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了,不好了。
王康正拿着算盘,听到声音急忙从屋里出来,就看见李二满身是汗,累趴在雪地里,见到人,马上爬过来,扯住他的裤腿。
管事,不好了。
他大叫着,一直重复这句话。
王康皱起眉头,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他猜测着,难不成是小侯爷来这里了?之前一直听说谢栾回了衡都,但路上染了风寒,又得了头疾,不便出门。
李木和云嬷嬷都在边上伺候着。
他想过去问消息,皆被赶了出来。
回头,朱刚就出现在田庄里说是准备查账。
好在他准备了一手阴阳账,才没有露馅。
李二摇头,一直用手指着他的身后。
王康立即想到,难不成是朱刚又回来了,想打自己个措手不及?但是问李二,他又说不出话。
于是手里的算盘直直的打在了李二的头上,给我说清楚,到底是什么不好了。
被算盘打了一下,地上的人总算是清醒了。
他抬手指向王康的左侧,不是,都不是。
王管事,是走……走水了,西院走水了。
李二救了一遍火,但是火势太猛,就要烧到这边来了。
他只能过来先叫王康离开。
王康木然的转头,火光冲天,恍若白昼。
怎么会着火?怎么会着火,这里都是我的心血。
不行,我不走。
登时,王康一脚把人踹开。
自己今日刚抓回来的人,是要给那位大人的。
要知道,那位大人如今权势滔天,自己若是答应的没有做到,怕是……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他心中一寒,更糟糕的其实不是那位大人。
而是……他忍不住看向东方,紫微星处。
不会放过的他,不止一个。
他怕是要完了。
快步走出,他恨不得现在自己死在火光之中。
李二在边上连忙说起了第二个坏消息。
张姑走了,莲田地窖的少女也都不见了,跟着没了的,还有一辆马车。
奔走的人忽然停下,好啊,好啊。
看着那处的火光,他知道,不必再去了。
如今这火是烧到了他的头上。
老子让守在那里的人呢?他像是一只恶狼,死死的瞪着李二,后者怕的咽下口水。
死了,被毒死了。
王康咬着牙,她倒是出手快。
今日还没把脸皮撕破,她就敢过河拆桥。
难道他就不怕自己和谢栾抖出她背后的主子?稍一想,王康的脸色更白了,那个人最得恩宠,根本不怕谢栾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他愤怒甩袖,之前一直以为自己才是得利的那位。
没想到,她才是厉害的。
安插在这里的人放出那些女人,到时候将脏水泼到谢栾身上,至于他,不过就是一颗棋子。
不行,王康顿时想了明白。
他转头就往回走,李二叫道:管事,管事,您不去……李二的话还没说完,王康扭头,去准备一辆……不,你现在去把田庄里所有的马车都准备好,然后叫几个人过来帮我搬东西。
好在之前他已经将所有的金银珠宝全部换做银票,如今只要稍微收拾,就能悄然离去。
只是,就这样离开还是太过显眼。
多几辆马车不同方向同时离开,才可以混淆视听。
他回去准备好,出来时望见了西院,阿宋没有逃出来吗?院里的门被落了锁,看守的人等发现时,火势已经烧到了第二间屋。
火太大,没人赶紧去。
李二想了想,不过里面并没有惨叫声,也有人发现竹篱有被人钻过的痕迹。
大概是逃出来的,但此时慌乱的很,一时半会儿怕是找不到。
王康想起来那个小孩的眼,纯真善良,对这世间没有一点怀疑。
他的信任,让王康想到了自己的子女。
心中一动,他看向李二,你去找找,如果找到人,把他带到城外。
我在那里等你。
李二应是。
看着人进去,他立即起身离开。
李二进去没多久,就碰到四处逃命的守卫。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去。
李二哥,快跑。
一个守卫被拦了下来,他着急的对李二说完,就将人甩到一边。
这人和李二关系不错,跑了几步就转身,有人从正门冲进来,说是侯府来人了。
侯府?李二愣住,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不敢承认。
只能看着着急的守卫继续说道:快跑吧,被抓到,我们都会死的。
