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粘合的天与海间, 四散的金光化作万千莲灯随水流落四角,向上抬升的海面被一点点压下。
天穹上,神光自九天而来, 冲散魔息、无涯海中,南灼艰难地扶住玄武的遗骸,鲜血从他身下涌出, 染红了小片海域。
他仰面喘息,冰冷地审视着昭昭。
白泽极力一剑, 威势巨大, 他调动魔息抵挡还是被她一剑破开,但她杀不了他。
数千年前他见过白泽一脉的那位先祖,他多智且善战, 给他带来不小的麻烦。
昭昭显然不及他, 可她遇到了天道。
真可笑, 自天地初开时便悬挂于九天, 为免于偏颇而断情绝欲的天道, 做了一遭人, 就成了白泽的裙下臣,甘愿将毕生神力奉给她,助她得到完整的白泽传承。
天道有了私心, 还是天道么?南灼费力地爬到玄武遗骸上,风灌入他洞开的伤口,魔息一缕缕填入, 不过片刻便让他的伤处恢复如初。
昭昭转身看他,见他无恙, 手中流云剑芒大盛。
都是在天衍仙门拜师学艺过的人, 南灼在她起势的瞬间便知道她将要使用什么剑招, 他抬起手,沉入无涯海的魔神之剑破浪而起,挡回昭昭的剑招。
我不明白,昭昭举起剑,他公允明智,福泽苍生,世上竟会有如你一般恨他至此的人。
他死了,三界失序,于你而言,有什么好处?南灼冷笑:他公允?那是你没见过世上的不公。
世事本就不公。
昭昭噙着泪,一字一顿道,是你太贪了!南灼的目光冷下去。
他的确贪心,修行时想要飞升,飞升后又想在仙界得到无上尊崇,可谁人不贪?谢浔白就不贪么?魔神之剑斩下时,他同白泽说的话,分明就是既想要三界平顺,又想与白泽厮守。
魔息冲破神光的压制,南灼横剑在前,冷漠道:魔神秘境已经打开了,天地颠倒,三界失序,那便将错就错,我身陨道消,你们也别想活!求生的意志让魔神之剑的威势暴涨,昭昭掐起剑诀抵挡,但流云到底只是凡品,昭昭被压迫得一点点后退。
南灼咧开唇角,就在他试图再次挥剑时,两幅剑阵自昭昭身后冲天而起,朝南灼兜头盖来。
仙门的人赶到了。
昭昭得了片刻喘息的功夫,收剑退到虞念娇身边。
祁越泽将落雷往玄武遗骸上一掷,雷光爆裂,一息荡平上头凝聚的魔息。
他咳着血笑嘻嘻地开口:小师妹都这么这么卖力,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总不好让她单打独斗,是吧?是你个头,谁是你的小师妹?虞念娇瞪他,少蹬鼻子上脸。
唐挽秋握拳在唇边轻咳了一声,示意这两人打情骂俏也该适可而止。
容韶卿掩唇,同钟辞道:真可惜,当年仙门大比他一战成名,修仙界中多少人以他为标杆,而如今,他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不过,能让八大仙门尽数而出,也是他的本事了。
钟辞哼道:想我藏青山当年,也有这等风光。
这是什么奇怪的攀比心?容韶卿笑着睨了他一眼,玉骨箫在掌中转了一圈,他看向浮光岛,朝其中一人拱手一礼:许久不见了,一柏师兄。
二十年的颠沛流离,让这个昔年的天之骄子沉淀了许多。
容韶卿的目光在他的胸口处微微一顿,很快便若有所思地挪开。
当年仙门大比结束的那晚,他阴差阳错在酒庄中撞见重伤的一柏。
