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芝站在原地,眼神之中没有惧怕,反而迎他的话,要逃的是你。
她挑眉,看的吴百不敢轻举妄动。
臭小子,你什么意思。
他动作停滞,忽然心觉不好,还没等柳云芝说话,巷子外杂乱的脚步声已响起。
他狐疑,你……你报官了?脚步沉,快,隐约可以听到兵刃锐利之声。
不是御林军还会是什么人,吴百心生退意。
柳云芝起初也惊讶,怎么会是御林军来,她是叫的小石来这帮忙的?然眼前危机还没解决,她没心思多想。
有了御林军当靠山,她也越发有底气。
是,我报官了,她直视吴百步步逼近,语气不紧不慢,大哥,你还有机会跑,等会要是来人了,可就跑不了了。
吴百咬着牙,你威胁我?怎么可能,大哥,我是为你好。
柳云芝劝说道,你绑了少卿夫人,可是大罪,被御林军抓到,怕是死路一条。
外头的声音越来越响,他狠狠瞪一眼柳云芝,这次算你走运,下次要是让我遇到你,非得杀了你。
柳云芝镇定的点头,嘴里说道:哦,我好怕啊。
不过大哥你又不知道我叫什么,怎么报复我?是啊,吴百根本不知道这小子名字。
他立即指着柳云芝,你叫什么,有种留下名号。
名号,自然是不可以报自己的,要用就用仇人的。
顾寒。
这些年,她在外遇到什么麻烦事,基本上都用这个名字。
不至于杀了顾寒,但给他多添点麻烦,是自己喜闻乐见的。
吴百记下这名字,凶狠的啐了一口。
好,顾寒,你给老子等着。
他转身就往小路里钻,没一会儿就不见人了。
柳云芝松开手,扯了扯后背的衣服。
只是几个眨眼的功夫,已经湿了一片。
她跟着谢栾两年,但学艺不精,功夫实在差劲。
要是那个大汉真的和她来比试,恐怕也会被塞到麻袋里。
目光落在麻袋里,她快步上前,解开口子。
一个体态肥胖,脸若银盘的娘子虚弱的睁开眼,她张口,却愣了愣。
顾寒恩公?柳云芝:……我不叫顾寒,怎么刚刚把在麻袋里的孙妙灵忘记了,那是我仇人的名字。
孙妙灵一时哑然,竟没想到还能如此。
看着少年来扶自己,她不再言语。
你先在这歇一会儿,我去叫个马车。
柳云芝要走,身后就被人拉住,回眸,却见孙妙灵乞求的眼神。
别走,那个贼人没有走远。
她怕人又折返回来,收回手,恩公,我歇会儿就好。
她靠在杂物堆里,努力的将自己缩小,脖子的疼从一点处蔓延,才一低头,就倒吸一口冷气。
疼。
她痛苦的闭上眼,柳云芝察觉不对劲,赶紧蹲下,你没事吧?少卿夫人,孙妙灵?几声呼唤犹如石沉大海,她赶紧试探了鼻息,还活着,人应该没事。
但以防万一,她取出灵泉。
此时,外头的御林军齐刷刷的到了巷口,他们身着甲胄,为首的手握刀柄,犀利的目光四处搜寻。
最后落在了少年的背脊上,蹲在墙角。
身着凌霄花色的暗纹锦绣长袍,头戴幞头,耳边簪花。
顾寒眼前一亮,屏息不敢打扰这样的景色。
巷子本就窄,一时容纳不了多人。
乌泱泱的人堵着口子,顾寒身侧的人大声呵道:就是你报的官?!人呢,不是说有人在此斗殴?他刚要上前,顾寒无奈的将人一把拖回来。
将军?那人不可思议,不明白将军的意思。
顾寒啧了声,让人在外候着。
柳云芝连忙将孙妙灵往里推了推,吃力的找好位置,手心已满是红痕。
转过头,瞧见那张熟悉的脸。
她的脸立即抽了,真晦气,在这居然碰到了顾寒。
他何时回来的衡都?掐着手指一算,这些日子过的舒坦,她倒是忘了今夕是何年。
元玄一十四年,顾寒求娶柳烟儿,后者不肯,寻她来替嫁。
不过现在她逃了,嫁过去的只能是柳烟儿自己了。
她直视顾寒,你们来晚了,那些人早就跑了。
那张脸她先前有多喜欢,现在就多憎恶。
不过还不是时候,她羽翼未丰,谢栾也身处泥沼,报仇要徐徐图之,更何况,她的仇家不止这一个。
顾寒,柳烟儿,还有她那好爹和后母,一个都别想跑。
几番劝解自己,她这才把如剑如刀的眼神收起来。
七月流火正热,顾寒觉得背脊莫名一寒。
少年相貌清秀,眼眸冰如寒窖,只是一眼就如坠入冰天雪地之中。
手臂上汗毛竖立,让顾寒忍不住搓了搓。
这个少年郎,怎么好像要杀了他。
顾寒忍不住想,自己上辈子难道挖了他祖坟。
将佩刀收好,挑眉一眼看去,确实没什么异样,既然你没事,就好。
下次遇到这种事情,报官繁琐耽误时间。
直接去平安坊头找我们,免得等了。
你家住哪里,我护你一程。
他有心帮一把这少年,毕竟如此绝色少年少有之。
柳云芝不受他好意,不必。
