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东宫。
孟思姐姐,姜慕宜用手指了指她自己的脖颈,小声问:你这里是怎么了?原先她是没看见的, 只萧孟思倾身给她倒茶时,她才看见。
萧孟思注意了她的动作, 而后稍一愣神。
这殿里也没有下人, 姜慕宜走到萧孟思的身边。
她什么也没问,就从自己袖口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萧孟思。
孟思姐姐,这个是我一位朋友送我的, 姜慕宜强调着, 语气莫名有丝自豪,这个很管用,你只擦一点,伤口就不会泛红了。
萧孟思垂眸,一时不知接还是不接。
慕宜, 我这里…她有些难以启齿。
她和姜慕宜是在孝敏皇后的生辰宴上互相认识的, 姜怀信借着贺礼为由,想灌她喝酒。
萧孟思也习惯他这种卑劣之举, 她没说话, 只准备举杯之时,一旁的姜慕宜看不下去了,替她四两拨千斤地将酒挡了回去。
自那以后, 姜慕宜也会时常来着东宫找她, 尤其是近日姜怀信去了北方万夷。
萧孟思曾问过她为什么要帮自己。
但姜慕宜只是笑说:因为我和孟思姐姐投缘啊, 而且还是一眼就相中的缘分。
于是萧孟思也笑了。
她想, 宫里的传闻果真是三分都信不得。
自己眼前的人明明是心思细腻又通透, 哪来的古怪一说。
姜慕宜唤她为姐姐, 她自也是把她当作自己的妹妹。
慕宜,萧孟思将她手上的东西又推了回去,我不用。
说着,萧孟思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处,她记得今早是特意用胭脂遮了。
毕竟那处不是伤口,是咬痕。
姜慕宜没经历过风月之事,自是不懂这些。
她只以为是萧孟思不好意思接受,于是她开口:孟思姐姐,你就收下吧。
姜慕宜眉目弯弯继续说:你就当是帮慕宜的一个忙好了。
萧孟思抬头看她。
然后就看见一向坦荡的女子羞红了脸。
姜慕宜忸怩了,她说:你要是收下的话,我就可以寻这理由再去找他了。
除了每日的午膳,她可没有借口再去廷尉府了。
每次都想在那里磨蹭,但又怕温京墨烦她,这下多好,她一会儿就能去看他了。
好,她话都说到这份儿了,萧孟思也不再拒绝。
不过,他?萧孟思踌躇问:可是廷尉大人?孟思姐姐,姜慕宜有些愣住,你是如何知晓的?她好像还没同她讲过吧。
萧孟思笑:看出来的。
她想了想后又说:你不是上次问过我吗,问我廷尉大人可有欢喜的人?……姜慕宜回想着,别别扭扭:我明明问的是关于你的那个弟妹。
是,萧孟思笑了笑,顺着她说:顺便问了问我弟妹的兄长。
姜慕宜:……她无话可说了。
那,那,姜慕宜叮嘱她,那孟思姐姐你可别同旁人讲。
她多说一句:这人我还没追到,他要是提前被我吓跑了怎么办?萧孟思想了下自己见过几面的温京墨,然后她点头应了声。
阿姐,刚进殿的姜怀秉就听见了一句,他问:谁要被阿姐吓跑啊?姜慕宜坐了回去,淡然道:没有人。
她不说,姜怀秉就跑到了萧孟思那里,孟思姐姐,阿姐刚刚是在说谁啊?萧孟思笑而不语。
姜怀秉晃了晃脑袋,怀秉知道了,他笑眯眼睛问:是不是温大人?他提前躲进萧孟思的怀里,阿姐画了好多关于大人的画像,怀秉都瞧见了。
姜慕宜:你!她拿躲进萧孟思怀里的他没办法,于是只能问:这事你可还说出去了?她可没忘,上次要不是她及时反应过来,他就要说漏嘴了。
姜怀秉想起温京墨对他的嘱咐。
所以他摇了摇头,尽量不心虚道:没有。
姜慕宜还没来得及再问,殿外的林杏就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小姐,林杏知晓姜氏姐弟同萧孟思交好,她直言道:夫人来了。
萧孟思怔了怔,随即说:好,我知晓了。
怀秉,过来。
姜慕宜起身,那孟思姐姐,我们就先回去了。
萧孟思嗯了一声。
姜慕宜和姜怀秉甫一出了东宫,就遇见了温京墨。
廷尉大人,姜慕宜先唤他。
私下里,她是直呼他名字的。
但在其他人面前,他们默契地还是同以前一样。
温京墨行礼:微臣见过公主,见过六殿下。