他的伤口奇特至极,没有鲜血涌出,他却奄奄一息。
容韶卿不知道这是被什么所伤,但看在同道的情谊上,用灵力保下他一命。
后来宋涛恩声名鹊起,多疑的性子让他将宋涛恩身上的无数巧合联系起来,十年前的那一场仙门大比,他有心查探,亲眼目睹宋涛恩在酒庄中喝了一夜的桑落酒。
一柏出事的那一晚,也是这家酒庄,这种酒。
他心生猜疑,便怂恿祁越泽在今年的仙门大比上率先出手,他想看看宋涛恩到底要做什么。
真相令他意外,而更让他震惊的是,唐挽秋同他说过,一柏天命已失,注定会泯然众人,可如今再见,他身上气度圆融,隐有突破之兆。
他记得七天前昭昭被宋涛恩抓走,谢浔白赶来时,身上带着浮光岛独有的海上花的味道。
谢浔白竟愿意为一柏填补天命?天行有常,此消彼长,谢浔白如此做……容韶卿眯了眯眼睛,不敢再往下想了。
昭昭看向身旁合掌念经的佛修,找到被无清死死捂着嘴的无妄,有些同情地抿住唇角。
一个月内连着动用两次业莲永盛,无妄师兄现在一定憋得很辛苦吧?朝华寺的苦修乃仙门之最诚不我欺,无妄师兄都这样了,还是要住持师父拉出来打架,一会和南灼打起来,朝华寺这边一定又好看、又好听……吧?昭昭在无妄愤怒的目光扫过来前,默默移开眼睛。
仙门众人的到来让她压力骤减,如果有他们帮忙,谢浔白让她做的事情,一定可以更快完成。
昭昭握紧流云剑,仙门弟子从她身侧掠出,乱七八糟的法阵光芒里里,她双手捧起流云。
仙门弟子声势惊人,南灼在一瞬的愕然后,轻蔑地勾唇。
他虽得不到魔神的传承,但几经轮回的原身合而为一,足以碾灭这群蝼蚁。
魔息随他心念而动,凝聚成万千魔兵迎上仙门众人的法阵与剑招,南灼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厮杀,唇角的笑冷漠又残忍。
更远一些的地方,孔龄襄环胸看着厉渊:方才昭昭与他对抗时那般吃力,你为何不让我出手?厉渊耸肩:仙门来了,我们就那样出场,多寒酸。
孔龄襄疑惑地眯起眼:你脑子有病?仙门人多势众,我们可只有两个人。
厉渊大言不惭,被比下去了怎么办?你冥界的鬼呢?你妖族的妖呢?孔龄襄一噎:……我可不像你,没了排场就跟没了娘一样!她挥手撤掉结界,孔雀真身的灵压在无涯海上蔓延。
南灼敲着魔剑剑柄的手指一滞,孔龄襄的攻击已到跟前。
厉渊捂着额头轻叹了口气,他回头看了眼冥界入口的方向,嘟囔了句什么,祭出魍魉剑紧随其后。
昭昭轻松了口气。
仙门众人将缠绕在南灼身周的魔息分散开来,而孔龄襄和厉渊的出现,为她牵制了南灼。
昭昭唤了声凤凰,识海中,小凤凰铆足了劲往流云剑上吹了口气,凰火从昭昭的手焚至流云剑剑身。
流云剑灵的哀嚎在昭昭识海中响起,昭昭狠了狠心,将神光与白泽灵息一道灌注到剑身中,拔除那块魔剑碎片携带的魔息。
随着最后一缕凰火熄灭,南灼似有所察地在厉渊和孔龄襄的夹击中抬眼望向这边,他手中的魔剑剑势微弱了一瞬,被孔龄襄找到的空门,一掌拍了下去,魔剑发出一声惨烈的嘶鸣。
昭昭将宛若白玉的流云剑竖在身前,抬手结印。
海风呼啸,玄武遗骸隐有呜咽长鸣,古拙复杂的阵诀在昭昭翻飞的手指间逐渐成型。
南灼感知到那股可怖的气息后,勃然变色,用肉|身挡下孔龄襄和厉渊的全力一击,鲜血喷洒魔剑上,他拼力朝昭昭掷出一剑,沿途劈开无数魔兵,将他们的魔息裹挟在内,以千钧之势逼向昭昭。
