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嬷嬷发丝抽乱,扑到了众女眷跟前。
台上的慕老夫人皱眉,对着赞者说道:那边是发生什么事了?柳烟儿眸子往下边瞧,高敏轻斥。
她也不明白,这秦夫人的奴婢要做什么。
席间玉苏梅嗤笑一声,饮酒掩住笑意。
她突然而来本就奇怪,自己可不是宋家人,玉苏梅可不会盼着自己和烟儿好。
难不成是知道柳云芝也要成礼。
这念头才起,就被高敏丢出脑后。
十年未有联系,就算不是冲着柳云芝,肯定也没安好心。
娘,到底出什么事?柳烟儿轻声询问,眼中有些怕。
高敏历事多,心里头定心,对着烟儿摇摇头,举指在唇间,无声:娘去瞧瞧。
叫上安儿,一同去到柳海身侧。
两人对视,皆是从那目光之中瞧出了什么。
瞥了眼玉苏梅,她也正看着自己。
那目光如针芒,高敏避开,问柳海:贼人在哪?柳海:那奴才冲出来说是竹林藏了贼,鬼鬼祟祟,很是可疑。
我已派人去找了,秦夫人受了惊吓,安排在西屋,请了府医去看。
夫人去安慰几句,免得叫人传出去,对烟儿不好。
及笄礼上闹成这样,日后这些贵眷怕是要说嘴。
他们不约而同的摇头,后宅女子最是碎嘴,堵不如疏。
高敏颔首,带上安儿往后边赶。
俞氏瞧见她急匆匆的模样,拉了拉玉苏梅,娘,她走了。
柳家出来人安抚,女眷们私下议论着。
元嬷嬷被扶了起来,满目惊惶。
这模样叫几桌宾客吓得就要走,柳海根本是拦不住,院子的空桌越发多,这及笄宴怕是要毁了。
侍郎夫人王氏用帕子掩鼻,这可是柳家的及笄礼,这贱奴才是想干什么?她瞄了一眼俞氏和玉苏梅,那两人嘀嘀咕咕,一点也不怕还笑嘻嘻的。
大家怕的要死,她却发笑。
不由得想起,秦小兰和玉苏梅性情相投,是闺中密友。
难不成,这出竹林抓贼的戏码是她编撰的?倒也不是没那可能,玉苏梅最恨的怕就是柳海了。
她亲女儿嫁过去后,受尽冷待苛责,福半点没享反倒早早死了。
后来外孙女也没抢到手,只得了宋桑枝的棺椁。
至于宋敏娘,王氏收回眼神,看着案上的菜肴,不禁冷笑。
说是兴安伯府的庶女,可宋秉灿从不往后宅纳妾,谁给他生。
这消息灵通些的都知道,那不过是个嫁过人的丫鬟,被抬了身份给柳海续弦。
王氏怕是恨毒了他们,那来这,肯定是为了捣乱。
她是看热闹不嫌事大,随即拍着桌子,就叫道:柳相,就是这么干坐着也不是事。
不如我们一同去抓贼。
柳海:……说话的工部侍郎夫人王氏,王念忠和他有几分交情,也听过他夫人的名声。
是武将之女,做事雷厉风行,犹如河东狮。
他正要回绝,王氏已经起身,各位夫人,姑娘,咱们人多,还有柳相的人护着,不必怕那些个贼人。
不然大家一同坐着,人影没见到倒是自己吓自己先吓死了。
柳相,烟儿的及笄礼还得办下去,不能先叫宾客都走了。
王氏看了眼柳烟儿,她是打心底里喜欢这姑娘,想着日后能替家中儿子求亲。
柳相不语,许久才点头。
竹林就在去后院的路上,一群人团在一起,叽叽喳喳,早没了害怕。
俞氏小声开口:娘,王侍郎夫人要做什么?玉苏梅也不明白。
茂密的竹林中,都是柳海的人手。
娘,云芝怎么还没出来?俞氏有些着急,不是说好了及笄这天,她们……玉苏梅捂住了她的嘴。
在这,少说话。
云芝是个有主意,既然叫她们带人来这,那她定然是有法子的。
竹林里,肃杀声起。
惊的鸟飞兽跑,王氏伸头,对着玉苏梅故意哼了一声,哪里有什么贼人,元嬷嬷,莫不是你胡说的?王夫人,奴婢不敢胡说。
元嬷嬷低着头,扑通一声跪下。
柳海不想掺到女人事中,转头当作没看见。
元嬷嬷还要说什么,王氏使了个眼色,身后的人立即上前,准备动手。
