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 十三一直等到兰秋母女二人完全消失在视线里才开口:扶桑,我觉得你还是别对那些人那般好了。
他抬了抬下巴,气急道:他们简直是得寸进尺。
其实他是想说连畜生都不如的, 但怕脏了温扶桑的耳朵,于是这才换了话语。
总是会一味地依仗他人的善良, 自己有需要时还可以再他人反咬一口。
可不就是畜生不如。
可是十三, 温扶桑看向兰秋母女离开的视线到现在才收回,她微微笑:你方才有注意到兰秋脸上的笑容吗?总会有恶人的,可他们的最终归宿不该是我管。
温扶桑想起萧季和那日在马车上同她说的, 她此刻的心情大抵如他一样。
她缓缓说:我想管的是许许多多人中的大部分善人, 他们是不该被我们划入到戒备线之外。
生活不是权谋场,无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想法。
温扶桑继续道:而我既然选择作为大夫,那我要做好的第一件事便是敢于面对。
恶人的宿命是由法理来决定,她无权也无法插手。
于是当恶意袭来时, 她信这世间公平会给她一个交代。
因为一个百姓安宁的社会往往就是靠公正的法理来维系。
温扶桑忽然低头, 她笑了笑。
他们都有各自的战场,他在他的战场里独当一面。
那她现在也要在自己的战场里做将军。
是夜, 安南侯府。
姜氏还同往常一样, 在休息之前会与温扶桑在正堂这处坐坐。
也不做什么,就只说说话。
姜氏数了数时日,忽开口说:窈窈, 明日该是恪卿回来的时日了吧?嗯, 阿母, 温扶桑低眸, 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上的纹路, 她毫不迟疑回:是明日。
前几日萧季和派人送过来一封信, 据信上所言,抵京之日该是明日。
姜氏浅笑:那窈窈明日可还要去城门接吗?姜氏也是猜测,上次萧季和就提前进京,这次倒是不知晓。
但如若真是白天从城门一列一列地走过,那人群定是必不可少的。
温扶桑摸着茶盏的手顿了顿,一瞬后,她才不好意思地点头。
那窈窈明日可得记好要穿厚一点,姜氏不放心嘱咐:到时你手上定要拿好暖炉。
此时正值寒冬时节,姜氏其实是认为不去也可以,她怕温扶桑受凉,引起风寒发热。
但当她话问出口那刻,她又立即反应过来是自己迟钝了。
两个孩子许久未见,估摸着会是一时都等不及。
她这般想着,目光里也带有慈爱地看着温扶桑。
一会儿后,窈窈,姜氏忽然抬手,她用手背贴了贴温扶桑的侧脸,你今日可是吹了许久的冷风?脸怎么这么烫?嗯?就在温扶桑准备回时,嗓子却突然泛痒,她捂着唇轻咳了銥嬅两声。
都怪阿母,姜氏忙起身,这么久了,阿母竟也没注意到你的异样。
说着,她便去打算唤人去叫大夫。
阿母,温扶桑也起身,她笑:我没事的。
顺便温扶桑解释:不能怪阿母,要怪该怪我自己,到现在都没察觉到。
许是今日在净南山上吹的冷风多了,这才会引起风寒。
窈窈,姜氏又试了试她的手,试完还是不放心,阿母这就去找人来给你看看。
温扶桑瞧了眼外面的夜色,而后她微微摇头,阿母,窈窈自己便是大夫。
毕竟以前生的病次数多了,即使她不是,病久也自会成医。
阿母,你先回去休息吧,温扶桑安抚她,我可以叫月白来照顾我。
姜氏知晓她不会让留自己下来,于是只能先答应。
好,那窈窈喝完药后也记得早些休息。
温扶桑笑着点头。
等到姜氏回屋后,她才掏出帕子,低头捂住唇又咳了咳。
小姐,一直在堂外候着的月白等到姜氏离开后才快步走进来,她小心地扶着温扶桑,小姐,月白先扶你回去休息。
也是这几个月的温扶桑气色好了许多,叫月白都差点忘了以前在净南寺时的场景。
她习惯地扶温扶桑坐下后,才从屋内角落的柜子里拿出药包准备去煎药。
月白,无意看见她拿药的温扶桑叫住她,那里…?温扶桑原先是打算让清影带月白回京城里医馆去拿药。
那个医馆是她的阿母所开,里面专门留有一个柜子用来放她的药。
小姐,温扶桑虽然没说完,但月白已经猜出她想问什么了,于是先答道:这个柜子是姑爷特意给小姐留的。