阵诀行到一半,昭昭不能动。
她只能稍稍偏移身躯,让魔剑避开要害。
在魔剑抵达前,一曲肃杀箫音冲破魔兵阻碍,在昭昭十丈外筑起结界,容韶卿从魔兵的围杀中闪出身形,他腾空而起,为昭昭寻求生机,却让自己的要害暴露出来,更多魔兵虎视眈眈地扑向他。
他眯了眯眼,下一瞬,两道剑光从左右两侧杀到,为他驱散魔兵的袭击。
陆衡与段玉螺对视一眼,默契地将容韶卿护在身后。
然而容韶卿终究实力有限,他布下的结界只在魔剑下僵持了三息,便被一举攻破。
与此同时,祁越泽的玄水剑也到了。
上善若水,他从前并不喜欢这条灵脉,在自封雷灵脉的那十年,他也鲜少用这把玄水剑,而如今,它却比落雷更合适。
魔剑的杀意陷在水中,昭昭加快了结印的速度。
祁师兄身上有伤,玄水剑护她全凭灵脉属性,待魔剑收敛更多魔息,她必死无疑。
如昭昭所料,玄水剑没有坚持很久,在阵诀收尾之时,魔剑破空。
黏腻恶心的魔息与她近在咫尺,她的手指颤抖起来。
下一瞬,鲜血喷溅在昭昭脸上。
魔剑贯穿少年右侧肩胛,银饰叮当散落,他眉间显现出金乌的印记,灼灼日光荡平魔剑的剑势与杀意。
昭昭仰脸看着他,结印的手指滞住,钟辞用没有染血的左手扶了扶她的手指。
昭昭的眼泪唰地滚下来。
她颤抖着嗓音:诸天神魔,万古昭昭……九天之上,似有开辟浊世神圣的力量受她召唤,仙界天门重重打开,金光流泻而下,拂散万里浓云。
作者有话说:白泽先祖:给我的宝贝乖孙留下一个前摇超长的必杀绝技~~◉ 73、大结局灵脉一点点枯竭下去, 昭昭含泪看着恢复明亮的天穹,神思恍惚间,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一些, 她从来不敢细思的事情。
仙、凡、冥三界自开天地时便存世,仙人俯瞰凡界苍生,冥界掌管万物轮回, 凡界万族各有所长,偏安一隅。
三界间有着厚厚的壁垒, 就如同她和谢浔白以凡人之躯冥界, 需要燃魂灯为引。
而今她以白泽一族的秘术天道之力,打开九重天的层层天门,需要用白泽灵脉作为代价。
传承记忆里, 军师一般存在的白泽先祖就是这样逝世的。
这就是三界的秩序, 是横亘在每个生灵前的鸿沟。
南灼苦熬多年换不来晋升, 数千神兽被祭给魔神秘境, 而她, 也要因为秩序, 身死道消。
流云剑脱力离手。
自九天而来的神光比谢浔白一分再分的灵蕴更加强大,不过须臾便将张牙舞爪的魔息涤荡干净。
南灼自当也是神光洗涤的目标,早已被魔息浸透的身躯每一寸都不被三界所容, 他痛苦地哀嚎,终还是厉渊看不下眼,用魍魉剑洞穿了他的身躯。
迎着孔龄襄审视的目光, 厉渊耸肩,让他好好死, 去了冥界, 自有公道。
天清日晏, 昭昭艰难地抬起手抹了把脸,她看向身侧的钟辞:你……她想问问他伤还好吗,却又觉得未免太过冷漠。
她想过,兴许会是自己硬接下这一剑,亦或者是昔日交好的仙门弟子为她挡下这一剑,不想竟会是钟辞。
和她仅有几面之缘的钟辞。
少年没有看她,他将左手伸到后背,握住那柄魔息即将消散的长剑,慢慢将它从肩胛处拔出。
他眉间金乌的印记越发灼目,昭昭愣愣地看着他——她确信,他不是金乌,他身上没有金乌的灵脉。