姜慕宜也不怕旁人目光,她低下身子,对着姜怀秉说:怀秉,你先去随安宫,阿姐一会儿就过去找你,好不好?姜怀秉看了一眼她,然后又抬头看了眼温京墨。
好,他只能点头。
姜慕宜看着他离开。
随后,她站起身。
大人,她温温和和道:我可否能求大人帮我一件事?温京墨淡淡笑了笑,应和她说:那公主随臣过来便是。
嗯嗯,姜慕宜欢喜都露在脸上。
不过只一秒,她便反应过来。
她轻咳一声,然后又以落落大方的口吻道:那还烦请大人给我带路。
……温京墨稍稍低头,兀自失笑。
东宫内。
姜氏坐在萧孟思的身边。
阿思,她抚着萧孟思的头发,柔声问:你同阿母讲,你这一年过得可还好?萧孟思忽地低下头,这是姜氏第三次问她这个问题了。
许是心虚作祟,让她这次不敢再轻易回答。
姜氏有些难言,她是姜怀信的姑姑,自是知晓姜怀信的秉性。
当初圣上借由亲上加亲赐婚时,她就心下一慌,但萧孟思是同意的,于是她也不能说什么。
可现在……姜氏尽量平和道:若是过得不好…阿母,萧孟思打断她,她抬起头,有点哽咽回:阿母,我也不知自己该怎么办了。
她不知说好还是不好,当初是自己选错了路,她不能让别人来替她担错。
萧孟思想起昨夜的萧仲辞,他也问她,过得好吗?那时的她是怎么回的?她看着他,都好。
萧仲辞却笑了,他瞥了眼这东宫殿内,萧孟思,你是喜欢这些东西吗?他想,如果她想要的话,他也可以给她修建一座宫殿。
萧孟思顺着他的目光看,然后她摇头。
她是昨日才搬离的东宫偏院,姜怀信不在京城,皇后娘娘说东宫需人坐镇。
她这个太子妃啊,当的是有名无分。
那你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萧仲辞靠近她,一双眸紧盯着她的同时,嘴里也在说:他对你不好,这让我很生气。
我想找人打他,萧仲辞垂目,语气淡淡道:可我又更怕你生气。
萧孟思失语,以前他们同上学堂时也是。
一回有几个顽皮的男童在互扔石子,坐在座位上看书的她被误伤到了。
萧仲辞是在回府后才知晓这件事的,她记得第二天自己就看见误将石子扔在她身上的人脸上有了淤青。
那日下学时,她没等他,独自一个人走了。
后来还是萧仲辞答应她再也不会打人后,她才再理他的。
她当时就同他说了,你这样很危险,我不是担心他们,我是担心你。
她怕他会被报复。
萧仲辞就静静地看着她给自己包扎伤口,然后点头。
萧孟思,萧仲辞又忍不住诱哄着她,你同他和离好不好?鬼使神差的,萧孟思这次没说话。
她不说话,萧仲辞便又离她近了近,我会对你好的,我会一直都对你好的,他眼眸里映有这东宫通明的灯火,仿佛欲望在呼之欲出,你只要一直在我身边就好。
我…萧孟思不敢看他。
这几日她也想了许多,想了许多后,她由原来的笃定便为了不确定。
不确定自己一直以来,对于他的感情是否只是亲情。
他没挑明时,尚且不知,可自从他摊牌后,她也开始怀疑自己。
我…萧孟思再次尝试开口,只这次,她剩下的话也未能出口。
她被他抱住了。
是以一种被他紧紧箍在怀里的姿势。
她感知到了,他很不安。
阿思,他唇贴近她的耳朵轻声唤她,语气里带有缱绻温柔。
萧孟思怔松着,她下意识回:嗯?萧仲辞将自己的脸靠在她的脖颈处,温热的呼吸也随之洒了上去。
萧孟思觉得痒,她不敢动却也清晰感受到自己的内心也没想躲。
阿思,阿思,他一下没一下地叫着她,知晓她不反感自己后,他有些得寸进尺了,唇从她的耳侧顺势往下,随即轻咬了一下她的脖颈。
萧孟思闷哼了一声,然后手无措地抓住他的手腕。
她有些慌乱道:外面,外面会有人进来的。
不会,萧仲辞笑:他们不敢进来。
东宫外一直看守保护她的,早就被他暗自换成他的人了。
萧孟思此时看着姜氏。
姜氏什么也没说,她替她擦去眼泪,阿思,阿母都知晓的。
她说:阿母早该看出来的,时烨同你,就像恪卿同窈窈那般。
心悦一个人时,欢喜是会不由自主地从眼眸里溢出来的。
萧孟思低头,仍由眼泪掉落,阿母,不怪你,都怪我自己。
怪她自己反应迟钝,才会导致今日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