青年!这不,来的路上又去拔刀助人了。
孟流音:原来师父总是吐血闭关,想来是被无情道压抑得久了。
京年年点头:我当年在天书中看到,咱们师父的师父,好不容易盼来了无情道师祖历劫转世,结果和师祖的性格毫不相似,只能通过施恩,迫使他修无情道。
展云叹了口气:不管他是谁,是什么样子的,他都是那个我守了多年的师父……他想行侠仗义,我陪他就是了。
南宫雁啪得一声吃了牌:是是是,我早就看出来你喜欢师父了,你说你俩这纠结的,又不是早几百年的时候师生恋还是禁忌,现在出去看看,哪个师门不整个师生恋就算是落伍的了。
京年年嘶了声:三师姐,你就这么一声不吭地吃了这么多牌?南宫雁雪白的小脸藏在毛茸茸的衣领里:啊不然呢,不是来打牌的吗?京年年失语,光顾着聊天,自己都快输了。
就在此时,孟流音头上的法器凤簪闪烁金光,孟流音脸色一变,她放下牌,取下那根簪子,冲着簪子说道:龙辽!你又偷偷进食肆吃东西了是不是?隔了许久,簪子里传来龙辽唯唯诺诺的声音。
很难想象威武雄壮的龙辽是怎么发出这样的声音的,他说:流音……你不在家,我实在饥饿……这不也是变相支持你的生意不是?你龙家长辈再三叮嘱我,不能让你多吃,这些年来你胖了又瘦,瘦了又胖,你不嫌累我还嫌累呢,总之你看着办,别让我回来抓到你还在食肆里。
孟流音恨铁不成钢地掐断了联络。
京年年难得见温柔的二师姐这样:怎么了?龙师兄喜欢吃就让他吃嘛……年年,他身体与旁人不同,千万不可胖,这也是为了他好。
孟流音道,他事事都听我的,唯独这一件,总是控制不住自己。
要是我有这么一个会做饭的食修夫人,我也忍不住啊,没事,我从前在体峰,昊元师伯看到龙辽多吃,就会让他负重跑个百来圈的,二师姐可以如法炮制。
京年年开始出主意。
孟流音道:也只能如此了。
这一圈打下来,展云、孟流音、京年年都在唠嗑,自然是南宫雁赢了。
南宫雁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很爱打牌。
京年年问道:三师姐,冷九最近怎么样?提起冷九,南宫雁红了脸:嗯……他没什么不好的,别看他平常不爱说话,就是那种……时候,还是爱叫我小姐。
她像是想起什么,脸愈发热了。
京年年了然,这种表面看上去越禁欲的,往往越……她们再玩了几把,姐妹们之间打牌聊天,八卦说的天南海北,吐槽这吐槽那,最后又是笑作一团。
不知不觉,日头西斜,窗外已下起了雪,天地间一片玉色。
南宫雁道:光是在说我们,年年你呢,月无涯和你如何了?京年年喝了一口滚烫的茶:他呀……总是拉着我处理政务,趁他不在,我赶紧出来玩会,哎,早知道这么辛苦,我就不当这个魔尊了。
展云:你也别这么说,要不是有你,正道和魔修之间哪能这么太平。
南宫雁有元婴巅峰修为,在四人之中,修为仅次于京年年,她将牌一推:有人来了,你们猜猜是来找谁的?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京年年。
京年年沉默不语,月无涯的气息她最熟悉不过,确实是他。
果不其然,月无涯掀开门帘走进来,身上还落着薄薄的一层雪,淡薄如雾的眼眸看着京年年。
各位师姐。
月无涯礼数周全,皎如玉树,年年在这儿多有叨扰,我给你们带了些礼物。
他送给展云一柄新的上品灵剑,灵气浓郁,锋芒毕露,和展云原本惯用的那柄剑极其相似。
展云惊喜道:你怎么知道我原先那柄剑损坏了,正愁寻不到合适的灵剑呢,谢谢了。
他又给孟流音一盒鲜活的冰灵鱼,要知道这冰灵鱼是从极寒的冰下所生,取出即死,活的十分少见。
面对这样的顶级食材,孟流音当然不会拒绝。
他最后给南宫雁送上了一套莲花玲珑棋子,既可当做暗器,又可用来下棋收藏。
南宫雁高高兴兴地收下了。
年年我就带走了。
月无涯牵起京年年的手,向三位师姐示意。
快走吧快走吧,年年你也是,那么多事情等你处理,怎么就跑出来了,无涯啊,下次有空再来啊,师姐们请你们吃饭。
京年年:……这群女人啊……这点礼物就把她们收买了吗,小师妹这么不值钱?*月无涯明明是从雪中来的,手却很热。