已有魔息顺着钟辞的右臂蔓延,他毫不犹豫地一剑斩断,剧痛让他的面容微微扭曲,他忍不住呵地冷笑了一声。
师尊说他是金乌转世,生来带着旸谷的气息,最适宜修魔道。
魔修随心而为,进益比正道快许多,但越到后面,风险便越高,无数先辈为了境界作过太多的孽,每逢突破便要面临走火入魔的危机。
师尊说,他有金乌灵息作为支撑,可以在魔修一道走得更远,去尝试更多术法的可能。
他修行多年,受尽这枚灵印的庇佑,顺风又顺水,而眼下,他有些懊恼他竟不是金乌了。
——他若是金乌,眼下便不会如此狼狈,也不会被白泽用泫然欲泣的愧疚眼神看着。
钟辞有些烦躁。
断手离体便被神光焚烧殆尽,金乌灵息虽能荡平魔息,但要耗费不少功夫,自九天而来的神息六亲不认,他若再晚片刻,下场不会比南灼好到哪里去,断臂自保是最好的选择。
一只手而已,无甚可惜的。
但眼前这只灵脉枯竭的白泽似乎并不这么想,她嗫嚅着落泪,分明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却还是固执地看着他,苦恼地皱起眉头,思索能为他做些什么。
钟辞觉得荒唐,他杀人无数,刑讯无数,不乏懦弱的人在他脚下哭着求生和求死,唯独白昭昭两次哭泣,触到他心底。
他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天道会在她面前生出爱|欲。
没有人不会心软。
钟辞不再看她,他将魔剑抛入海中,捂着用金乌灵息止住血的伤处扬长而去。
南灼已死,藏青山不再受他摆布,这里全是仙门的人,他实在没必要留下来。
他与昭昭擦肩而过,昭昭回望着他的背影,心弦微松后,眩晕随之而来,她身形微微一晃,再也支撑不住,向海底坠去。
昭昭!好像有很多人唤她,可她很累很累,先睡一觉吧,睡一觉就好了。
玄武遗骸上绽放出一朵金色的莲花,虚无中,有人轻叹了口气,搅动微风割断连接在花瓣上的傀儡丝,谢浔白看向藏青山的方向,久久伫立。
他的身躯已归于天地,从九天带来的天道之力在与魔神秘境对抗时已尽数耗尽,他的神念只能依附在玄武的遗骸上,等待昭昭践诺。
南灼的尸体就在他身旁,他死不瞑目,魍魉剑的剑气将他的元神钉在肉身中,令他无法逃遁。
昭昭坠海,没人顾得上这边,谢浔白看着随水远去的傀儡丝,慢慢道:将傀儡丝藏在折磨昭昭的魔息中,引我救她时放置在我的神魂上,不得不说,你很厉害。
封暝研究傀儡秘卷数年不得善果,南灼拿到傀儡秘卷也才不过几日,便摸到了关窍。
许久,南灼的元神方回应道:不是我,是巫繁,他才是善于此道的天才。
巫繁身负重伤,在魔息的控制下根本没有反击的能力,只能任由他摆布。
在青州时,他便怀疑谢浔白是天道,凤凰产子的那片山林外,有枯叶生长又腐败的气息。
他秉承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将傀儡丝藏入魔息,利用昭昭送入他体内,杀他于无形。
如今想来,那片枯叶是谢浔白给他的警告罢。
南灼看着那朵金莲,蓦然笑起来:谢浔白,你是不是不知道,傀儡丝连接的另一端,是我的神魂。
他带着恶意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哈!你竟然在想这个。
谢浔白语气平静:万年来,我一直在思考这件事。
