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54 章

2025-03-22 08:14:58

放走康妍之后, 夏黎桐就开始等待着陆靖的自投罗网。

起初,她是以一种气定神闲、胜卷在握的姿态等待着;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越发的沉不住气了, 因为她的孕期月份越来越大,要是再不处理好这些事情, 她就打不掉这个孩子了。

她还有些担心司尧那边能不能继续拖延下去。

不过她一点也不担心康妍会反悔,因为自从她们决心联手对付陆兆铭之后, 康妍就没再向她追讨过任何有关自己女儿的消息, 看似是全心全意地信任她、向她表明诚意, 但又何尝不是在赌?在孤注一掷?夏黎桐不得不承认, 康妍确实是个杀伐果断的狠女人,要不是因为陆兆铭的基因不好, 她的儿女们也不会如此的残废。

为了回报康妍的信任和诚意,她也言出必行,要求孟西岭去暗中协助她——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退一万步讲, 就算康妍真的想过要报警,陆靖也一定会竭尽全力地阻止她报警,不然他该怎么跟警察解释他的怀疑呢?老实交代是因为那副画在信纸上的画么?一个简单的图案而已, 为什么不能是你妹妹自己画上去的呢?为什么你看到那幅画之后就要怀疑是夏黎桐拐走了自己的妹妹?因为我心里有鬼, 我轮-奸过一个叫做苏七棠的未成年少女, 我不仅毁了她的人生, 我还把她逼死了, 所以我怀疑夏黎桐就是为了替她报仇才这样做?他敢么?他不敢。

他还会害怕她会向警察透露他的犯罪行为,所以夏黎桐笃定陆靖一定不敢报警,不然大家一起死。

她只是没有预料到康妍那里的行动会进展的那么慢。

从三月中旬等到四月中旬, 从春寒料峭等到春暖花开, 夏黎桐都没有等来陆靖, 反而自己的肚子越等越大,胎动也越来越频繁,孕期激素的紊乱更是严重影响了她的情绪,她每天都很急躁、焦虑。

并且在时间步入四月份之后,孟西岭的工作也忙了起来,不能像是三月份一样时时刻刻地呆在家里给夏黎桐当出气筒。

不过,为了方便夏黎桐的起居生活,他请了一位住家阿姨来照顾她。

然而夏黎桐就算是再烦再没素质,也不能没事找事地冲着阿姨发脾气,毕竟她和阿姨之间无冤无仇的,怎么能随便找人家的麻烦呢?所以,她几乎每天都憋着一肚子怨气,走哪儿都随身带个小本本,不开心就在本上狠狠地记一笔,等孟西岭晚上回到家以后翻着本找他算账。

四月二十号这天上午,时间即将接近中午十一点的时候,夏黎桐正趴在阳台的桌子上往小本本上记仇,刚刚写完Ta又踹我,Ta不停地踹我这句力透纸背、满含怨气的话,家中的门铃忽然响了,她先是一愣,紧接着便合上了本子,面无表情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阿姨比她行动方便,走得更快一些。

到了门口后,她看了一眼入户电话的显示屏,然后摁下了通话键,询问:是快递么?夏黎桐正在朝着门口走的脚步一顿——不是陆靖?是快递?什么快递?陆靖把文件给她寄过来了?她不是明确要求了陆靖上门谈判么?紧接着,对讲机内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嗓音:对,是个大件,有点沉。

夏黎桐:……看来也不是文件。

这次的响铃声,和陆靖一点关系都没有。

阿姨对着电话说道:好好,马上就出去。

夏黎桐蹙眉,一手抓衣摆,一手捂肚子,询问阿姨:孟西岭说了今天会有大件的快递么?阿姨想了想,回:昨天跟我说这几天会到一张婴儿床,不知道是不是这个。

夏黎桐先是一愣,继而怒火中烧:谁让你买婴儿床了?谁说要生孩子了?你倒是会自作主张!她气急败坏地咬了咬牙,转身朝着沙发走了过去,把自己重重地摔进了沙发里,然后开始生闷气。

