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32 章

2025-03-22 08:15:02

卿卿的腿伤渐渐好转, 新的皮肉逐渐生成,她可以独立拄拐到归雁居中小憩,灵猫在花丛中扑蝶, 威武神骏的海东青收敛宽翼, 在脚边昂首踱步。

上次韶音公主提出让卿卿做妾, 吃了一瘪之后, 再没有提过那个话,不过昨夜里,翠微来了一趟,对她说:公主可以答应卿卿娘子的要求, 等娘子伤好之后, 请领陈国的百金出府去。

卿卿表达了谢意:多谢公主体恤。

翠微不解地道:做世子的贵妾, 是陈国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事, 我不懂卿卿娘子为何一口拒绝。

卿卿看着软绵绵的,肌肤娇嫩, 一指头下去能戳个窝儿, 笑容甜得如蜜,两颊挂着浅浅的梨涡,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是何来的勇气和坚持?但卿卿没有回答翠微的这个问题。

翠微要走时,卿卿忽然叫住了她, 翠微不解地回过头来,卿卿坐在秋千架上,怀中抱着那只玩累了的狸奴, 长睫扑朔:我后来又问过抹云, 她说, 两年前有一夜, 世子喝醉了,你服侍他进房里,一夜都没有出来。

自那以后,所有人都默契地会意,翠微已经是世子的女人,她在王府中的地位超然于女婢,虽无名分,但将来必不会委屈。

可谢律同她说,他没有碰过翠微。

到底是谁说谎?翠微颔首,有些赧然:是有这件事。

卿卿道:谢律根本就没有碰你,是不是?流言传起来之后,你不可能没听说过,所以你也没有向大家解释?翠微神色隐隐有了变化,心气不再平稳:娘子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卿卿道: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在意谢律。

她听说了,谢律这段时日把她安排到了陈王身边,这么一个苦心孤诣,要营造王府女主人形象的婢女,到了陈王身边,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卿卿,心里能够无怨?卿卿不想树敌太多,但每一次翠微都主动过来交涉,卿卿也实在不想应付。

她把话说开了以后,希望在她出府前养伤的这段日子里,翠微能够安分守己莫来寻她烦恼。

当时扒衣事件之后,卿卿就不可能再对她有任何好感。

卿卿怀中的狸奴忽然发出一道柔软的喵叫,她低眸一看,怀中的狸奴像是发现了什么,身子不安地颤抖起来,她惊诧地一抬头,这时,只见头顶压下来一道黢黑的影。

是一张男子的脸。

比谢律大得许多,但五官生得和他有些许相似。

只不过谢律容颜俊美秀逸,这个人已步入中年,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眼泡浮肿,两腮鼓囊,一双细长的眼透着股说不出的阴鸷淫邪。

不止怀中狸奴,这回连卿卿也被他突然出现骇得不轻,那男子突然握住了秋千绳,令卿卿摇曳的秋千架停了下来,卿卿立即想要逃跑,这个男人却一把捉住了卿卿的胳膊,将她身旁的一副拐打落在地。

砰地一声,像击在卿卿心里。

她恐慌地避过男人视线,却被她握住了下巴,笑声如鬼,从头顶黑沉沉地压下来:你是谁,我在府中从未见过你。

这时,有平日里伺候卿卿的婢女路过,卿卿眼风一瞟,急忙去呼救,那男人却拂袖道:下去。

是,三爷。

服侍卿卿的归雁居女史,唤了一声那男人三爷,便害怕地钻进了树丛。

卿卿眼看着能救自己命的人逃窜而去,心头的恐惧更甚,那男人却紧紧掐着她下颌,眸光逼视下来,过了半晌,忽而一笑,两道长眉几乎插入鬓尾,他中气十足地道:懂了,我听说谢律那小子找了个外室,原来就是你。

卿卿发着抖:你是谁?男人笑道:我是谢律的三叔,他见了我,要恭恭敬敬地给我磕头。

卿卿的瞳孔骤然一缩。

谢律的三叔,陈王胞弟谢铁笛,传闻中那个沉湎酒色,好男风,荤素不忌口,常年在外边欺男霸女的谢铁笛。

而她居然运气绝佳,落入了谢铁笛的魔爪。

一时间慌乱得不知所措,卿卿飞快地盘算道,当时秦尧还有东麟府二爷都曾对谢律夸下海口,结果见了本尊如老鼠见了猫一样抱头逃窜,那个这个三爷呢?卿卿哆嗦着道:我,我是世子的……不要紧,谢铁笛轻笑打断卿卿,小美人,只要我开一个口,他必会将你送给我的。

他小时候,三叔待他极好,他也挺有孝心,知道怎么还报三叔,以往我开口要他院里的人,他从来没拒绝过。

……谢律是谢铁笛的侄儿,两人沆瀣一气,上梁不正下梁歪,又怎能指望谢律?何况,卿卿是什么呀,一个无名无分寄居在王府里,被所有人视作下贱外室的女子,不过仗着那么几分恩情,妄图爬上枝头的女人,相比陈王的亲弟弟,谢律的亲叔,的确,谢铁笛一张口,谢律会不把自己送给叔叔吗?谢铁笛弯腰,将卿卿一揽细腰,抱入怀中,卿卿大惊,连忙推拒:你要干什么?谢铁笛笑:归雁居清冷了些,你到我院里吧,免得冻坏了佳人的小身子骨,回头我对谢律一说就是了。

