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33 章

2025-03-22 08:14:35

飞剑掠过蓊郁的山林, 昭昭带着谢浔白在青州城外落下。

水患过后,青州爆发瘟疫,守城的士兵多了不止一倍。

昭昭从树后探出脑袋, 鬼鬼祟祟地打量城门口的情况,和谢浔白咬耳朵:他们看得好紧,也不放人进去。

不太对。

谢浔白蹙了蹙眉, 距离洪水退去不过七天,青州王似乎有备而来。

昭昭不解:什么意思?守城的士兵太多了, 而且一个时辰一换, 应当是为了让他们提高警惕,谢浔白道,城中若瘟疫肆虐, 那必然民心不稳, 青州王不将兵力放在城中治安, 却放在城门, 很难不引人深思。

那就是青州王心里有鬼?昭昭似懂非懂。

先进城看看吧。

谢浔白没有下定论。

虞念娇和宋涛恩在两个时辰前已经御剑入城, 为避免引人注目, 他们四人兵分两路,虞念娇和宋涛恩将拜会青州王府,而谢浔白则会与昭昭乔装成行脚郎中入城。

谢浔白从乾坤袋中拿出丹药给昭昭防身, 昭昭却盯着他的脸一顿猛瞧,看得他莫名:怎么了?昭昭一本正经:我觉得你的脸不太对。

谢浔白一怔,昭昭眉眼带笑地把手拍在他的脸颊, 迫使他不得不低头凑过来。

少女手指柔软,指腹在他唇周轻轻一描, 便掠到下颌往下带去。

触碰宛若蜓蜓点水, 谢浔白眼底神色微动, 任由她的手指在脸上揉掐。

半晌过后,昭昭大功告成,她得意地把谢浔白的肩膀压弯一些,笑道:这样才像医术精湛的行脚郎中嘛。

谢浔白无奈。

不用揽镜自照,他也知道自己现在变成了一个小老头,花白的胡须垂到胸前,可堪与他那百岁师父一较高下。

他忍不住出言提醒:风烛残年的老人家走不了万里路。

昭昭不在意地摆手:行医之人嘛,鹤发童颜身强体健都是常事。

为了让他更逼真一些,昭昭还在路边找来一截小树枝,将它变成龙头拐杖递到他手中。

谢浔白无奈接下。

昭昭这才满意地摇身乔装成十来岁的小药童,扶着谢浔白慢悠悠地往城门走去。

果不其然,他们被守城的士兵拦在外面,为首的士兵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警惕地问道:路引?昭昭顿时傻眼。

她怎么忘了凡界过城有路引这样东西?可是她也没见过呀,想伪造一个都来不及了!她只好看向谢浔白。

谢浔白示意她去看手里提着的药箱。

昭昭心领神会,开始低头翻找。

守城士兵不耐烦地啧道:找个路引文书磨磨唧唧的,我瞧你俩有鬼吧?昭昭手一顿,谢浔白却拄着拐平静道:小徒顽劣,总丢三落四的,官爷见谅。

士兵怀疑道:您多大岁数?怎么就带这么个粗心大意的半大孩子到处跑?谢浔白觑了一眼翻找药箱夹层的昭昭,掩下眼底笑意,从容撒谎:老夫今年六十有四,行脚郎中,混口饭吃。

这孩子做事粗心,但可怜,家里人不要他,他跟随老夫数载,有感情啦。

趁着谢浔白说话的功夫,昭昭从夹层中翻出红布袋里的路引递给士兵。

士兵接过看了一圈,语气松动了些许:还真是个郎中呐,您从平州来?这可跑得有点远。

可不是,谢浔白佯作忧愁地叹了口气,本来是要回永州老家的,半路听说青州闹瘟疫,便拐过来瞧瞧。

您还真是医者仁心。

士兵又盘问了几句,见谢浔白说的话没纰漏,又思量如今城中的确医者紧缺,便摆手道:行啦,劳动您老人家。

但您也知道城里情况,我们王有令,许进不许出,您这一进去啊,不成功,就成仁!拦路的栅栏被士兵挪开,昭昭和谢浔白顺利入城。

等走得远一些,昭昭才轻舒了口气:青州王也太谨慎了。

瘟疫非同小可,谨慎是对的。

谢浔白稍稍把佝偻的肩背挺直了些,但那士兵说的话有些奇怪。

什么话?许进不许出。

谢浔白神色凝重,城中也有权贵富绅,那些人不会轻易染上瘟疫,大难当前,他们应当会寻找机会逃离青州,青州王下的知道命令,却是让全城的人生死同舟。

我明白了,昭昭一点就通,首先,权贵富绅会为青州缴纳税赋,是青州重要的大户,天灾当前,他们若想离开,看在昔日的面子上,青州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对。