其实孟西岭不只是买了婴儿床,他还把二楼的猫房移到了一楼,把原本的猫房一点点地改造成了婴儿房,还囤了许多婴儿用品。

但是她讨厌孟西岭的这种自以为是的行为!讨厌他给这个孩子买东西!讨厌他把这个孩子规划在了未来的生活里!她根本就没打算生Ta!没过多久,快递员帮着阿姨一起把沉重的快递箱子搬了进来。

确实是一个大件,横截面能有一张餐桌那么大了。

浅棕色的包装箱上印着硕大的品牌logo以及婴儿床等字眼。

快递员走后,阿姨没办法独自一人将这么大的包裹搬上楼,夏黎桐也帮不上忙。

她们只好将这件快递靠着墙摆放在了楼梯口。

但是,夏黎桐越看这个快递越不顺眼,心里的火气一浪高过一浪,就连记仇的小本本都没什么用了,根本无法令她封印怒火,干脆一个电话给孟西岭轰了过去。

电话被接通后,她也不给孟西岭开口说话的机会,气急败坏又不容置疑地甩了句:现在就给我回家!说完,直接把电话给挂了,然后继续抱着胳膊窝在沙发里生闷气,气得午饭都没怎么吃,以小布丁为首的三只小家伙根本不敢靠近以她为圆心的三米之内范围。

四十分钟后,孟西岭到了家。

才刚走进一楼的客厅,他就听到了夏黎桐的怒斥之声:谁让你买的?我让你买了吗?孟西岭一头雾水:什么东西?夏黎桐抬起右臂,咬牙切齿地指向了楼梯口。

孟西岭扭头看了一眼,这才看到了靠墙放着的婴儿床。

确实是没和她商量,擅作主张地买了……她说她不想留下这个孩子,但是,他想啊。

无论她最后怎么决定这个孩子的去留,他都不会吝啬自己对这个孩子的爱。

无论Ta会不会来到这个世界上,他都会做好最充足的准备去迎接Ta。

孟西岭略有些不安地抿了抿唇,一边朝着楼梯口走,一边回答:我买着玩呢。

夏黎桐:……真是个令人信服的好借口啊。

她都被气笑了,皮笑肉不笑:你都快三十的人了,闲出屁了买婴儿床玩?需要自己组装,和玩乐高差不多。

孟西岭脸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完这句话之后,直接把沉重的大快递箱子从地上搬了起来,自己一个人扛上了楼。

夏黎桐更气了,气到想骂街——把她当傻子了?她气得直咬牙,牙根子都快被咬碎了。

还越想越气。

过了一会儿,她忍无可忍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雄赳赳气昂昂地挺着肚子上了楼——她倒是要好好地看看,多高级的婴儿床啊,还能比得上拼乐高了?要是没有拼乐高好玩,她就把孟西岭的头拧掉!生拧!咔嚓一声血溅三尺!婴儿房的门是开着的,夏黎桐面无表情地走到了房间门口。

孟西岭刚把快递包装拆开,现在正盘着腿坐在木地板上,认真又仔细地研究拿在手里的安装说明书。

他身上还穿着白衬衫和西服裤,领带都还没去,一副正装打扮,却身处一堆细碎的零件和大小不一的实木板中央。

夏黎桐心想:真是总裁和木工的完美结合。

听到脚步声后,孟西岭从说明书上抬起了目光,看向了房间门口,笑了一下,道:比我想的要复杂一些。

夏黎桐板着脸走进了屋子里,一屁股坐进了靠着摆放着的沙发里,又抱起了胳膊,沉着脸说:我就看着你拼,你要是没能拼出乐高的水平,我就弄死你!孟西岭:……行吧。

他没再废话,看完说明书之后,就开始组装零件。

大件的木板虽然沉重,但组装起来简单,一看就知道该拼在什么地方。

小部件轻巧,但是拼起来极费力气,必须要丁卯契合才行。

夏黎桐丝毫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孟西岭独自一人忙忙碌碌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将婴儿床拼好了。