等等。
王氏看过去,是个戴着罗帕的女子。
约莫十五六年纪,一身清月祥云,踏步向前,步步逼迫。
有那么一刻,王氏似乎看见了旧人。
柳烟儿掐着碧落的胳膊,用了十足的力,她咬着牙,她怎么来了?不是被自己锁在屋里吗?柳云芝款款向前,柳海沉声,云芝,你怎么在这?他不悦,顾家女眷也在其中,柳云芝在她们面前露了脸,替嫁的事就不好蒙了。
爹爹,柳云芝大方行礼,见过众人,婉然笑答:我见外头桃李花盛,便和小梨去折。
回来却发现门被锁了,正巧看见这儿出事……不知是怎么了?话音才落,玉苏梅和俞氏便冲了上来。
云芝,你就是云芝。
俞氏嗓门极大,唯恐大家听不见。
柳云芝求救般的看向柳海,目光茫然,似乎并不认识眼前的人。
柳海脸色一白,自己把长女丢在乡下庄子就是两年的时间,这事别人不知道。
要是传出去,那朝堂恐怕都要来奏他。
不行,柳海不能冒险。
云芝,还不快见过你外祖母。
他赶忙说道,又使了个眼色,柳烟儿乖巧行礼。
玉苏梅并没理睬柳烟儿,而是亲昵的拉着云芝的手。
她慈爱的目光让柳云芝一暖,外祖母安好。
好,自然是好的。
原来这就是柳云芝,王氏上下打量,身量不错。
之前衡都的大大小小宴会,这长女就像是死了一样,她还以为早没了。
柳海还没松口气,玉苏梅提起了先前的事。
刚刚你说被关在外面,是谁干的?应该是仆子不小心的。
柳云芝声音温柔。
不小心?这话说的我是怎么都不信。
玉苏梅的目光落在柳烟儿的身上,随后轻笑着看向柳海,这是她的好女婿,不仅害了自己的女儿还想害她外孙女。
众人的目光聚集,有人交头接耳,有人嗤笑兴安伯府一地鸡毛,嘲讽玉苏梅没有礼数家教,行为做事哪里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玉苏梅不在意,她扫了一圈,看着顾寒母亲任氏。
当年你娘和顾家大娘子定下了亲事,合着该是你先办笄礼。
我还想说,怎么一直没有看见你,原来是有人想把你锁在屋子里了。
柳海眉如麻绳,瞪了一眼烟儿,见爱女垂头,他就知是什么事情了。
任氏见这火烧到了自己头上,想着儿子的忠告,正要说道。
恰好此时竹林中有侍卫来,他们抬着已经被射死的鹿,主君,林里没有人,只寻到一只鹿。
竹林后靠山,没有围墙,鹿应该是从那里跑进来的。
柳海简直是咬牙切齿,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次的及笄礼会被鹿破坏。
他想发怒,但元嬷嬷毕竟是秦尚书家仆,他强压着火气,眼神逐渐变得可怕。
元嬷嬷,你当时到底看清楚了没有!元嬷嬷手脚登时吓得瘫软,嘴里说着不可能,不可能。
看似是被吓的疯癫了。
王夫人讥笑:主子和奴才一样,眼浑的很。
要不是她提出来去瞧瞧,这件事要怎么收场?她睨了一眼玉苏梅,那婆媳两个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是不是还想着干什么坏事。
这番事后,及笄礼也不欢而散。
柳海又择了个吉时,说要先给柳云芝办。
柳烟儿气的很,却不得不服从。
不消一日,衡都便传遍了柳家长女病好,要嫁顾寒的事。
等回到沉香院,柳烟儿见到外头的梨花,咬着牙说道:把这些都砍了,白的晃眼,我不想看见这些东西。
碧落:二姑娘,这些梨花是夫人……啪!碧落捂着脸,柳烟儿恶毒的看着她,是你,是你故意没有锁,放了柳云芝是不是。
桃李之花离这远着,她没有来过家庙,怎么知道在哪里。
爹娘被骗,她可不会被骗。
