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几人碰头商议,李婉眼睛尖的很,瞄了两下就拉了柳云芝的袖子,下巴朝那儿点点,你瞧,正商量怎么欺负你。
阿宋,你还拖着做什么,那烂泥一般的家,要我说你就不用回去。
后母不慈,亲父不爱,有个妹妹,还整日想你丢脸,半点不念家族情谊。
就算是皇室勾心斗角,也不会联合外人叫自己家里吃亏。
这个柳烟儿,就是蠢货。
柳云芝缓缓抬眼,还真瞧见个丫鬟从顾明燕那儿走来。
她轻言:你说我倒是起劲,怎么在自己身上,就都不记得了。
顾明燕怕也不是好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与柳烟儿一块儿,总不能是出淤泥不染。
被戳了一句的李婉斜睨她,顾明燕性子单纯,有嫉妒心却不会做太坏的事。
她将脚抬了回来,扯了扯嘴角,没有接着斗嘴。
可那眼神还是不服气,好似在说,顾明燕不是那样的人。
见过三公主,大娘子。
来的婢女手臂粗壮,腿脚有力,说话更是中气十足。
相貌陌生,大概是为了移花接木特意选了个脸生的,高敏和柳烟儿要用什么下作方子,她基本猜到。
婢女自称木槿,是高敏的贴身侍婢,来传话叫她去前院一趟。
李婉与柳云芝对视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怎不叫你家二娘子去,这小宋氏难不成是有什么陷阱等着柳妹妹往下跳?谁也没想到三公主这般直白,木槿脸刷白。
当然,当然不是了。
我们夫人就是想念大娘子的紧,对了,是顾将军来了……可话到唇边,竟说不出来。
正当着急,一直观望的柳烟儿便过来,她柔柔弱弱施礼,巴望了眼清月公主,见她爱答不理,唇瓣咬的出了了血,这才张嘴:姐姐,是娘叫我们一起去。
柳云芝抬了下眼皮,很快又看回面案上的果子。
比起柳烟儿来,还是这些有意思。
她不作搭理,柳烟儿袖角都揉皱了,此时又不能在清月公主这儿撕破脸皮,以免叫她们发现什么。
幔帐微动,花落衣裳。
美人不紧不慢地拿起果子,眼角连瞧她都嫌累。
委屈,不甘瞬间涌上鼻头,酸涩让她眼眸蒙泪。
多说怕柳云芝起疑心,可要是不把她带过去,就错过顾寒英雄救美的好戏。
她咬着唇,含糊说道:阿姐,我们母亲的话你也不听了,这叫别人听了,会说你不孝的。
柳云芝:……还道是拿什么来拿捏自己,原是用众口铄金这四字来压。
前世,她还怕一怕。
如今,只是淡笑摇头,随后将果子擦干递给李婉。
清月公主懒洋洋的扶了下发髻,轻蔑的瞄了眼柳烟儿,嗤笑道:你和小宋氏母慈子孝就行了,她又不是你阿姐亲母。
噗……要不是柳云芝及时用帕子掩面,怕是要在柳烟儿跟前笑出来。
她佯装擦了擦嘴角,挑眉望向窘迫的柳烟儿,为了自己的计划不落空,故意冷笑了一声,算了,殿下。
我和她母亲确实没话说,但木槿说是顾寒来了,这我确实想去瞧瞧。
随后起身,收拾一番。
她看向柳烟儿,眸内漠然,带路吧。
那语气倨傲,好似将柳烟儿当作马。
气归气,却不敢再次表露,免得坏了计划。
她轻轻恩了一声,委屈的落下珍珠大的泪。
哭什么哭,本宫最烦哭滴滴的,瞧着就心烦。
你再哭,我就让嬷嬷给你丢到湖里,叫你游不上来。
李婉担心的攥紧手,见到如同戏子的柳烟儿,没什么好气的指责。
混账东西,嫡亲的姐姐不去亲近,要和玉河那不是人的东西当姊妹。
还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嫁给她哥哥,白日做梦。
柳烟儿被吓了一跳,连喘气声都轻了。
*高敏这头本该是在连廊这儿等柳云芝,可半道却见着个熟人。
你怎么会在这儿?她撇下婢女,跟着到了这府上的僻静处,看着眼前的苍老的男人,忍不住掩住鼻子。
不是说了,叫你别再回来衡都。
当年虽诈死成功,但她心眼比谁都要多,你的相貌一出现,恐怕就惊动了她。
此处是杜府最偏僻的小院,供给粗使婢子住的。
花宴繁忙,这儿没人,反倒是说话的好地方。
男人抬起头,胡茬青黑,棕黑色的皮肤上还有汗渍。
他假装送菜混入杜府,就是为了能和高敏说一句话。
来不及了,你必须离开柳府。
他心里着急,但如今不是说话的时候。
贵妃已经知道高敏就是小宋氏,过不久就会叫人来杀她。
当年的秘密,没有人能躲过。
他伸手要拉高敏,却被一掌打开。
路三,你记住现在我是什么身份。
