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2025-03-22 08:14:32

温扶桑瞧过桌旁的另一堆药材,然后她拿起一种,放到萧季和的鼻下。

你闻闻,她一脸期冀地看着他,是不是有股清香?萧季和就着她的手,低头仔细嗅了嗅,这是什么?是檀香,温扶桑软声道:取自檀木,一般用于行气温中,开胃止痛。

她手又拿起另一种,你再闻闻这个。

萧季和凑过来,思忖道:味道有点香,又有点…苦?他说不上来,好闻又不好闻。

这是辛夷,温扶桑解释:也是玉兰的花蕾,有发散风寒,通鼻之效。

说完后,她转头把视线凝着桌上,像是在纠结下一个拿什么。

刚从她对面坐到她身边的萧季和一直看着她。

阿窈,他突然唤她。

嗯?你为什么会选择当大夫啊?萧季和所了解到的京城千金们多是在家里琴棋书画,很少会有小姐的选择和温扶桑的一样。

温扶桑抬头看他,因为我总想尽自己的能力去做点什么。

她缓缓道:我以前在书上看过一句话,人命至重,有贵千金,一方济之,德逾于此。

她笑:不过我的抱负没有那么大,我想,如果自己能救治好一个人,那我只要得到一点点的功德便好。

那阿窈还看过另一句话吗?萧季和盯着她,一双眸里有着温柔,他语速慢慢地说:凡为医者,性情温雅,志必谦恭,动必礼节,举止和柔。

萧季和脸上带笑,语气却十分认真道:温扶桑,我觉得这句话就是在形容你。

他家阿窈啊,同他提到医书药材时,眼眸里的光亮比窗外的阳光还要灿烂。

那你呢?温扶桑也微微笑着,你为何作了将军?我幼时,我爹就会同我讲,欲安其家,必先安于国。

他瞧她,意气一笑,后来我也觉得一寸山河一寸金,我们岂能让外人讨去?温扶桑若有所思地点头。

这大概就是书中所言的少年之志吧。

阿窈,萧季和突然靠近她。

怎,怎么了?他离得她很近,是叫她莫名心慌得近,但她却没躲。

萧季和又近了近。

温扶桑垂目,脸后知后觉地发烫了起来。

你…萧季和抬手,用指腹在她的下巴上轻轻刮蹭着,他笑:阿窈,你这里怎会沾上了墨水?我,温扶桑身子不觉后仰,她恼羞了,那你同我讲一声就好了。

为什么要突然离我那么近?她小声嘀咕:我还以为你要……我要什么?萧季和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诱导着她说出口,你以为我方才要做什么?我,我…温扶桑结结巴巴的,她不懂自己说了什么,也不懂自己该说什么。

萧季和望着她笑,也没再问下去。

他低头继续用指腹擦过她下巴上的墨水。

下巴处的温热让温扶桑不敢动,她的视线也不知道该放哪儿,飘忽不定了半天,最终还是回到了面前人的身上。

萧季和虽没看她,但余光早就注意到了。

于是他故意调侃道:想看就看吧。

温扶桑:……也不知是故意和他较劲还是什么,反正她立马就把目光瞥向别方。

瞥向别方的同时还不忘微微鼓着嘴,表明了她在生气。

萧季和给她擦干净下巴后,手顺势而上,捏了捏她一侧的脸颊,明知故问道:你这是生气了吗?温扶桑不看他,脸也转了过去。

萧季和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这副耍小性子的模样,他笑:阿窈,我阿母说女子若是生气的话就会变得不漂亮了。