从小姐住进来的第一日,这里便备好了药。
月白又说:不仅如此,月白听府上的人说了,这个柜子是姑爷自己亲手做的。
小姐,月白指了指,你看,这处是不是同医馆里的那个一样?温扶桑盯着那处看,是一样。
医馆柜子上的扶桑花是她爹爹找了京城最好的木匠刻上去的,可温扶桑却觉得没有这个好看。
好,我知晓了。
温扶桑垂目,她没有说太多。
不知是病弱还是什么,她只觉自己现在很想他。
很想很想。
温扶桑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床榻上,她拿过藏在枕头下的经书,然后一页一页地翻开。
她手碰了碰书里夹着的画像,一寸一寸地划过时,眼泪也忽地落下。
萧季和,她轻声说:你骗我,那我以后都不要理你了。
他骗她,锦袋里的画像早就被她看完了,可他要明日才能回来。
她想见他,她现在就想见他。
子时,安南侯府。
阿母?刚到廊道的萧季和稍稍怔住,你怎会现在在这儿?姜氏看见他自然也是一怔。
萧季和主动解释:阿母,是我自己等不到明日再回来,于是才这时到府上的。
说完,萧季和看了眼屋内,阿窈才刚刚休息吗?不是,休息好一阵儿了。
姜氏没说他早回来晚回来还是什么,她只道:阿窈受了风寒,我适才刚给她擦过汗。
她睡得不安稳,阿母也不敢叫醒她。
姜氏想起自己方才听见的温扶桑的呢喃,她又说:恪卿,窈窈该是梦见你了。
萧季和又望了眼屋内,只这次,他的视线久久没有离开。
姜氏适时开口:那阿母先走了。
屋内,温扶桑眉头紧紧皱着,她是侧着睡的,身子也不自觉蜷缩着,很没有安全感。
走近了,萧季和才听见她的低语。
其实她一直都在说三个字。
萧季和,是他的名字。
阿窈,萧季和不敢碰她,他身上带着寒气,于是他只能倾身唤着:阿窈,别怕。
别怕,是我回来了。
他将手放得离暖炉又近了近,一会儿后,他才敢伸手碰她。
借着窗外的月光,萧季和拿过姜氏留下的帕子小心翼翼地替她擦去额上的汗珠。
擦完后,又沾了热水,而后他准备将帕子放在她的额上。
只他刚弯下腰,床榻上的人微微睁开了眼睛。
温扶桑一点也看不见眼前的人是谁,但莫名的,她就是知道。
萧季和,她一开口就带有了一丝泪意。
而后,她慢慢地说:我很想你。
说完,还觉不够。
她抬手抓住他的手腕,抽咽着:是很想很想。
可是你骗我,温扶桑紧紧抓着他的手腕不放,嘴上却在说:你骗我等了你好久,我以后都不要理你了。
她生着病,即使是想硬着语气说话,此时也显得虚弱无力。
阿窈,萧季和仍是弯着腰的姿势,他嗓音发涩,都是我不好,都怪我。
我不许你这样说,温扶桑的手立马移至他的唇上,她似气恼着:谁都不许说你不好,你也不可以。
她像是在耍小孩子脾性般:谁说你不好,我以后就不欢喜谁。
萧季和不言,他盯着她的眼眸看。
温扶桑刚刚哭过,眼眶边上的泪珠在月色下显得愈发明亮。
她又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说话声音虽小却又在这屋里掷地有声。
她说:萧季和,即使我方才说了以后都不要理你,但我还是很欢喜你。
是特别特别…她的唇上有了一抹不属于自己的温热,这抹温热现在在一点一点地拉扯着她。
拉着她沉沦。
阿窈,萧季和的唇就贴着她的在说话。
他用的还是气音。
发音时缱绻地开口闭口,惹得她唇上一阵发麻。
嗯?温扶桑没躲开,她也悄声问:怎…?她甫一开口,未尽的话语就淹没在两人的唇齿之间。
他将她一直扣住自己手腕的手顺势反压住在床榻边,然后他的手指不住地在摩挲着她的手腕处,一下没一下的,像是在安抚。
不知过了多久,疼,温扶桑稍稍低下头,侧过脸来避开他。
这次她的声音除了虚弱之外,还微微发哑,你弄疼我了,我不要了。
萧季和点亮一旁的烛火,他的声音也泛哑,寻常的清越到这时也变得低沉许多。
温扶桑眯了眯眼,再睁开时,她就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阿窈,萧季和看见了她唇上的泛红之处,他懊恼问:还疼吗?温扶桑没说话。