她气的转身回屋,碧落流着泪跟上,二姑娘,奴婢没有,奴婢没有。
梨榕院玉苏梅和俞氏坐在榻上,看着院子里整齐干净,随意瞟一眼,都是价值贵重的东西。
她拉着柳云芝,有些担心的说道:芝儿,你在这可都好?外祖母,你放心。
高……母亲是不敢克扣我的。
小梨从小厨房端来一碟金丝红枣糕,外祖母,我记得这是你爱吃的。
俞氏含笑,是啊,娘最爱吃的就是这些糕点。
可惜伯府出了事后,厨子被遣散回了南方老家,再也吃不到了。
多亏云芝,娘,你快多吃些。
玉苏梅拍拍俞氏的手背,在你嘴里,我倒是馋鬼了?对了,小梨,你去煎壶雪芙蓉。
小梨蹲身,应声告退。
门缓缓被关上,等外头没了声,柳云芝这才问道:外祖母,大舅母,大舅舅的事怎么样?上次拜托张觉查的事,已经差不多。
买画的是个宁城富户,而那混混也是这个买画人指使的,为的就是让大舅舅名声狼藉。
先前她去了信,送了稀有的矿石做颜料,富户得了画,再也无话可说。
但柳云芝总觉得没那么简单,是以才有此问。
俞氏:都已解决,你大舅舅的事情不用多操心,倒是你在柳府,要多小心。
一个高敏,还算不得什么。
玉苏梅冷哼,牵着柳云芝的手,外祖母和你外祖父虽年纪大了,但不是怯懦的人,她要是真敢对你下手,我就和你外祖父去御前讨公道去。
当年是我们顾忌这顾忌那,脑子不清,不然你娘也不会落得那个地步。
柳云芝点头,我有外祖母,什么都不怕。
三月二十一 春猎将即楚雪挑了四五件骑装,可都不满意。
隔壁院安静无声,偶有几个小奴婢扫地。
果儿,果儿,进来。
很快,一个荷花裙小丫鬟推门进来。
楚娘子,怎么了怎么了。
她气喘吁吁,手上抱着一个玛瑙镶珠八仙食盒。
小侯爷不喜楚娘子,让她住在这,就留了三个粗使婢子。
而她是其中一个,被楚娘子看上,做的活是又多又杂。
你做什么去了,不是说我叫你就得到吗?娘子,我是去厨房给你取吃食了。
她把食盒放下,唇耷拉在下,眉也成了八字。
楚雪:算了,和你这奴婢也懒得计较。
自从阿宋走了,谢栾的院子她是一步都进不去。
每次想找借口,都被金花和敏儿那两个小贱人赶出来。
还有翟紫兰,这女罗刹时时刻刻都守在谢栾身边。
就算得了机会进去,她也近不了身。
这都快一年了,自己连谢栾的面都难见到几次,还得被嘲讽是米虫。
两日后,就是春猎。
阿宋不在,谢栾身边又需要照顾的人,她一定要去。
果儿,你去帮我打听打听,小侯爷什么时辰出门,又是去哪儿。
她要不用些手段,恐怕就得在这容颜老去。
莺鸟啼叫,合欢树上冒出了两只喜鹊。
谢栾手捧着书,心思却没有在上面,还没找到阿宋?翟紫兰看了眼贺粲,示意你说。
后者扁了扁嘴,接过了苦差事。
小侯爷,没找到——但是,兴安伯府和风致药局我都安了人,要是见到阿宋,一定绑回来好好教训。
教训什么?谢栾放下书,衡都水静却深,他只是担心阿宋。
算了,不用去找了。
先准备眼前的事,他机灵聪敏,真遇到事情会来信给我们的。
听到这句话,两人也不惊讶。
小侯爷宽待阿宋,是人尽皆知的事。
翟紫兰放下心,随后说起杜安的事情。
自己在他外室潜伏许久,还真找到了一份礼单,除此之外,还有一册账本。
上面氏李况结党营私,收受贿赂的一笔笔烂账。
为了不打草惊蛇,她暂时没有动那账本。
还有一件事,翟紫兰将一封信从袖口中掏出,眼眸中的犹豫最终被吞噬,我在杜安外室那儿发现了一封贵妃亲笔信。
书信外壳陈旧,但主人保管极好。
谢栾拆开,寥寥几句,却如风浪卷席。
高敏,时机到,可杀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