婴儿床还可以调节高度和长度。

孟西岭为了测试这张床的安全性和稳定性,还特意躺上去翻来覆去地感受了一番,然后又站在床上跳了几下,最后以一种标准的投篮姿势跳下了床,很满意地说了句:挺稳的,以后能在上面打篮球。

夏黎桐:……她真是无语到了极点,尴尬到脚趾扣地,头皮都发麻了,并由衷地认同网络上流传的那句阴阳怪气的话语:男人,至死是少年。

他们的趣味清奇,行为怪异,时常会流露出返祖现象,并且丝毫不在乎世俗眼光,实在是发人深思……商家还附赠了两串可以悬挂在婴儿床上方的安抚床铃,一串粉色系,一串蓝色系。

孟西岭只看了一眼,就把那串粉色的床铃挂在了上面,还用手指轻轻地拨了一下,唇角一直扬着,能看得出来他现在的心情相当不错。

夏黎桐止不住地在心里冷笑:你还挑上男女了?你有什么可挑剔的?用不用再去定制一颗粉色的篮球?来一套的?她也能清楚地感受到孟西岭对这个孩子的喜爱和期待,但她,还是不高兴,还是闷闷不乐,总有一口气憋在心头吐不出去——他们并不是因为相爱才有了孩子。

那天晚上,他根本就不是自愿的,是她用极端的手段逼迫了他,还用道德的枷锁绑架了他。

他完全是出于对她的同情和愧疚才会施舍给了她一丁点的怜惜和爱意。

这个孩子也不在他的计划之中。

他爱这个孩子,并不是因为对孩子的母亲多么的有感情,单纯的是因为这是他的孩子,是一条鲜活的生命,而他又是一个有着强烈的道德和责任感的人,所以他一定会要求自己必须去爱这个孩子。

换句话说,无论孩子的母亲换成了谁,他都一样会去爱,和她夏黎桐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也从来没想过要和她结婚,他唯一确定过的结婚对象是盛弥。

他只把盛弥规划进了未来里,如果不是因为她在中间搞鬼,他们俩估计早就结婚了,到现在孩子都能满地跑了。

他只喜欢盛弥,说不定还期待过她给他生的孩子……夏黎桐又突然泛起了恶心,虽然过去的事情再追究起来没有任何意义,无端的猜想和揣测更是自寻烦恼,但她就是跨不过去心里的这道坎儿,总是反复不断地来回恶心自己。

凭什么她要当盛弥的替补品?凭什么她的孩子也要当替补品?在孟西岭的心中,她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那个人,她是他的万般无奈和迫不得已。

她也不想和孟西岭在一起,因为她对他没有信心,更不想因为孩子和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在一起。

她当不了他的第一个爱人,也绝不当最后一个。

最后一个只会成为糟糠。

朱砂痣和蚊子血她还是能够分得清的,她才不要把自己搞得那么廉价不值钱。

再说了,他都已经把她害得这么惨了,她怎么能够给他生孩子呢?怎么能够让他开心、让他得意呢?她得有多下贱呀?她见不得他幸福喜乐。

她必须要在他的幸福上狠狠地踩一脚,在他的平稳人生上留下一道巨大的阴影,这样才公平。

夏黎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攥着拳头,斩钉截铁地开口:我说过很多遍,我从来就没想过要生下这个孩子。