阿窈?萧季和抬眸,同她对视。
萧季和,温扶桑伸出手拽住他的领口。
无需她多用什么力气,萧季和就顺着她弯身。
你再亲亲我,温扶桑鼓足勇气看着他,她第一次用命令的口吻和他说话,我要你再亲亲我。
她直白了,萧季和就莫名觉得耳热。
他低头避开自己刚才咬到的那处。
反而在她唇的另一边啄了一下。
不要,我不要这样的,温扶桑仰头在他的唇上咬了一下。
她说:我要这种。
萧季和微微愣神,随即他吹灭了灯火。
阿窈,他轻声唤她,他磕绊着:你,你张开嘴巴。
温扶桑顺从地做了。
萧季和吻得生疏,而她也是。
又是没过多久,萧季和,温扶桑又像小孩子般耍脾气,她不开心道:你老是会咬我,我都被你咬疼了。
阿窈,萧季和安抚性地亲了亲她的额头,他诱哄说:阿窈,再让我试一次,下一次就好了。
说完也不等她同意还是不同意就直接凑了上来。
她嘴里还漫有淡淡的药香,但萧季和却不觉得苦,他反倒觉得很甜。
阿窈,他稍稍退开些。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唇,问:这次还疼吗?温扶桑摇头,她将身子微微下移,躲进了他的怀里。
她说:不疼。
萧季和笑,他把人从怀里捞了出来。
阿窈听话,他拿过一旁早已不留温存的帕子。
他又将它重新用热水沾湿后放在她的额上。
温扶桑躺好,任由他动作。
阿窈,萧季和坐在床榻边。
他没掌着灯火,就是在黑暗里同她说话。
你想休息吗?萧季和替她掖了掖被褥,使她只露出一双晶晶亮亮的眼睛来。
温扶桑也尽力看着他,她说:不想,我只想看着你。
不想啊,萧季和牵着她的手,那阿窈同我说说这些日子过得还好吗?温扶桑想了想,她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
萧季和被她这个动作逗笑,他扶正她额头上的帕子。
那阿窈这算好还是不好?温扶桑:我不知道,因为你不在。
她轻声细语地开口:若是说脸上带笑就算过得好的话,那我这些日子也不算差。
可是萧季和,温扶桑牵紧了他的手,可是你不在,我不知该和谁说。
有些话,我只想对你讲,其他的任何人都不可以。
萧季和亲了亲她的眼睛,阿窈别怕,我现在就在这里。
嗯,温扶桑笑,后又低头咳了咳,我知晓你就在这里。
萧季和听见她的咳声,忙又将被褥拉高,阿窈,你还冷不冷?他不忍责怪却还是忍不住开口:以后再出门我定要将你裹得严严实实,不能让你吹到一点冷风。
那我是不是眼睛也看不见了啊?温扶桑缓和他的情绪道:那阿窈可就没法走路了。
萧季和满是理所当然回:我可以抱着你走,或者背着你。
他用手指圈住她的手腕,空余的大片以用来代表她有多瘦。
他说:你这个身形,我一次可以背起两个。
温扶桑沉吟片刻后,说:你这个意思是,除了我,你还想背另外的女子?她说的神色认真,仿佛真的是在思索他话里的真实性。
阿窈!萧季和捏了捏她的脸,你又胡说!见他终于不担心自己的身体了,她笑:那你要惩罚我吗?温扶桑用胳膊借力支起身子,她唇凑到他的唇边。
不是像以前他亲她一样,她这次不仅啄了一下,唇微微离开时,她还有试探般地轻咬了一下。
等到完全离开时,温扶桑满是病容的脸上却笑意盈盈,她问:是这样的吗?萧季和的身子不觉往后退,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然后忸怩了。
阿窈,他说话声音小,却又确保温扶桑能听见,他问:你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从你这里啊,温扶桑躺了回去,她眉眼弯了弯,以前到现在都只有你。
萧季和开心了,他低头笑了笑后才抬头说:嗯,即使他没开口,也能听出他声音里带着愉悦。
我欢喜阿窈这样,他毫不掩饰自己所想,你以后都可以对我这样的。
这下忸怩的变为温扶桑了,她只讷讷回:好。
翌日,恪卿,姜氏叩了叩门,随即又唤道:窈窈,此时已过卯时,姜氏是想来看看温扶桑身子有没有好些的,但因为萧季和在屋内,所以她只好在屋外叩门。