王康做的事,他们都是知情的。
狼狈为奸,沆瀣一气。
谢栾怎么会放过他们,守卫见李二还是不明白的样子,狠下心,跑了。
生死关头,瞬息都关乎命。
等人都跑的差不多,李二像是从水里冒出来。
跑,对啊,现在就得跑。
李二哪里还记得王康的吩咐,现在最紧要的就是逃命。
但是还没走两步,原先他进来的后门,被一个身形高大的人堵住。
满头的大汗和狂乱的心跳,在看见那人出现的瞬间停滞。
他木然的站在原地,耳边一空。
脑海中异常的平静,他张了张嘴。
要变天了。
淅淅沥沥的夜雨落下,谢栾坐在火把之下。
二十三位佃农跪在地上,遍地的血迹和无言的尸体。
他低头扫了一圈,不禁皱起眉。
这些人面黄肌瘦,手臂甚至没有藕段粗。
但在危险来临之际,爆发出了难以预料的力气。
也是他们,帮助了侯府抓住了王康的田庄守卫。
至于地上瘫倒的一片,虚壮而已。
小侯爷,我都问过了,王康跑了。
翟紫兰手中的鞭子滴着血,她没有想到这个王康会这样厉害,竟能未卜先知,先跑了。
阿宋在哪?找了田庄一圈,却怎么都没有找到阿宋。
甚至连地窖也没有找到。
谢栾按着轮椅的扶手,他太阳穴突突,忐忑不安。
翟紫兰安慰道:阿宋机灵,此时定是躲在哪里等着我们,小侯爷你别担心。
担心?他本想矢口否认,话到嘴边,却不得不承认。
小侯爷,你放心吧。
阿宋机灵的很,做事比贺粲还要靠谱。
她说完,就遭了一记眼刀。
这时倒是记起来,眼前这位和她的小师弟是多年好友。
正要赔礼道歉,谢栾淡淡说道:阿宋和他,怎能相提并论。
翟紫兰:……贺粲,你要是再不回来,小侯爷心里就要没有你了。
远处的某人,正打了个喷嚏。
朱刚恰好此时提着一个人进来,他看了一圈,没见到那小孩。
将手上的人一丢,阿宋没在?他和阿宋没说过几句话,不过那小娃娃生的乖巧伶俐,他很快就把他当作自己人。
自己人总要多上心的。
话音刚落,朱刚脚边的男人猛地抬起头。
是……是你们。
李二错愕的张大嘴巴,驿站的那个来投奔衡都亲戚的竟然就是他们的主子。
翟紫兰瞄了一眼,哦,原来是那个误打误撞说出驿长和芙蓉山庄有旧的小仆子。
你们管事呢?阿宋呢?管事逃……逃了,阿宋小郎君还在府上,我就是回来找他的。
他跪在地上,深知此时就该知无不答。
谢栾心下一松,既然在府中,那就没事。
他问起王康:逃哪里去了。
新城西门,说是在云来客栈等我。
眼神示意下,立即有守卫前去抓王康。
朱刚不耐烦,一脚踹过去,问一句说一句,老子拉屎都没你怎么会憋。
那一脚用了极大的力气,踹的李二背脊生疼。
他倒吸一口气,讨好的看着眼前的人,尤其是那面冷的男人。
轮椅之上,他犹如高山之岭的风雪。
只消一眼,李二就不敢再看。
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见着所有人的神色愈发铁青,甚至翟紫兰和朱刚紧紧盯着他,大骂:人渣,小侯爷,这种人为祸衡都,让我把人杀了吧。
我手里多的是毒药,定能叫她生不如死。
李二浑身哆嗦,别杀我,别杀我。
他看向谢栾,抛出自己的救命稻草,我……我知道阿宋在哪里。
谢栾顿住,李二想要站起来,却被翟紫兰一脚踩在底下,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复又转头,小侯爷,你别信。
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敢在这里说虚话。
翟紫兰动鞭子,就要先把人打趴下。
谢栾举手拦住,李二赶紧爬过去,小侯爷,小侯爷,我没有说胡话。
我真的知道。
说。
他冷冷一句,李二咽下口水。
在双肘的支撑下,站了起来。
我……我不能说。
好啊,小侯爷,这个人就在耍花样。
翟紫兰翻了个白眼,还不如杀了,免得在这听这些废话。
李二咽下口水,小侯爷,只要你可以放过我,阿宋小郎君我能双手奉上。
北风悲号,将谢栾的乌发吹散。
翟紫兰琥珀般的瞳仁紧缩,就连鞭子都忍不住抓紧,小侯爷,他是王康的人,信不得。
烈烈风起中,谢栾坐在轮椅上,转向另一边。
众人不知所措,听得一声,带路。
李二欢天喜地,翟紫兰无语,小侯爷,你认真的吗?这种人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