京年年侧头看他,他长眉如柳,嘴抿成线,替她拿上来时的披风,拉着她往外走。
走到外头,月无涯还是一言不发,召了柄飞剑,不可拒绝地搂着京年年站上去。
京年年看他一脸严肃,觉得有点好笑,挑了他一缕柔软光泽的发丝把玩起来。
寒流滚滚,漫天的雪花像是棉絮,纷纷扬扬地落下,落地发出簌簌的声响,他们飞得很高,天地间像是只剩下了两个人。
无涯,狐子虚又让你帮什么忙了?这只臭狐狸,总是乱差使你。
京年年先开了口。
他要为红莹补魂,缺个护法。
月无涯垂眸看着京年年,你当初将我卖了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他会差使我。
京年年见月无涯总算说话了,便笑嘻嘻地从后面抱住他劲瘦的腰身:胡说,明明那时候你也是愿意的,我又没逼你按手印。
月无涯拿京年年没办法:也不是大事,他帮了我们不少,替他做点事也是应该的。
京年年没反驳,将头搁在月无涯的肩头,静静闻着他身上的绿檀香。
雪势愈大,不多时,他们回到了夜冥宫。
夜冥宫去了许多华丽奢靡的装饰,显得宽阔大气,金辉玉洁。
京年年不比当年的拼劲儿,看到堆着满桌的文书就头大。
月无涯却已找个案边的位置跪坐下,捡了本上次没看完的秘籍开始翻看。
灯火融融,映得他侧颜俊美如天人,京年年认命地坐到他身边,处理起文书。
直到后半夜,京年年伸了个懒腰,终于弄得差不多了。
她眯着眼睛看向月无涯,月无涯一缕额发垂落,好似看不到她的动作,仍在仔细地看书。
可京年年知道,他停留在这一页很久了。
她勾起嘴角,从他捧着书的双臂下面钻进去。
月无涯本是拿着书的,现在却变成抱着她了。
京年年凑近月无涯,眼看他的耳垂慢慢变红:无涯,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我……在想这秘籍中提到的堕魔,会对正道修士损伤很大。
京年年打落了月无涯手中的秘籍:谁写的秘籍,净是瞎说,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她在月无涯身上挑了处舒服的地方躺着:我今日和师姐们聊天,说起从前修无情道的事情,现在回想起来,我就算身处正道,修的也不该无情道,而是逍遥道,有句诗叫此生逍遥天休问,古来万事东流水,我所求不过如此而已。
京年年仰着头看月无涯,月无涯垂下头,发丝落在她的脸颊肩膀,痒痒的。
四目相对,月无涯的手顺着她的面庞轮廓滑动,帮她拨开发丝:要是没有我,你也不会成为魔修,修魔终究对脾气性格会有影响。
不,我觉得修魔更适合我,更何况……修魔有修道没有的好处……京年年翻身坐起来,无涯,我有点饿。
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月无涯整理好桌上散落的文书秘籍,就要起身出门。
诶!京年年一把将月无涯拉回来,眨眨眼睛,定是我魔气上头,才会觉得饿。
京年年任由心魔染上眉眼,她的眼睛红了一瞬,搂住月无涯的颈,在他耳边轻轻道,得补魔。
外面分明是傲雪凌霜,内室里却热得很。
火盆烧出轻微的响声,榻上,月无涯细细吻着京年年纤细的脖颈锁骨,京年年任由魔气缭绕在帷帐内,连月无涯的情绪都受了影响。
他沉沉地喘息着,温热的鼻息擦过她的耳边,从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原来……你说修魔的好处是指这个……京年年笑吟吟地闭上眼,月无涯紧绷着身体,双臂似乎要将她揉碎在怀里,额上一滴汗水滑落,呼吸交缠,他皱眉吻上她的唇。
二人陷入柔软的床榻中,帷帐垂下,内室灯火旖旎摇晃,暖人心肺。
殿外大雪压梅枝,掸落银屑,如梦中美景,雪落巫山。
*此后数千年,魔修与正道相安无事,天下太平,万物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