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故地

2025-03-22 08:15:36

谢栾想着和柳云芝说说话,但一直拖到年关过去,眼见着都开春,冰雪融化,两人也不曾开过这个口。

毕竟这话不好说。

旁敲侧击,她也懵懵懂懂。

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的。

倒是希望是真傻,谢栾想着,就看见院里蹲着马步的柳云芝偷懒。

一皱起眉头,拿起桌上的花生,弹了过去。

哎哟。

柳云芝叫了一声,看见谢栾严肃的脸,顿时挺直腰板。

丑月绕着她转了一会儿,屁颠屁颠到了谢栾的腿上。

叛徒。

这两月,不管是刮风下雪,她都要顶着碗水忍着冻。

饿了也不能歇息,只要做不好就得抄字。

抄的还是兵书。

她没怎么读过书,以前做夫人时,为了主好中馈,逼着自己学了些。

但字写不好,狗爬一般,歪歪扭扭,总是被人笑话。

如今写的,也差不了几分。

时常被谢栾骂狗爬字。

和他相处久了,初见的光风霁月也荡然无存了。

想什么?谢栾敲着桌子,再过一刻钟就用膳了,今日特地备了乳鸽汤,东坡肉,肘子花……你想清楚,是吃还是不吃。

柳云芝没有出息的咽下口水,吃!谢栾摸着胖乎乎的丑月,听着呼噜声,被她那模样逗笑。

翟紫兰这时从外进来,手里拿着封信,面容严肃。

小侯爷,出事……嘘,进来说。

谢栾这几日心神不宁,一是贺粲许久不归,二则是朱刚。

朱刚性子直接,又最重义气。

知道李木被送到庄下,闹得厉害。

他想起田庄里还有许多事没理清,就将朱刚派去。

不管是哪头的消息,翟紫兰现下送来的,都不是好消息。

柳云芝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书房,动了动酸疼的手臂。

在这里呆久了,她耳聪目明,在加上谢栾并不防她,也知道定远侯府已然是四面楚歌。

正思忖间,门内又弹出一颗琉璃珠。

静心,蹲好你的马步。

柳云芝痛呼一声,撅着嘴重新站好。

知道了。

书房内,翟紫兰打开信,老老实实递过去。

果然是朱刚来信。

是田庄的事?去年粮食欠收就挨了冻,十亩本该产四十石,却只得了二十石不到。

除却分给农户的,交到侯府才十石。

不仅一个庄子如此,其他的五个庄子皆是。

但朱刚在田间问农户时,却说没有这回事。

如果没有,那就是田庄管事私吞粮食。

几乎吞了一半,而且还是五大田庄一起。

十年未回,没成想尽是恶狼。

谢栾并未看信,翟紫兰依旧眉头紧锁,想来还有事。

一并说了。

翟紫兰咬着牙,那群畜牲不仅贪墨粮食,还偷卖侯府良田。

最边的田都不是田庄农户所种,而是租赁给了别的人家。

还有,小侯爷,他们草菅人命。

想起信中的内容,翟紫兰深吸一口气。

条条罪状,罄竹难书。

若不是朱刚私下去问农户,恐怕这些都呈不到侯爷的跟前。

城东田庄王管事,□□迷眼,看上农户家长女,强占其身。

她受辱跳河,爹娘欲上城中告状,被一起打死。

留下两个无辜小儿,被卖换银。

城西李管事,见钱眼开,为中饱私囊。

上贿赂云嬷嬷,下克扣粮食,害得冬日农户无粮无被,活活冻死。

……还有许多,她没有说。

这些败类,小侯爷,你说,什么时候去解决了他们。

明日。

田庄之事不能拖。

翟紫兰点头,要出门前转头问道:阿宋怎么办?她侧身开门,正好能看见院中用功的那个小不点。

谢栾手中的信皱了,平静地说道:他与我一起。

用膳时,柳云芝累的吃了两碗。

午后有一个时辰休息,她备好灵泉,就想着小憩。

小厨房里,敏儿和金花在争执。

你一句我一句,扰人清修。

柳云芝将头埋在被子里,最后只能不耐烦的过去,吵什么呢。

窗户一推开,敏儿和金花齐齐转头。

阿宋。

阿宋郎君,你来评评理。

两人算是找到了主心骨,都跑到跟前。

起因是金花将今日的剩菜存好,打算一同入锅,做个热汤饭。

寒日未过,送来侯府的菜也不多。

她觉着能省就省,可敏儿倒好,直接把那些东西倒入泔水桶。

气得她争辩了几句,骂她没有好命想享好福。

敏儿蹙着柳眉,怨道:我又不是故意的,到了小厨房你也不曾和我说过这件事。

那撤下来的东西,不丢掉,放着生烂不成。

