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生计

2025-03-22 08:15:36

马车上,李婉坐立不安。

张姑毒蛇般的眼一直盯着她,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柳云芝就在外头,她只驾过四五次车。

当年顾寒急病,夜里要请御医,但那时府内的马夫痢疾。

之后,避免再遇见这样的事,她屈尊学了御术和马术。

不过,学成后,柳烟儿和顾寒丑事败露,也没了无用武之地。

没成想,竟用在这一刻。

夜黑,马前铃清脆渺远。

两侧的灯笼摇晃,风雨之中飘摇,就如人这一生。

她看着前方,思索接下去该怎么办。

从那支羽箭中,她认出了这是定远侯府的。

箭矢用的是铜,稍显钝圆。

她曾见翟娘子拿起过,那密林之中的定然是谢栾来支援的人。

一路上,她丢下了红豆,做了标记。

但怀中的红豆少了许多,还不知要行多久,要是出了安平县那就糟了。

两侧风声,带不走柳云芝的思绪。

车壁灯笼高挂,光亮中,车内传出张姑的声音。

三公主,你想干什么?是李婉,她正打算掀开帘子。

手还没碰到,就被张姑发现。

我……我……李婉肩膀一缩,被吓得又贴了回去车壁。

她咬了咬唇,外头冷,阿宋衣裳不多,我想给她披件衣服。

手里是先前留下的衣裳,很旧,不知放了多久。

但想起阿宋身子单薄,外有小雨,要是得了风寒,就算是侥幸得了一条命,恐怕也熬不了多久。

张姑不耐烦的将衣裳抢过来,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你干什么,这是我找到给阿宋的。