这下顾寒身后的人坐不住了,衡都里里外外都尊顾寒,怎么这个少年这么不知好歹。
你算什么东西,顾将军给你脸,可别不要脸。
说话之人满口龌龊,柳云芝睨了一眼,认出这就是顾寒的副将马元。
当年嫁到顾家,顾寒身边所有人都对她厌恶非常,尤其是这个马元。
不过,她还得对他道谢,当年要不是他,自己也不会发现那两个狗男女的事情。
她本想呛一句回去,却想来日方长。
胸口突觉恶心,眼神厌恶的扫了一眼他们,不再作响。
被这态度气到的马元,拔剑就要上前。
马元,算了。
顾寒拦住要上前给点教训的马元,这条巷连的是云雀坊最里,平日绝无歹人敢来。
他站在最前头,能看见原先少年蹲着的地方像是有个人。
他如此反常,心生埋怨。
想必就是因为那个人,不再细想,顾寒深深看了眼柳云芝,转头与马元说道:走吧。
走出巷口,他脑海中有个声音催促他回头。
细长的巷子里,爬满了藤蔓。
高大的石榴树撑开伞,落下一片阴凉,锦衣少年站于其下,眼神如死人般悲凉。
无由来,莫名的对他有熟悉感。
那一幕就好像是镜花水月,他明明知道抓不到,却还是想要伸手。
随后他摇了摇头,断绝了胡思乱想。
定远侯府翟紫兰一出门,就见柳云芝回来,哟,做什么去了,竟拉了一车回来?刚说完话,门里急匆匆跑出来一个人影。
两人都没看清楚,只道是一阵风。
刚刚跑过去什么?柳云芝愕愕然。
大概是贺粲。
翟紫兰眯着眼,将手放在额上,望着那人影消失的方向。
好一会儿,又看回柳云芝,指着那独轮车,我叫你买药材,难不成你买光衡都所有的了?但这形状,也不像是药材。
进了府,一五一十将遇到的事情告诉翟紫兰,后者细眉蹙起,诊治完孙妙灵,忍不住痛骂:杜安既有心上人,为什么还要娶孙妙灵。
娶了就算了,还不好好对她,反倒将她留在乡下,在衡都另娶夫人。
若真的是个男人,一开始就抗争到底,何必去招惹人。
她肚中有了三个月身孕,今日要是那伙人下手再重一些,怕是一尸两命。
什么,她有孩子了?那可真是糟了。
柳云芝不禁为孙妙灵想到,娘们无人,夫君不爱,还有个虎视眈眈的小妾,若是没有孩子,潇洒一些和离了就是。
但若有了孩子,她这身子状况又不能落胎,日后难熬啊。
翟紫兰叹了口气,所以说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她骂完,就听到一声咳嗽,怎么,谁又惹翟师姐生气了?小侯爷怎么来了?翟紫兰看柳云芝,后者也耸肩,她怎么知道。
一身月白色长衫的楚雪含笑立于一边,看着阿宋和翟紫兰之间的小动作,她的脸有些僵。
她为了留在侯府,装病装可怜。
得来的只是几句关心,而阿宋这个乞丐,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获得全部人的真心。
凭什么,他凭什么。
楚雪掐着手,唇角逐渐狰狞。
阿宋,你可算回来了。
谢大哥一直在等你,对了,你买的药呢,我拿去煎了。
翟紫兰斜了楚雪一眼,就她事情多。
药在独轮车上,我还买了杏楼的糕点,柳云芝正要去拿,忽然想起药和糕点都放在风致药馆,她忘记拿回来了。
楚雪心里哼笑一声,故意说道:啊呀,阿宋你不会忘记了这件事了吧?这明摆着就是挑事情,翟紫兰无语,手指弄得咯咯响,随后一记眼刀落在楚雪身上,你要是没事,就去吃点梅子,少在这酸唧唧的。
楚雪:……她咬着牙,谢大哥,原来你们府中的人都是如此不喜我在这,那楚雪现在就离开。
翟紫兰巴不得,抱着胸冷嘲热讽。
而要回去收拾包袱的楚雪委屈的咬着唇,脚一动不动。
她在等,等谢栾开口。
但迟迟没等到,楚雪有些慌了。
谢大哥?谢栾:嗯,你何时走?噗呲。
翟娘子的笑尤其刺耳,楚雪哼了一声,转身就跑了。
柳云芝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她没事吧?翟紫兰讽刺道:能有什么事情,她赶都赶不走。
说话间,柳云芝耳侧的花落在泥里,金黄花瓣犹如蟹脚,张扬肆意,踩入泥中时,谢栾有些可惜。
得知了孙妙灵的事情,谢栾倒不觉得是个麻烦。
杜安是鸿胪寺少卿,他的是先生云太师是李况的左膀右臂。
两年前,云娇和李况派人给他下毒,一路追杀。
这仇他要报,蛰伏两年,是该讨回一点利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