孟西岭的目光一僵,笑意凝固在了唇畔。

孩子并不是他一个人的,他没有资格决定Ta的去留。

但是,他真的很想留下这个孩子。

垂着眼眸,沉默许久,他才鼓足勇气看向了夏黎桐:不能、留下Ta么?他的语气小心翼翼,带着哀求。

夏黎桐哂笑,反问:然后呢?孟西岭迫不及待地回答:我们可以结婚!我们一起抚养Ta长大!我绝对不会离开你们,我会一直陪着你,一辈子!有了孩子才愿意陪我一辈子呀?我又算是个什么东西呢?还能够让您屈尊降贵、委曲求全地用一辈子的幸福换取我生下的孩子?夏黎桐叹了口气,真心实意地说:算了吧孟西岭,别为难自己了,只要你想,有大把的女人愿意给你生孩子,或者你去把前女友追回来都行,何必在我种人身上浪费精力和时间呢?我配不上你,也不想配得上你。

我的基因那么劣等,我的孩子也不一定优质,说不定Ta生下就和我一样是个小残疾,你不用非要留下Ta,更不用有负罪感,我更不需要你对我负责。

不是的桐桐,不是你想的那样!孟西岭急切又焦灼,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才能消除她心中对他的那份恨意和怨气。

他也不只是因为道德和责任才想和她结婚……孟西岭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坚决地看着夏黎桐,一字一顿地开口:不是因为孩子。

他不确定她还能不能够再相信他的话,但是,这些话他必须说给她听。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再说第二句,阿姨的声音横空响起,突然加入了他们的谈话中:有客人来了。

夏黎桐瞬间将孩子的事情抛之脑后,急忙追问阿姨:谁来了?孟西岭:……阿姨:一个男的,他说他姓陆,是来找你的,还坐着轮椅,看着病怏怏的,我也没敢给他开门。

夏黎桐愣了一下,心想:都虚弱到坐轮椅了?看来陆靖就算是不死也离死不远了。

真是便宜他了。

夏黎桐阴沉着脸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朝着阿姨走了过去:把他请进家里面吧。

其实她本打算让陆靖和康妍一样跪在鹅卵石上给她磕几个响头,但念及到他的那把被风一吹就可能散了架的身子骨,她不得不酌情优待他,不然,怎么逼问出幕后真凶是谁?无论是周燃还是陆靖都是小喽啰而已。

她和小树的真正目标一直是幕后主使。

她的第六感告诉她,小棠的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在第一次被侵犯之后,她为什么不敢报警?小棠绝对不是那种忍气吞声的柔弱姑娘,她明艳、大气、外柔内刚,向来是乐观向上,怎么能够容忍那些人对她一次又一次地糟蹋和羞辱?害怕小树嫌弃、厌恶她么?但是、小树怎么可能会嫌弃她呢?连她都清楚小树绝对不是那种道德低下的人,小棠怎么会不清楚呢?小棠也绝对不会怀疑小树对她的爱。

还有,她给小树留下的那些钱是哪里来的?她自杀时所用的蝴蝶-刀又是谁给的?她给小树留下来了整整二十万的现金——她想留给小树上学用。

但是小树一分都没有动。

他又怎么可能用这些钱呢?这可是他最爱的姑娘用命给他换来的钱,每一张钱币上面都沾染着小棠的血和她的屈辱。

还有那把刀。

蝴蝶-刀的做工复杂,对材质的要求极高。

一把好刀的价格绝对是小棠所承受不起的,她也不是那种动不动就舞刀弄枪的人,她甚至很有可能都不知道什么是蝴蝶-刀,怎么会主动去买一把这种刀呢?只是为了自杀用?一定是有人将这把刀塞进了她的手中。

可是那个人为什么要塞给她一把蝴蝶-刀呢?目的是什么?只是为了逼迫她去自杀?夏黎桐想不透这些问题的答案,只能拼了命地去寻找幕后真凶。

她必须要得到一个准确清楚的答案,必须要弄明白一切真相,还小棠一个公道。

夏黎桐迅速下了楼,来到一楼客厅之后,四顾环望了一圈,朝着东边的阳台走了过去。

阳台上摆放着一套藤编桌椅,圆形的透明玻璃桌面上还放着夏黎桐日常记仇用的牛皮小本子。

阿姨去门外迎接客人。

夏黎桐坐在了平时经常会坐的那张椅子上,在桌子对面,还有一张椅子,是她留给陆靖的。

孟西岭紧跟在她身后走进了阳台,问了句:我还是去泡茶?夏黎桐:……都有自知之明了?真是天大的进步。

她欣慰地点了点头:嗯,带着阿姨一起去泡茶。

她又不屑地说了句,他一个病秧子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孟西岭抿了抿唇,终于问出了心头的猜想:和你的那个朋友有关?夏黎桐怔了一下,下意识地抓了一下衣角。