其次,城中还有许多康健的人,青州王这道王令,是让他们也憋死在城中。

他就不怕民情激愤,引起动乱吗?何况,他还将大量兵力放在城门。

昭昭皱眉。

城中到底有什么不可言说的呢?谢浔白带着昭昭前往青州城最大药铺,一路上所见皆是断壁残垣,长右带来的灾祸可见一斑。

长街两旁支起帐篷,收留无家可归的人,他们满目悲怆,有人掀起眼帘看了一眼昭昭和谢浔白这样背着行囊的外乡人,便冷笑一声撇过头去,同身旁人低声说着什么。

昭昭耳朵尖,听到他说:好端端的来青州送死。

昭昭不由皱了皱眉。

药铺被重兵把守,外头用黑纱遮蔽,俨然已经成了收留患者的据点。

为首的士兵盘查了两人好大一通,用看蠢蛋一般的眼神睨了他们一眼,才将他们放进去。

昭昭心底不安,拉了拉谢浔白的衣袖。

谢浔白没有回头,而是安抚地握了握她的手。

做过乔装的手宛若老去的树皮,但少年的坚定温柔一如既往,昭昭抿了抿唇,提着药箱跟上他的步伐。

药铺将后堂空了出来,没有多余的小床,染了病的患者便躺在草草铺着被褥的地上,到处都是呕吐物的恶臭与药材的苦味。

有郎中蒙着面巾为患者把脉,也有郎中伏案撰写药房,没有人留意到昭昭二人的到来。

谢浔白蹲下身查看患者,那人挣扎着起身,嘴里发出微弱的□□:救我……昭昭站在谢浔白身后,目光不忍地从瘦脱了相的患者身上转开,开始打量起后堂里的一切。

死去的人被拖到角落的干草堆里,不多时便腾起一道黑烟。

另一头,为患者煎药的两个小姑娘看着年龄都不算大,头上包着蓝布巾,手脚麻利地抓药端药。

这位大爷是最早一批得病的,都病得起不来身了,全靠意志撑到这个时候,章大夫说他活不过今晚了。

年龄稍大些的姑娘端着药走过来,神色悲戚,你们是新来的吧,何苦呢?来这里的人,都没想过能活着出去。

谢浔白没有搭理她,他端过药碗辨认里头的药材,却什么也没说。

昭昭见状便问那位姑娘:那你呢,你为什么在这里?姑娘一顿,扬起下巴朝年龄稍小些的姑娘努了努嘴:我妹妹,三天前她感染了时疫,她胆子小,我不放心,就跟过来了。

昭昭不说话了。

那姑娘又冲谢浔白道:老人家,您别看了,这药不是救命的药,这才第七天,章大夫熬白了头,也还没有找到治疗时疫的药方。

谢浔白问道:这么患者,人人都有药么?当然!既不是救命的药,药铺的药材经得起这般挥霍?这我就不清楚了,姑娘道,不过,王府每天都有马车过来,会送一些吃食,药材这些应该也是一并送来的。

我们的王爱民如子,章大夫的医术也是全城最好的,我们一定不会有事的!谢浔白和昭昭对视了一眼。

姑娘端着药碗离开,昭昭悄声问谢浔白: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谢浔白摇了摇头:的确不是治疗时疫的药方。

昭昭环顾了一圈,将谢浔白拉倒角落里,低声道:谢浔白,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

什么?我们一路走来,好像没怎么见到年轻力壮的男人,就连街边救济的帐篷里,也鲜少有男人的身影。

昭昭谨慎道,就譬如说,一家人,但是只有母女,不见父亲和儿子。

这里也是,要么是老人,要么是妇孺,青壮都去哪了?谢浔白神色一顿。

昭昭不安地叹了口气:我听经常外出历练师兄师姐说,凡界若是有什么地方青壮比妇孺少一大截,那一定是出事了。

要么是打仗,要么是有妖鬼作乱。

但城中并无妖气。

嗯,昭昭点头,凡界太平,也无战事。

她蹲下身怏怏道:毫无头绪,不知道大师兄和二师姐那边怎么样了。

作者有话说:昭昭可聪明啦!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今天会加更一章,应该在下午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