卿卿说什么也不干,拼命推他,可男人的力气她撼动不得,加上自己前段时间又受了重伤,卿卿只得被谢铁笛强行掳走,穿庭过院,去往他的偏院,卿卿呼喊着救命,可沿途见到的所有下人,见三爷怀中抱着一个美貌娘子,都不敢吱声一句。

过去数年,三爷荒淫无度,强行要了许多女子,王爷和公主虽然都不齿这种行径,但到底都是一家人,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他们下人更加不敢置喙,倘若被三爷看上,那是福分。

卿卿一直在捶打谢铁笛的胸口,将他胸口砸得闷闷直作痛,谢铁笛为了及早结束这种折磨,加快了脚步。

他对于自己还没得到手的女人,一向耐心十足,何况卿卿这样如花似玉身娇体软的小娘子,纵使挨得几拳,也只当打是亲骂是爱了,谢铁笛将卿卿放在竹阴下的石床上,扯了一条被子将她身子包住,低头便要亲吻卿卿的嘴,卿卿下意识躲过。

他也不恼:三贞九烈?你为谁守身,谢律?为谢律守身?她犯不着。

她只是单纯恶心这个男人。

谢铁笛凑近,额头与卿卿相抵,说话间,他唇舌上缭绕不去的酒色之气扑了卿卿一鼻孔,恶心得她差点呕吐出来,谢铁笛偏压着她的后脑,非要与她凑近对话:谢律可曾破你身子?卿卿重重点头,希望这个男人知难而退。

哪知谢铁笛听了此话更兴奋,厚颜无耻地朝卿卿吹气:叔夺侄妻,好像有些刺激。

……谢家人好像都有些变态。

……谢律从官衙而归,此日夕阳在山,院落中积压的素雪披覆绸金的颜色,绮丽的光沿着琼楼玉宇而下,宛如泼墨皴点,一片浓一片淡。

他停在归雁居外,秋千架人去架空,只剩小狸奴蹲在秋千架上,一声一声地喵喵叫唤。

谢律温和地停在狸奴跟前,将他抱在膝头,询问:你主子呢?我不是让你陪她么?小狸奴当然不会说话,只会一声声地叫唤,谢律听不懂,恰逢这时,有侍女经过,谢律将人叫来:卿卿娘子怎不在归雁居?他心头有了猜测,或是母亲这回又想了招,趁她不再将卿卿请去了,心头一时紧张起来,莫名地有几分害怕,母亲万一私底下与卿卿达成一致,将她偷摸安排出去了——谢律转身就要走。

侍女却适时回答:回世子,今日三爷不知怎的寻到了归雁居来,看到了卿卿娘子,将她,将她带走了。

什么?谢律回转身来,脑海中顿时想到三叔那脑满肠肥吃人不吐骨头的尊荣,眉心剧烈地一突。

带去哪儿了?谢律自己都没意识到,当他问出这话时,眉眼间惊涛怒卷,压着滔天的火,素日里的温和从容半点影子都不见了。

侍女吓得更加厉害,连忙道:好像,好像是往栖虎阁去了。

谢律没有丝毫犹豫,举步朝栖虎阁快步奔去,如箭一般直入后园。

卿卿正隔着一床被褥,被谢铁笛抱着压在石床上亲吻,她拼命躲着,可脸颊还是不幸着了道,被谢铁笛啃出了两道牙印,当谢律赶到时,看到就是这么一幅场景。

他的三叔卡在卿卿的身上,放肆地轻薄他的女人。

……卿卿感觉到自己身上倏地一空,彻底减轻了负荷,再然后,他就看着谢铁笛整个人如同一只断线纸鸢般飞了出去,笔直地撞在银杏树的躯干上,差点儿喷将出血来,立仆倒地。

卿卿身上的被褥被掀开,一瓣落英从枝头被冬风掸落,正好将卿卿的眼波切割成碎片,她的瞳眸中漾漾晃着一抹水痕,望向谢律时,泪光就从眼眶里夺路而出,蜿蜒而下。

谢律瞥见卿卿脸颊上被咬出来的一道深深的齿痕,闭眸深吸一口气,将石床上的卿卿抱起。

她轻如一团絮,单薄得身子骨,比纸片还薄,像一张轻细的竹叶,劈开时轻而易举便沿着纹路碎裂了。

卿卿倚着谢律的肩膀,那一刹那,那曾属于修严,带给她的一时半刻如镜花水月般的心安之感,荒谬地充盈心头。

带我走。

卿卿哭着,嗓子哑哑的。

谢律听了她的哭腔,双臂收紧。

侄儿,好侄儿!那谢铁笛还能光荣屹立不倒,拖一条伤腿向谢律堵住去路,叔叔只是要了你房中一个女人而已,你应当不至于不给叔叔这个面子?侄儿,你房里那些美人,哪个你没舍得给我?就这卿卿,我和她投缘。

你——谢律唇角上扬:三叔想要卿卿?谢铁笛还以为谢律会生气,看他突然露出笑容,怔了一下,遂喃喃道:对。

把卿卿送给我,好侄儿,叔叔求你这一回,以后就再不找你要女人了。

卿卿心弦一紧,突然惶恐,谢律会真的将自己送给谢铁笛吗?地下黑市里,他拿自己的舌头作赌,谈笑间,眼也不眨,黑市灰飞烟灭。

她实在摸不透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卿卿从自己的角度,只能看到一道坚毅的颌面,线条凌厉而舒展,他的神情应当是放松的。

可卿卿的心却却像鼙鼓般声声动地,惊惧、失望、恐慌、忐忑,种种情绪交织夹杂。

谢律,你会把我送给别人吗?作者有话说:谢狗今天做人了吗?暂时做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