再说,哪个人愿意吃剩菜。

后边句没说,但金花也品出来了。

顿时,又要吵起来。

柳云芝赶紧拦住,行了行了,都别说了。

她扫了一眼菜畦,上头盖着稻草保温。

新鲜菜都靠着外头菜农送进来,但春还未到,送来的也就一些。

府里的吃食大多以烟熏腌制肉类,咸酱菜为主。

起初还算是新鲜,吃久了也不喜欢。

随后,金花又抱怨,冰窖里的菜也都吃的差不多。

恐怕立春都熬不过去。

她一惆怅,敏儿也不说话。

怎么也没想到,侯府竟连菜都没得吃了。

柳云芝想着谢栾近日烦忧田庄的事,总不能让他再烦侯府里的,于是她揽下,不必烦,这件事就交给我。

金花喜笑颜开,有郎君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敏儿还想问些什么,被金花拉着走了。

关上窗户,柳云芝靠在墙边。

她应下这件事,并没有十足把握,手转着玉镯,心思一动:好在她有宝贝。

这些日子为了谢栾的身子,她取用灵泉的手法越发熟练。

很快,就装满了一水壶。

她绕到小厨房,金花和敏儿正休息。

此时并不在。

看着盖着稻草的菜畦,她快速将灵泉浇灌。

事后,又到了水缸,用灵泉装满。

一切妥当后,练功的时辰就到了。

金花和敏儿吵着嘴从外头回来,昨日我去打的水,今日该你了。

胡说,上次说话,每逢单数我来,双数你来。

今儿是十八,该是你。

我哪有这样说过?哼,反正我不去。

一时僵持不下,金花没办法,气的拿起水桶,去就去,我之后定要和阿宋小郎君说,你好吃懒做!那可不行,敏儿走两步,去夺水桶却发现水缸满了。

这个没有打过,那个也没有。

那就是阿宋小郎君。

金花傻笑,小郎君定是心疼我。

切,敏儿白了一眼,做什么大梦,阿宋小郎君才看不上这种烧火小丫头。

不过,她心思温柔,想着自己以前那样对他,阿宋小郎君也愿意放过自己。

还留她在身边,若是以后他长大了,自己当妾倒也不错。

前院敏儿心思重,你为何留她在身边?读过书,便要学棋。

柳云芝是臭棋篓子,前世就爱,但是不会。

有谢栾带着,也好不到哪里去。

连上之前的,她已经输的头发都快掉光了。

这一局也一样,满盘将输。

她咬着唇,托着腮,听到谢栾的问话,迷茫的抬眸。

因为侯府人少啊。

她说的可是实话,一开始救她,是想借她之手拉云嬷嬷下马。

谁知道谢栾自己有计划,根本用不着她来操心。

后来留着,完全是因为侯府有关云贵妃的人基本被肃清。

除了三四个洒扫婆子,六七个守卫。

就剩下小厨房的两人,和他们两个。

翟紫兰还不算。

她要事在身,忙的飞起。

听了这话,谢栾顿了顿。

在北地,他不习惯有人伺候,身边随着的也就贺粲一个。

你觉得人少?人多也是非多,这样冷清,不是正好。

柳云芝点头,是这么个理。

但,侯府这么大,洒扫婆子寅时不到起来,扫到正午。

中间连口气都不能歇,还有府里的衣裳,都要浆洗。

守卫也少,根本防不住人。

府里上下,人人都身兼数职。

再这么下去,大家都要累死了。

柳云芝小声念叨了两句。

谢栾重重落下棋子,杀的柳云芝节节败退。

哎呀,不要,小侯爷,我还没想好呢。

几个眨眼,柳云芝输了。

她还想来,却被谢栾冷眼吓住。

那双眸子,是不满,是失望。

她不敢再动,也不明白自己哪句话说的不对。

许久,一声叹息。

阿宋,明日随我去田庄。

嗯。

柳云芝应声,谢栾打发她去练字。

进了书房,檀香宁人。

她安静的临摹,谢栾坐在轮椅上想着那些话,没想到自己并没要求,却也累及众人。

等从田庄回来,便请几个嬷嬷来吧。

柳云芝眉头一舒,甜甜笑道:好。

翌日侯府门前备好一辆马车,柳云芝上车前,敏儿蒙着泪。

她张嘴欲言,被金花抢先。

阿宋郎君,我和你说,院里的菜发芽了。

她滔滔不绝,前两日才种下,今儿就发了芽子,真是奇了怪了,往年还要立春后才发的。

柳云芝:嗯,那你要好好照顾,记得用水缸里的水浇。

金花点点头。

冲众人挥手,她上车离去。

谢栾端坐,抱着汤婆子闭眼不语。

柳云芝卷着书,心想着是要去哪里的田庄。

少年睁眼,似乎猜到了她的所思,衡都城西安平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