她不想告诉他。

但是他真的很聪明。

孟西岭又问:周燃也是,对么?他们都是、他斟酌了一番措辞,才继续开口,凶手?他记得,那天晚上,她曾对他说过,她的挚友是被人害死的。

那些禽兽轮番侵犯了这个姑娘,并且不止一次。

夏黎桐咬住了下唇,面色阴郁,沉默不语。

不想让他掺合这些事情。

她是讨厌她、怨恨他,但她不想让他身涉其中——他可以成为她的对立面,成为她的敌人,可以被她利用,比如促使他和周汐在一起,但绝不能成为和她并肩而战的人,不然他也会成为目标,会被牵连其中。

被牵连进来的人,注定了不得善终。

谁能保证那个幕后主谋不知道她和小树的存在呢?说不定他能够洞悉一切,这一切也很有可能全都是他故意安排好的,他就像是个独自身处漆黑影院的导演一样,面带笑容地、心满意足地注视着大屏幕,愉悦地欣赏着剧中人的厮杀、挣扎和痛苦。

周汐已经是一步险棋了,让他成为了屏幕边缘的人物,但是她绝对不能让他出现在屏幕中——谁在屏幕中出现,导演就会给谁降临灾难。

她是想让孟西岭倒霉,想让他好好地品尝一番人间疾苦,但是只能由她糟蹋他、折磨他,她不允许其他人动手。

那个害死小棠的幕后真凶更不可以。

孟西岭:我……和你没有关系!夏黎桐忽然怒不可遏地打断了他的话,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揣测我的生活?往我的伤口上撒盐会给你带来成就感么?孟西岭急切蹙眉:我没有……然而他却没能将解释的话语说出口,阿姨恰好在这时将陆靖请进了家中。

陆靖是独自一人来的。

他坐在轮椅上,脸色蜡黄,形容枯槁,身型极为消瘦,脸颊都深凹了进去,浑身上下似乎仅剩下了一把皮包骨头,正常规格的轮椅都被他坐出了宽大空荡的感觉。

但即便如此,他还在竭力地维持着最后的体面,身穿西装革履,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即便虚弱不堪,也在努力挺直腰杆,绝不让自己的脊背佝偻半分。

他抿着苍白的薄唇,目光从容、沉稳地看向了夏黎桐。

夏黎桐轻叹口气,在心里给他写下了一句墓志铭:一位倔强的衣冠禽兽。

随后,她又看向了孟西岭:去帮我把我的好哥哥推过来。

虽然孟西岭心里清楚,她又是在搞讽刺,但好哥哥这个字眼还是令他的心里有些不舒服。

不过他现在也不能多说些什么,按照她的要求朝着陆靖走了过去,将他推进了阳台。

夏黎桐看了一眼桌子对面:把椅子挪走吧,给我好哥哥的轮椅腾个地方。

等孟西岭把陆靖的轮椅推到她对面之后,她又说,去泡茶吧,带着阿姨一起。

孟西岭在心里叹了口气:真是把他当小厮了。

夏黎桐也确实是把他当成了招之即来呼之即去的小厮,不然怎么才能衬托出她的一言九鼎和高贵呢?等孟西岭和阿姨全部离开了客厅之后,夏黎桐才开了口,言语间尽显不悦和不满:你们还真是够慢的,我都要等的不耐烦了。