那你要同我和离吗?温扶桑转头看着他。

为什么要和离?萧季和:我们那夜说好的,永远不会和离的。

他指的是她答应与他定亲的那夜。

那便无碍了。

她又把脸转了过去。

萧季和拿她没办法,只能她转向哪边,他就坐到哪边。

阿窈。

温扶桑不看他。

阿窈,阿窈。

温扶桑不理他。

阿窈,阿窈,阿窈。

他说话的尾音一声比一声悠长。

温扶桑抿唇忍住笑意,僵硬着语气道:干什么?你笑了,萧季和凑上去,盯着她盛满笑意的眸子看,阿窈,你笑了。

他试着问:那你现在是不是就不生气了啊?嗯。

温扶桑终于忍不住笑了。

她想藏住笑容,于是无意识地把额头轻磕在他的肩上。

萧季和也没注意她这个动作的亲近。

他抬手帮她扶正头上一晃一晃的簪子,然后才低头看她。

阿窈,他面露难色,我今夜去丞相府,还能好好回来吗?今日便是回门的日子,他们要一起回丞相府用晚膳。

萧季和想到成婚那天他见到的温丞相。

虽然是满面笑容看他,但他无端觉得害怕,其实也不是害怕,更多的是心虚。

就好比他是个小贼,偷窃了温丞相最宝贝的东西。

尽管事实原本就是如此。

温扶桑抬头,疑惑:为什么不能好好回来?萧季和叹了口气,因为你呀,算了,他摸了摸她的头,无由说了句,要打就打吧。

温扶桑终于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了,她笑:怎么会呢?萧季和看着她。

温扶桑:你还有我啊。

酉时,初冬的天色黑得很快。

丞相府门口的两个大灯笼将远处的马车照得愈来愈近。

萧季和先下了马车,同张氏问候后,才揭开帘子,扶着温扶桑下来。

阿母,温扶桑甫一下了马车就快几步走到了张氏身边。

张氏细细瞧着她。

看她气色红润,满面春风就放下心来。

张氏嗔怪道:慢点走过来就好了,阿母又不走。

她说完,看向了一旁的萧季和,带着笑抚慰道:恪卿,你不用紧张,今夜就当是过来吃顿饭就好。

萧季和点头应了。

阿母,爹爹和阿兄呢?温扶桑走得稍落张氏一步,同萧季和站在一起。

张氏看见了,无声笑了笑后,才答:你爹爹在书房。

你阿兄还没回来,估摸着是廷尉府上有要事耽搁了。

阿窈,张氏回头,温声道:你先带恪卿去正堂坐着休息,和喝杯茶暖暖身子,我去看看你爹爹忙完了吗?好,温扶桑带着萧季和去了正堂,她给他倒了杯茶。

边倒边问:你还是很紧张吗?萧季和喝了一口,神色怔松地摇摇头,还好。

温扶桑没再问,她低头,把手搭在了他的手腕上。

然后她嘟囔了一句,胡说,明明脉搏跳得很快。

萧季和被她正色的模样逗笑,他乐道:那阿窈打算怎么帮我?温扶桑坐了下来,她握着她的手,将他手掌摊开,指着一处同他道:这里是劳宫穴。

她用拇指按住那处,刺激劳宫穴会起到清心火、安心神的作用。

说着,她抬头,有没有好受点?好不好受萧季和不知道,但他觉得自己貌似不仅是紧张了,身子还有点发热。

此时,在廊道上正巧看见的温丞相:……夫人,你看那小土匪拉着我们家窈窈的手干什么呢!张氏也看见了,自是看出把脉之姿。

她笑:窈窈这是在给他看脉。

温丞相好不生气道:他对我们家窈窈是真的吗?且不提旁的,温丞相至少确定温扶桑是真心悦萧季和的。

张氏回:你怎么现在还在怀疑?她颇具耐心又答:是真的。

姜氏同她提过,又加上方才她是看得清楚,萧季和的眼神骗不了人。

张氏又好言道:你进去后,同恪卿好好说话。

孩子是好孩子,你别吓着他。

我…不行,温丞相一想到这两天退朝后看见的萧临满面笑容,他十分不快。

但温丞相此刻看见了自家夫人收了笑的表情后,他迅速改口:好,好,都听夫人的。

正堂里,温扶桑还拧着眉盯着萧季和的手看,她不解,怎么会没有用呢?她指腹用力,再次按住后又问:现在有感觉了吗?萧季和没有回答。

难道是我找错穴位了吗?她摩挲着,自言自语:是第二掌骨与第三掌骨之间啊。

这是温扶桑第一次对自己产生怀疑,她一向笃定的,尤其是对待医术。

她抬头,仔细看着萧季和会儿后,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她当即松了手。

阿窈,萧季和捉住她的手,牢牢握着,我现在好像有点不舒服了。

她看出来了。

他脸红了,所以她也脸红了。

咳咳…刚进正堂的温丞相以手捂嘴,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

爹爹,温扶桑立即从座位上站起身来。

萧季和也适时松了手,同她一道起身,岳父大人。

温丞相轻飘飘望了他一眼,然后坐在主位上,慢条斯理问:恪卿刚刚和我们窈窈做什么呢?认穴,温扶桑先萧季和一步回答,是我想教他认穴来着。

可还认得明白?温扶桑:明白的。

温丞相:……他心里苦,不想说话。

他的宝贝窈窈胳膊肘也太往外拐了。

萧季和开口:我算愚笨之人,是…他顿了一下,到嘴边的阿窈又咽了回去,是扶桑她有耐心。

张氏被眼前人这一言一语弄得直笑。

刚到府的温京墨也走了进来,在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张氏只字未提,她道:既然人都到了,那可以用膳了。

温京墨一头雾水。

等看到温丞相的一脸苦涩和悄悄对视的萧季和夫妇后,他轻啧了一声。

他这个妹妹呀,还真是……挺偏爱的。

作者有话说:人命至重,有贵千金,一方济之,德逾于此。

——唐·孙思邈《备急千金要方·序》凡为医者,性情温雅,志必谦恭,动必礼节,举止和柔。

——南宋《小儿卫生总微论方·医工论》欲安其家,必先安于国——武则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