阿母,萧季和打开门。
窈窈好些了没?问着,姜氏就准备进屋看一眼。
好…好些了,萧季和将门合上了点,意思就是无需她进来。
姜氏这才抬头细细看他。
阿母,萧季和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他别开脸,尽量平静道:阿窈她真的已经好多了。
至于为什么不能让她进去。
萧季和侧头看了眼床榻上还在睡觉的人,他顿时有些脸红。
还没等姜氏再说什么,萧季和就说:阿母,没什么其他的事情的话,我就先关门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补充道:因为昨夜照顾阿窈照顾得有些晚了,所以我还没休息好。
姜氏瞧过他嘴唇上破的那处痕迹,她笑:好,那你休息。
萧季和关上了门,他走到床边理了理被褥,替温扶桑盖好。
盖完,他坐在了床榻边上。
今日他起得是早的。
他专门去了趟医馆,然后买了盒药膏回来。
萧季和用手将药膏轻轻柔柔地涂在温扶桑唇上,边涂脸上还边闪过懊悔。
因为他不会,所以她才会被他咬伤的。
唇上突然的凉意使还在睡梦中的温扶桑瑟缩了一下,她缓缓睁开眼。
昨夜还十分直率坦诚的人一瞬红了脸,温扶桑看了他一眼,然后很快就把脸埋进被褥里。
萧季和笑,他知晓她的习惯,于是开口:阿窈,不要咬嘴唇。
刚要咬的温扶桑:……她闭了闭眼,在被褥里闷闷出声:你,你能不能先出去?为什么?萧季和不明所以,他搂住她的脖颈,将人从被褥里拉出来。
他直视着她,语气似乎带有哀怨:你昨夜还说自己很欢喜我的。
还是特别特别的欢喜,你还说…温扶桑跪坐在床榻上,然后用被褥捂住他的嘴。
她低下视线看着被褥,别扭道:你别说了。
阿窈,萧季和扶着她的肩让她坐好,他拧了拧眉,我不说了。
但我来问你几个问题,你只要回我是或不是就好。
他早就和她说过,她说不出口的话,他可以替她说。
她只要给他一点点的回应就好。
萧季和将她额前碎发理到耳后,使她那双杏眼完全暴露在自己的视线下。
他问:可以吗?温扶桑点头。
萧季和笑:阿窈是不是很想很想我?温扶桑看他,开口:是。
那阿窈昨夜是不是说特别特别欢喜我?……温扶桑低头,是,你还说即使是生气不想理我,也会欢喜我,是吗?是。
阿窈,萧季和抱住她,直言道:我也很想很想你。
是很想,所以他等不及到第二日就想看见她。
萧季和,温扶桑缓缓抬手。
该是她的身子好些了,所以她才会觉得他的这个拥抱和这句话带来的真实感比昨夜更多。
温扶桑趴在他怀里,萧季和,你不在的时候我总是会觉得难过。
她以为是自己太空闲了所以才这样,可后来她发现并不是。
有时越忙,身边的人越多,她才越会想他。
但是,温扶桑在他怀里抬起头,笑:但是同时我也很开心,因为我知道我的夫君很厉害。
她的意思是他无需再说什么责怪自己的话语,她不喜他说也不要他说。
温扶桑抬手抚平他微微皱起的眉头,忽地想起来问:那里可还一切都好?问完,她就四处打量他,你有没有受伤?好,好,萧季和大大方方地仍她看,回:没有。
温扶桑随即放下心来。
阿窈,萧季和试了试她的额头,你呢,你头还晕不晕?温扶桑又把脸趴进他怀里,她摇头。
那我们该去用膳了,见怀里的人还没有反应,他故意慢慢道:不好好吃饭的话,也会有惩罚。
萧季和坏着笑:和阿窈昨夜的一样。
……温扶桑终于舍得抬头了,她撇了撇嘴,我讨厌你。
听见这句话,萧季和捏了捏她的脸,语气带着威胁:阿窈再同我讲一遍吧。
我…温扶桑抬眸看他,仅对视一瞬,她就瞬间泄气。
料到她会是这般样子,萧季和笑,他抱着她下床,你该说,你欢喜我。
温扶桑双手搂住他的脖颈,她脸红了,于是故意不看他。
她说:我才不要。
萧季和也不恼,他只回:不要的话,我也不介意一直抱着阿窈用膳。
你…温扶桑抱紧他,脸埋在他的脖颈小声说:我欢喜你。
作者有话说:二更在下午(我觉得系统排的不好看,所以上来亲自说一下)终于我也是有什么霸王票排名的人,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