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行动

2025-03-22 08:15:36

晨光入东屋,柳云芝轻手轻脚起来,将纱笼里的残烛挑灭。

外头隐约几声雀鸟鸣叫,推开窗门,后林雪飞。

屋外,翟紫兰敲门。

她送了些热水,叫她净脸。

说话间,问起了昨夜。

小侯爷告诉李木和云贵妃勾结的事情,朱刚起初不信,但在证据面前也低下了头。

人灰溜溜走后,就不知道去哪了。

翟紫兰悄声说,这人会不会也背叛小侯爷。

柳云芝摇摇头,将热腾腾的帕子呼在脸上,一瞬间耳清目明。

下了楼,谢栾在用早膳。

驿站的人都是侯府的守卫假扮,一开始,柳云芝还不知这是为何。

等一起吃了膳,外头就路过两个挑担的人。

他们是芙蓉田庄的下人,是给驿站送藕带来的。

一进来,瞧见了桌子里坐着的三位,眼都亮了。

能在驿站的,可都是官。

再看看,这些人没有风尘仆仆,脸上也不着急。

大抵不是送军文和信的,那就是要上任的小官。

毕竟大官,谁住在这儿。

两人想了想,将藕带挑了进去。

机灵些的意识到驿站的人都有些面生,出口问了句:丁驿长还没回来吗?没有日当午,他哪里知道回来。

守卫说完,眉毛一挑,一副你我都懂的表情。

前者暧/昧的笑笑,附和说道:也是也是。

对了,我们管事的说,今年藕带收成不好。

他靠近那个守卫,得请丁驿长帮帮忙,若是能找到更好的藕带,管事定有重金相谢。

守卫没有听懂,却不宜回他。

他笑呵呵的拍着胸脯说放心,送那两人离开后,立即严肃的到了谢栾跟前。

一五一十的说出。

嗯。

谢栾颔首,眸中深思。

柳云芝斟茶,递过来时,胳膊不小心碰到了他。

谢栾低头,接过茶。

甘甜沁人,熨帖全身。

柳云芝见他喝完,立即续上。

翟紫兰抱着胸,鞭子绕在腰间,她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小侯爷,他们说的藕带会是什么?总之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柳云芝人看着不大,心智倒是成熟。

谢栾瞧了一眼,附和的点头。

既然这样,不如我去把人抓回来。

翟紫兰直性,在这瞎猜,有什么用。

不如把人带回来,严刑拷打。

她会毒会医,叫人怕的生不如死,不就都招了。

她说完,谢栾便道不可。

暂时不要打草惊蛇。

去见见那些关着的驿卒。

柳云芝推着谢栾,路上也在想这件事。

前有贪粮吃人,又来了个管事,竟和驿站有勾结。

若是被有心人知道,亦或者传出去,定远侯府会招来陛下猜疑和忌惮。

后舍一到,守卫便指着一处屋子。

外头锁着大锁,里面的不断的撞门,锁链哗啦作响。

安平驿驿长也在里面?谢栾问。

守卫摇摇头,我们来时,驿站人就不多。

他们的驿长出去至今还没回来,爷,要不我去外面打听,然后把人抓回来?谢栾同意,又让其他守卫开门。

昨日被捆的几个驿卒被关了一夜,又冷又困。

见到有人来,叫骂声都轻飘飘的。

等问起丁驿长和芙蓉田庄的事情,屋里的人顿时哑口。

几遍询问,都没答案。

芙蓉田庄是侯府夫人云蛮的嫁妆,原先种的是果林。

但她思故乡风景,常常郁郁寡欢。

谢问道便花费数年,为她种了十亩莲花。

莲生沼泽,不仅美观,还能生藕。

芙蓉田庄便成了衡都最大的供藕庄子,平日会卖去给各个府里。

经年累月,田庄私下也做起了生意,跨越南北。

驿站送的却都是些公文军报,即便是一些物资,田庄要来能做什么?他想不通,倒是柳云芝恍然大悟。

前世,她曾听顾寒无意提起,衡都外有座庄子做起了倒卖人口的生意。

后被查获,里头的人都被处死了。

难不成就是芙蓉田庄?她咬唇,思忖要不要说。

扫了一周,面色发青的几个驿卒眼神飘忽。

他们有话要说,但又怕事。

谢栾和柳云芝都看出来了,后者正要开口,就听见外屋朱刚回来了。

侯爷,侯爷。

他叫的大声,屋里的也都听见。

侯爷,眼前这个轮椅少年是侯爷?朱刚从外头回来,手里还提着个捆紧的人。

他挣扎着,嘴里叽里咕噜,并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朱刚恶狠狠的将人丢在地上,看了眼谢栾,又转开,干巴巴的开口,刚刚回来,看见他鬼鬼祟祟,就把人绑回来了。