如今能被你得知,是我想让你死得甘心一些。
魔神是我的心魔,所以在诞生之初,仙界没有人动他,甚至放任他去往凡界。
谢浔白嗓音娓娓,他想起那段迷茫又混沌的时日,他日日俯瞰苍生,比南灼更清楚宿命的苦痛,他看着那些卑渺若蝼蚁的人一遍遍撼动既定的命轨,开始问自己,天道真的该存在么?自毁的情绪达到顶峰时,催生出了魔神。
魔神秘境里没有传承,只有他想将三界重新揉成混沌的心魔。
从某些角度来说,南灼是对的,天道操纵了太多人生,扼杀了无尽可能。
他该将手从命轨中抽回来了。
谢浔白看向被仙门众人救回来的昭昭,金莲花瓣微微一动。
是时候了。
九天之上,天道轮|盘黯淡无光,八方帝君端坐在它下方,慢慢咳出一口血。
过了很久,方有人开口:他选了这样的结局。
另一人惶恐:那将来三界该如何?没有人能回答。
酆都有风起,小鬼王捧着崭新的鬼王印,拖着过长的衣摆,慢悠悠地腾起云雾,往无涯海而去。
他手中一卷新拟好的生死簿,上头详细记录南灼的每一次轮回与每一道分|身。
他咕咕哝哝地走上玄武遗骸,举起鬼王印,砰一下把南灼的元神砸昏过去。
他从宽大的冕服中摸出拘魂索,有些笨拙地将南灼捆得严严实实,拖着他怯怯地和厉渊道:我修好鬼王印了,堕仙南灼勾结孟婆妄渡轮回,按律当处极刑,鬼将大人若有时间,不妨来冥界同视为阎罗商讨一下该如何处置孟婆?厉渊听话只听半句,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小鬼王怀里的鬼王印:修好了?给我。
吓得小鬼王扯着拘魂索就跑。
厉渊不由啧了一声,他看向仙门众人,昭昭被他们围在中间,湿漉漉的衣裙用洁尘术清理过了,她的面色白得像一张纸。
快死了吧。
厉渊有遗憾地想。
他还挺喜欢这只会装傻的白泽的,当初在封暝的墓葬里,凭他做的那些事,但凡换个人来,他都不能活着离开无涯海。
昭昭竟放过了他。
所谓冥界的事务冥界断,他还记得妖皇秘境里,她一本正经地说:我又不是鬼,谁当鬼王,谁当鬼将,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做错了事情,有冥界的法则处置,我不能管的。
这样的小丫头死了就怪可惜的。
厉渊叹了口气,正思索要不要去把小鬼王抓回来救人时,段玉螺松开搭在昭昭颈间的手,轻吸了口气:生机绝断,但我能救。
满场讶异。
段玉螺垂眸道:昭昭曾给了我一枚鹿蜀内丹,炼化后,我的灵脉中便有了鹿蜀再生的能力。
我将我的灵蕴换给她,只要灵脉不枯竭,昭昭就能活。
那你呢?陆衡蹙眉。
段玉螺一怔:兴许……是境界下跌吧,总归不会丧命的。
她握住昭昭的手,灵脉亮起来,深红色的灵蕴一蓬蓬沿着她们交握的手送入昭昭体内。
四周寂静,人人都提心吊胆地看着她们的手。
段玉螺的修为开始下跌,昭昭灵脉上的光还是很微弱,却也比刚捞上来时好了许多。
不知过了多久,昭昭的手指终于动了动,段玉螺脱力松开手,长舒了一口气。
陆衡将手帕递到她面前,待昭昭醒转后,她才接过来按在眼角。
好了,人救过来了,该死的也死了,孔龄襄扭头同厉渊说道,回去教训我家那两只没良心的小兔崽子,鬼将大人请便。
她化作一只孔雀拍拍翅膀离去,昭昭窝在虞念娇怀中,直至孔雀的彩光消失在天际,方将目光挪到厉渊身上。