李婉气急,想去夺。

但怕张姑手里的刀,只能缩回去。

车内没有点炭盆,张姑自己都冷的瑟缩,有衣裳怎么可能会给那个小东西。

她。

她没有理会李婉,抱着胳膊,继续盯着柳云芝赶车。

柳云芝在外听见,手里的缰绳拉的更直一点。

三公主,我不冷。

她有灵泉,稍微取出一些泉水,能坚持很久。

张姑,车内阴寒,公主身子受不了。

你先把炭盆点上。

要你多嘴。

现在是逃命的时候,又不是来游玩,她就算有炭盆,哪有那时间,赶你的车。

李婉嗫喏,阿宋,不用的。

她也不冷,可话说出去颤巍巍的,齿寒战栗。

怕真的出事,张姑心不甘情不愿点了炭盆,车内温暖了许多。

李婉的脸色变好,她看着张姑身上的衣服,车内暖和了,那你的衣服给阿宋。

我们之间只有你们会赶车,如果阿宋病了,就只能你亲自上。

她隐隐警告,追兵在后,她一露面,贯穿她的羽箭就在不远了。

张福的惨样映入脑海,张姑唇白了一度,默默地脱下衣裳丢到了外头。

柳云芝感激的一笑,将衣服披上。

李婉嘴角多了一丝笑意,张姑嘁声:一个下人,三公主倒是上心。

她那个恶毒心肠的亲娘要是有几分善心,自己也不会这样处境。

一想到她和家人的命都握在了云贵妃的手里,她的脸色发黑。

芙蓉田庄的事情她没有办好,还绑了三公主。

主子定会迁怒到她的家人,她看向李婉,杀心起。

要是杀了这两个,自己再带着家人隐姓埋名,或许是一线生机。

但最后,她还是扭开脸,你放心,等时机到了,老奴定会放了三公主你。

车内无声,张姑沉重的撩开帘子,目光紧紧盯着要去的路。

夜色黑重,寒风夹带着雨丝从柳云芝的耳边飞过。

见到张姑出来,柳云芝嘴角翘了起来。

娴熟的驾车,让张姑侧目。

一个十二三的孩子,到底都学了什么。

你的主子是谁?她忍不住发问。

她早年出宫,但依有耳目,若是有阿宋这样的人在三公主身边,她不可能不知道。

会是炆王的人吗?不对,如果是炆王,怎么可能会搅浑芙蓉田庄的水。

即便是知道三公主在这,也不可能会将几年来布置的棋盘推翻。

她脑中有些猜测,只等柳云芝验证。

柳云芝面对如此咄咄逼人的眼神,丝毫不怕。

她嘴角浅笑,你不是猜到了?果然是谢栾。

张姑并未惊讶多久,他是装病是不是?年前便传出谢栾病重卧榻,之后更是拒了圣意,留在府内养病。

即便是有朱刚代行令意查账,众人都没想到谢栾会欺君。

柳云芝并未说话,倒是帘子后小小的叫了一声。

太好了,谢栾哥哥没事。

山路难行,马车擦着青松,颠簸的差点将张姑甩出去。

她紧紧靠着车壁,看着渺茫的前路,心中叹息。

你背叛了你背后的主子,接下去有何打算。

柳云芝出声询问,语气轻松,仿佛并不是被张姑挟持。

张姑本想反驳,但嘴角扯了扯,手无力的握着刀。

就算没有背叛,自己劫了三公主,在贵妃眼里等同背叛。

夜色浓重寒冷,两人口中呼出白气,身后的炭盆传来温暖,张姑微微靠后汲取温暖。

轻如风的话语送到了张姑的耳里,是柳云芝轻哼:活着不容易,要做自己更不容易。

张姑脸色一僵,她快速的看了眼柳云芝,心中有了动摇。

下山的路程快,雨丝落净后,马车就到了原先的岔路口。

而这里,恰好就有禁军。

张姑心悬了起来,你待会儿坐在我旁边,不要出声。

想起什么,她手掏出白色的粉末,走近车内。

李婉瞪大眼,看着张姑逼近,抱胸一直后退。

柳云芝心觉不对,反身要进去,却碰到张姑冰冷的眼神。

她眼睁睁看着那白雾扬起,李婉一声惨叫。

啊!张姑快速用布团堵住她的嘴,你进来干什么,快给我出去。

你对三公主做了什么?柳云芝沉声,立即跑进去将人抱住。

怀里的人呜咽,面颊泛了一层红。

她眼力好,立即发现红彤彤的面颊里是密密麻麻的水泡。

你竟然下毒,张姑,你难道一点后路也不给自己留吗?她没有想到张姑会给李婉下毒,看向眼眸流泪的李婉,不免有些愧疚。

若是自己没有让她挑明身份,或许不会拖入如此境地。

李婉捂住脸,喉间溢出疼字。

脸颊就好像火烧,疼的她直想哭。

柳云芝想用灵泉,但张姑紧紧盯着,她只能取一些,让手心湿润,轻轻的敷在李婉的脸上。

张姑沉着脸,三公主,老奴不想害你,但要是你们敢和禁军说什么,老奴也不敢保证公主的脸能不能完好无损。

她的脸皱成一团,眸子是死气。

好了,小子,现在你给我出去,好好赶车,把禁军给我骗过去,别想耍花样。

她的刀亮了出来,威胁着柳云芝。

有了灵泉,李婉脸颊的火辣减轻。

她轻声抽泣,柳云芝安慰了几句,顺着张姑出去。

刀尖指着她的腰后,即便是隔着衣裳,都能感受到锋利。

坐好后,禁军也发现了他们。

张姑悲凉又疯狂,沧桑的声音似破冰。

现在我还不能死,在知道三公主也在那群人里,张姑已经预见她的结局,事情没有闹大之前,我要你先带我回陆村。

那是她老家,她的儿子儿媳都在那里。

我有罪我该死,他们无辜。

祸不及家人,罪不及子女。

张姑深深看了眼帘后,等一切都办妥,我一定会放了你们。

为什么不告发她。

柳云芝不明白,谢小侯爷清廉公正,你若是站在他这边,定会保住你家人的命。

天真。

张姑哼笑,我凭什么信你?再说谢栾不过一个异姓侯,如何和李……炆王和云贵妃去争?他那生母不就死在了亲妹妹手里?还要说什么,禁军已然来到跟前。

他们已是另一批人,原先的换值,是以对这辆马车并不认识。

为首的留着胡须,你们要去哪里?夜里出城,少见的很。

张姑面不改色,张嘴就扯谎,家中奔丧,急着回去。

原来是白事,大胡子点点头,城门守卫看路引,禁军伸手要盘查,张姑早些时就准备,递过去。

他点点头,节哀,让行。

陆村是在安平县往东,正巧经过安平田庄。

这一路,李婉哭的没声,沉沉睡去。

而张姑和柳云芝并坐着,路上泥泞,颠簸的几乎坐不稳。

追兵未至,两侧无人,无形之中少了些紧迫感。

此时已过了四更天,几声鸡鸣,欲唤日东升。

陆村还未到,却看见了安平田庄。

柳云芝灵机一动,忽然驾停马车。

张姑警惕,你要做什么?要想马儿跑,先让它吃饱。

她丝毫不怕张姑,径直跳下,泥水四溅,原本就脏的衣裳又多了些痕迹,更何况,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还是快些去陆村,时间耽搁久了,只会生变。

张姑不同意。

这辆马车已成了他们的目标,要想躲过他们,就必须换车。

柳云芝说罢,张姑觉得是有些道理。

再想到,安平田庄的管事李阵和王康是多年好友,同样帮云贵妃办事。

为了保命,定不会出卖自己。

她随即点头,好,那速度快些。

谢栾十年未回,云贵妃要想布局,不可能只在一处点火。

张姑的态度更是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她与张姑走到门前,敲门许久依旧没人。

正当柳云芝要失去希望时,门忽然开了。

张姑连忙上前一些,叫你们管事的出来。

黑衣的男子露出笑意,将目光从泥人的身上移开,我们管事,等你们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