谢栾看了眼翟紫兰,后者立即将人嘴上的布条扯掉。

刺耳的声音不断,你们是哪个侯爷,这里是驿站。

你们可知道抢劫这里的后果。

说完,就看见自己的手下全部被关了。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眼前这个人,难不成是想……想造反?丁明亮顾不上其他,饶命,饶命啊。

驿站分为驿舍、站,铺。

安平驿简陋些,站、铺基本不会有人来。

马匹都快养成老马,驴也都没力气磨墨了。

而驿舍不同,一些没钱的小官倒是会路过住宿。

他们也从中要点小费,赚点幸苦钱。

丁明亮平日为了多赚点钱,所以驿站里留的驿卒也不多,拢共五个。

现在被一网打尽了。

丁明亮慌了,侯爷,放我一条狗命。

我保证不往外说看过你,这驿站有什么您拿什么。

还有这些人,你要杀都杀了,他们定会传出去。

说完,屋里的人凝着脸色,死死的盯着他。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平日满口仁义,一口一个兄弟。

大难将来,竟先把他们几个推出去。

驿卒心寒。

丁明亮哪里还管得了这些人,他斗胆看了眼谢栾,心中猜测这是哪里来的侯爷。

听口音,再加上朱刚的容貌。

一下子想到定远侯,顿时脸都快笑开了。

他和芙蓉田庄,有渊源啊。

侯爷饶命,实不相瞒,小的早就仰慕您了。

你知道我是谁?谢栾长眉上挑。

丁明亮谄媚一笑,小的自然是知道,您是定远侯府的小侯爷。

我与芙蓉田庄的王管事有旧,仔细说来,我也是为您做事的。

他蠕动着,想要爬到谢栾身边,朱刚一把将人拉回来,您说,不管是要什么,我都给您。

鞍前马后,在所不惜。

驿站有的,不是战马便是重要公报,甚至是军文。

他竟能为了自己的命,将这些都让出去。

好一个驿长!好一个大越子民!他带着将士拼死拼活,原来保护的是这种人。

谢栾血气上涌,快速起身到了丁明亮身前,他居高临下,此时的他没有一丝的病气,少年凌厉扫了一眼,将人吓得闭紧了嘴巴。

你说,为本侯做事是什么意思?丁明亮本是想单独和谢栾说,但暗示了许久也被无视,只能硬着头皮说:安平驿常向芙蓉田庄买藕还有鱼和其他菜,一来而往,小的就和王管事认识了。

越是偏远驿站,越是清苦,光是马匹上用度就要大半。

我们还得时时刻刻备着,以防耽误传信。

王管事这时便告诉我,有个生财之道:迷晕驿站接待送流放之人的官吏,然后趁机弄走几个官奴,隔日便往外说他们逃了。

起初丁明亮不同意,但王康给了不少钱。

说事情都让他来干,他只要假装不知道。

而且官奴私逃,为了推责,大多数都会上报说是死了。

一次两次后,王康给的钱越来越多,比他在驿站一年的还多。

丁明亮后来也鬼迷心窍,常给王康送去官奴。

但也不敢做的太过分,遂把眼看向了城中一些农户身上。

卖官奴,你们好大的胆子。

翟紫兰恨不得一脚踩在那张油腻的脸上,为了钱,什么丧天良的事情都愿意做?丁明亮木楞的抬头,我……我是帮小侯爷做事啊。

这王康说了,这件事是上面授意的到时候得来的钱,都交给上头。

这是定远侯府的家事,他顶多是贪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柳云芝看向谢栾,他的背影有些颤,似乎要倒下来。

连忙把轮椅推过去,让他坐下。

少年的意气似乎这时没了,他按着额头,为本侯?好一个为他。

他常年在北地,年初才回来一次。

为他,不,应该是为了害他。

这一切,怕都是他那好姨母做的。

谢大哥,你没事吧。

柳云芝端上灵泉,谢栾摆手,带下去,脏眼。

芙蓉田庄怎么办?和官奴扯上关系,谢栾这次起码少层皮。

翟紫兰有些担心,实在不行,回北地吧。

这几日,她看谢栾身子差不多了,继续待在衡都,怕会被那些阴谋诡计害死。

还不如回去北地。

那儿逍遥自在,更适合苍鹰。

柳云芝掐了掐指腹,看向清绝无俗的谢栾,自私的想道:他若是回去,自己该如何。

她的仇还没报。

西北寒风吹来,积雪成冰,冷意攀脊,柳云芝打了个颤。

忽然肩膀一重,是谢栾的狐裘。

她抬眸,清亮的眸子里有复杂的情绪。

谢栾浅浅勾起嘴角,少年不羁的说道:不回,鹿死谁手,还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