陆靖不置可否,缓缓将放在腿上的公文袋拿了起来,放在了桌子上,推向了夏黎桐:你要的资产证明。

有一些还没有处理完,不过也是迟早的事情了。

夏黎桐并没有打开公文袋,甚至都没碰一下,她将右肘支在了椅子的扶手上,手指托腮,漫不经心地开口:后妈办事,我放心,自古以来后妈多狠毒、啊,不对,应该说,一位被激怒的母亲,可以爆发出无穷的力量。

说完,她又吟吟一笑,咱们的好爸爸现在怎么样了?滚去小四身边吃软饭了,还是在大街上流浪呢?后妈要是对他手下留情了,我也会不高兴的,会把气撒在你妹妹身上。

陆靖的脸色沉了沉,羞恼地垂下了眼眸,双唇已经抿成了一条浅薄的直线。

父亲现在,在医院,命悬一线。

他在一周前出了一场离奇的车祸。

这场车祸很有可能是母亲着手安排的。

因为母亲现在真是恨透了父亲。

但是,不能怪母亲,是父亲不忠在先。

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父亲竟然还有一个儿子,一个健康的、无病无灾的儿子。

父亲又一次地背叛了他们母子,并且将他视为了弃子——母亲当年生沁沁,就是为了用两个孩子留住父亲的心,但显而易见,她失败了,父亲不仅没有将心留在家庭里,还视他们兄妹为不中用的废物,又去外面找了个女人,生下了另外的孩子——母亲怎么可能不被激怒?但母亲也是被利用的人,被夏黎桐利用了。

夏黎桐四两拨千斤,借了母亲的手报复了父亲。

他在医院,车祸。

陆靖沉默许久后,终于开了口,主治医生说,即便抢救了回来,也是植物人。

夏黎桐也真是没想到康妍竟然能这么狠,一边摇头一边感慨:啧啧啧,后妈真是杀伐果断。

陆靖:你的目的达到了。

夏黎桐哂笑:你真不愧是个逃逸多年的强-奸犯啊,颠倒是非真是有一套。

她的言语间满含讥讽,毫不留情,你爸出车祸,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要的不过是陆兆铭净身出户,是你妈想让他死。

你们家没一个好东西,骨子里的贱和坏,少拿我当挡箭牌。

陆靖受制于她,不敢反驳,只能默默容忍着她的辱骂,愤然地攥紧了拳头,沉声询问:我妹妹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夏黎桐眨了眨眼睛,天真无邪地反问:苏七棠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呀?陆靖神色一僵,顿口无言。

夏黎桐冷冷一笑:我对你够仁慈了,不然你早就给你全家披麻戴孝了。

陆靖心慌意乱,下意识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才再度开口:你想、怎么样?他竭力保持镇定,嗓音却止不住地发颤。

夏黎桐收敛起了笑容,面色阴冷地盯着陆靖:我向你妈许诺过,我允许她独占陆家的资产,允许她带着她唯一的女儿移民,允许她安安稳稳地过完后半生,但前提是你的表现要好,不然我会收回我的所有许诺。

她的言外之意显而易见:你已经是个将死之人了,你的母亲和妹妹将会变成孤儿寡母。

在你死后,她们的命运如何,就看你今天的表现了。

陆靖自知今日难逃一劫,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沉默许久,他终于开口,苦涩不已地看向夏黎桐:我是第一个么?夏黎桐莫名被戳中了笑点:哈哈,当然不是。

陆靖:谁是第一个?夏黎桐天真无邪地反问:还能是谁把你供出来了呢?陆靖了然,止不住地苦笑:我就知道是周燃。

他太蠢了。

夏黎桐点头表示赞同:是哇,他真的好蠢呀,还怂,我仅用了三言两语就把他恐吓住了,然后他就把你出卖了……啧,你们怎么能让这种人入伙呢?陆靖也想知道,怎么能够让这种蠢蛋入伙呢?主人到底看上他什么了?看他蠢么?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神色疲惫,有气无力地开口:他只把我供出来了么?夏黎桐实话实说:是的。