她朝他点了点头。
厉渊扬眉。
昭昭不顾众人的阻拦挣扎着起身,艰难地循着谢浔白的神息走到南灼尸体旁,俯身捧起那朵金莲,将它放在怀中。
厉渊抱剑问道:要去哪里?昭昭抿起唇,她嗓音嘶哑,说不出话,尝试着张了几次嘴后,只能用手指写下一个极字。
-天极道,厉渊将昭昭送到后便离开了。
他是鬼,天极道神光漫漫,让他颇不自在。
昭昭捧着那朵金莲,踏上第一级石阶。
这是她去往九天的唯一道路,接受白泽传承后,她往返过许多次。
天极道石阶漫长,从前于她来说不过眨眼便能登顶的路途,却因为此番身虚体弱与心有所求,不得不一步一个脚印慢慢走上去。
与南灼一战,天极道多少受了些影响,越往上,昭昭便越能清晰地感知到神息的微弱。
她有些不敢再往前走了。
怀中金莲却舒展开花瓣,蹭了蹭她略有些冰凉的手指。
谢浔白的神念落在她耳畔,同她说了第一句话:不要怕。
昭昭看了眼几乎看不到尽头的道路,垂下脑袋,一滴清泪砸在花瓣上,她向前走,过了很久,才用嘶哑的嗓子说道:你要回到九天了。
圆轮之下,谢浔白叹息:昭昭,我曾允诺,会留在你身边。
天道轮|盘残破不堪,昭昭将金莲捧到它跟前。
谢浔白的神念凝化成形,他抬起手搭在圆轮上。
神息涌动,天极道的神光如浪潮般涌入谢浔白的身体,天道轮|盘在他掌下化作流烟,脚下的云层穿梭起细小的雷电,昭昭瞪大眼睛,不安地看着谢浔白。
他的长发褪去浅金的色泽,身上白袍也换成青色法衣。
谢浔白回身摸了摸昭昭呆怔的脸,轻声道:还记得我问过你何为天道么?他道:三界守序数万年,我累了,他们也乏了,古旧的秩序不再适宜,所以,把一切都交给他们——规则和宿命,由他们他们来定,你觉得如何?昭昭抬起脸,她的指尖落在谢浔白眉心,指下那一小片肌肤不再有灵印的灵气浮动,他身上气度一如从前圆融,却没有了神息的味道,他的修为——只有开光。
九天之上的神,和药神谷的寻常弟子谢浔白,他选了后者。
昭昭将脸埋入他的怀中,眼泪浸湿他的衣襟,她揪着他的衣领,抽噎着唤他:谢浔白。
嗯。
……以后我是不是可以颐养天年了?怀中人憋了半日,才终于憋出这么一句,温情气氛刹那烟消云散,谢浔白哭笑不得:可以这么说。
昭昭踮起脚亲他:那、那你跟我回云梦泽吗?嗯。
作者有话说:我我我我我我写完了!不知道会不会有点仓促,我真的按大纲来走完了剧情QAQ昭昭和谢浔白养老的故事会放在番外,关于钟辞还有妖族那边的故事以及几对副cp也会写,到时候大家按需购买就好!无奖竞猜:1.昭昭会带谢浔白去哪里玩?2.祁傲天会在番外被虞师姐打死吗?3.钟辞是不是单箭头昭昭?4.陆师兄和段师姐是什么时候互生情愫?很感谢一路追连载的小天使!我的第一本完结文,写的时候发现了很多不足,后期几乎每天都陷入焦虑,觉得大纲不够细,明明是感情流还写那么多剧情,感情和剧情都很平云云,但也算收获良多,接下来会修文捉虫,明晚开始发番外~────────────㏄依华整理推荐小说㏄资源来自于网络,版权归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联系我们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