陆靖:所以你是想从我的嘴里撬出其他人的身份?夏黎桐点头,略带赞赏地看了他一眼: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代,不过我对那些小喽啰没兴趣,只想知道幕后主使是谁。

陆靖无奈一笑:他都不敢告诉你,你凭什么会觉得我敢?夏黎桐:因为你快死了呀,你爸植物人,你的母亲和妹妹马上就要移民,你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怎么会不敢呢?陆靖想了想,点头,哂笑着说道:照你这么说,我确实是没什么好怕的。

夏黎桐:对啊,你告诉我,我就放你妹妹回家。

陆靖的神色忽然一沉,之前的惊慌与软弱一扫而,目光沉冷地盯着夏黎桐,不容置疑:先放我妹妹回家,我再告诉你。

夏黎桐愣了一下,警惕蹙眉,冷冷道:我要是不答应呢?陆靖:那我们就鱼死网破。

他又欣然一笑,高挺的鼻梁上架着的镜片反射着冷光,反正我已经是个将死之人了,没什么好怕的。

夏黎桐缓缓地坐直了身体,将后背靠在了椅背上,眸色阴沉,面无表情地盯着陆靖。

小树说的对,她低估了陆靖的狡猾程度。

他从摁响门铃的那一刻起,就装出了一副病弱畏惧的姿态,好让她放松警惕和戒备,这样他才能一步步地套出她的最终目的,并反过来制衡她。

这是她的失误。

她不该轻敌,尤其是轻视陆靖——他们可是一家人,骨子里流着同样的血液,一样的阴险和狡诈,他怎么可能会像是周燃那样束手就擒呢?夏黎桐搭在扶手上的右手逐渐受力,手背筋骨突起。

我们是在做交易,陆靖神不改色,云淡风轻地看着夏黎桐,我带来了我的诚意,你也必须展示你的诚意。

两天之内我要是见不到我的妹妹,我就会通知其他人,让你身处被动,腹背受敌。

最后,他又不慌不忙地将了她一军:或者说,你想逼迫我去自首,逼迫我独自一人扛下所有罪名,让其他人永远逍遥法外,让你的朋友死不瞑目夏黎桐止不住地冷笑:真是好一招反客为主呀。

她面色铁青,强压着怒意,满含讥诮地开口:你可真是我的好哥哥。

陆靖微笑:你也是我的好妹妹。

和他最像的一个妹妹。

这些天来,他甚至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母亲当年没有把事情做绝,是不是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如果母亲容纳了她们母女,并给予几分微不足道的施舍,是不是就不会逼生出如此强大的对手?最狠毒的狼不是喂大的,是被逼入绝境后才爆发出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可怕力量。

但他必须在自己死之前为母亲和妹妹树立一道稳固的屏障。

我知道你现在还想着指望周燃,不然你不会对他放任不管。

陆靖直截了当地戳破了夏黎桐的心思,但是他知道的一定没有我多。

他太蠢了,连你都指望不上他,我们怎么可能留下这样一个隐患?夏黎桐再度攥紧了拳头。

她已经清楚地感知到了陆靖的奸诈和难缠。

权衡许久,她只能让步:好,我答应你。

陆靖轻浅一笑:等我妹妹平安归家,我就告诉你所有的真相。

然而夏黎桐却被他阴险地耍了一把——一天后,陆沁平安归家。

夏黎桐却没等到陆靖的回报。

两天后,她收到了陆靖在家中自杀身亡的消息。

他就算是死,也不会让她称心如意。

作者有话说:兄妹俩加一起八千个心眼子【狗头jpg】*就像升级打怪一样,厉害的都在后面,而且,要是没点脑子,怎么当反派【狗头】大boss只会比陆靖更狡猾疯批【狗头】热血疯批·桐VS冷血疯批·(未知)*好久没发红包了,下章更新前在本章评论区留评就送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