她舌抵住上鄂,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四周无人,这才低声浅语,你就住在临安山是不是,这些年,你从未找过我,如今忽然出现……难道是当年的事被贵妃发现了?她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柔荑扶着头,喃喃道这不可能。
路三想去扶,怕被嫌弃,只能往后退一步。
他点头,当年你毒死云夫人,拿走贵妃的金钗还有御医开的药方后突然消失。
她就起疑心派我调查你,当时我劝你离开衡都,你非要嫁给柳海。
贵妃没见过你,但知道我会和你联系,于是在诈死前我给你飞鸽传书,想让你快离开衡都。
飞鸽?高敏仔细回忆,自己从未见过什么鸽子。
有几名侍女的脚步声由远至近,路三和高敏齐齐后退,躲进了草木之中作掩护。
昨日,鸽子回来了。
一年前的鸽子回来了,而且书信不见了,不是高敏,那就是柳海府里有人看了信。
那信上提及了贵妃的名讳,定然会被猜到,到时给柳海一瞧,必然会惊动贵妃。
那高敏的身份就会被戳穿。
高敏面色平静,仔细思忖:我倒是想起一件事,前两日出了盗贼,我那东西不见了。
我想着是哪个不长眼偷了去卖,问了所有当铺和金铺都不曾见过,我想着也是,这东西是宫中物品,要出事早出事了。
不是丫鬟见财起义偷的,必然是另一伙人。
要是云贵妃知道她留着那东西,必然早过来杀她。
如今留着她,必是觉得她有用。
不得不说,高敏比路三聪明。
一下子就想通了症结,不必慌张,贵妃此时反而无法对我做什么。
要是她猜得不错,拿走东西的人是定远侯府那边的。
也只有他们还惦记着云夫人的事。
有定远侯府在,云贵妃不会选在此时对她下手,以免遭人口舌。
她看着路三,既然你来了,也不要回山里去。
就留下替我做事,山上苦,留在这里,我也可以多帮你。
路三面露羞色,垂下头,嗯了一声。
柳家姑娘落水了,快救命啊,柳家姑娘落水了。
尖利的声音划破两人的安静,路三知道柳烟儿是高敏的女儿,顿时着急的要起身。
高敏猛地拉住路三的胳膊,面上丝毫不担心,反而勾起唇角,不用去,就让她在里面多待一会儿。
烟儿做的好。
早些就让烟儿告诉顾寒,落水的是她,到时就会上演一出英雄救美。
水中美人,湿透罗衫,没了名节只能嫁进顾家。
烟儿到时哭诉,敷衍那顾寒,又能叫柳云芝受尽欺负。
等了大概一刻,听到有人去救,她这才施施然起身。
路三,你先去柳府后门等我,晚些安排你进柳府。
对了,回去路上,将柳云芝落水的事宣传一通,叫她好好出出名。
说罢,高敏就挤出几滴泪,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我的云云,快让开,我的云云……正巧撞上李婉,她直接叫人扣下高敏,不耐烦地说道:小宋氏,你在这哭哭啼啼做什么?玉河郡主岂能错过好戏,跟在李婉身边就是想看看她的气焰被消。
谁让她不爽,那就是自己的朋友,她看了眼高敏,随即说道:三公主你可真是好大的威风,人家女儿落水着急,你难道也要责罚吗?高敏擦了擦眼角,和柳烟儿如出一辙的模样着实讨人厌。
李婉冷哼,放开她。
呜呜,多谢三公主,玉河郡主。
臣妇只是听到小女云芝落水,一时着急。
听说有壮士救了她,不知是谁?玉河讥笑地看向李婉,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不过女子名节是大,柳云芝的身子都不干净了,恐怕是要嫁给那男人了,李婉,你说是不是?李婉瞥了一眼,冷哼道:柳家来杜府花宴的可不止一个柳云芝,你们怎么笃定就是她落水而不是柳烟儿。
难不成是你们对云芝妹妹下了套……她们一愣,玉河直接开骂。
李婉白了眼,害人终害己,你们小心遭报应。
她留下个背影,潇洒离开。
高敏望了眼玉河郡主,后者怒瞪,看什么看,还不去看看你那好女儿成功了没。
她不敢多说,不安地跟着婢女到了小院前。
顾寒浑身是水,脸为墨黑。
柳云芝浅笑嫣嫣,浑身干净。
意识到什么,高敏突然腿软倒地。
柳云芝眼角的笑很快隐起,双眉微微下压,慢慢走近。
在高敏觉察不对时,将众人视线引到了她的身上。
母亲,你终于来了。
妹妹落水差点身亡,多亏顾将军帮她将胸腔内的水都挤出来……呜呜,顾将军,云芝在这谢过你。
高敏猛地甩开她的手臂,都是她,都是这个贱人,才会让烟儿失去名节。
你……她挥手就要打,反被顾寒拉住。
柳云芝惊讶地盯着顾寒,他竟然帮自己,真是日头从西边出来。
还未从惊讶中出来,翟紫兰不知何时冒出,将她扶起。
没事吧,柳娘子。
没事。
她扑打衣衫,觉得顾寒瞧她的眼神有点奇怪。
高敏气的头发晕,可也知现在不是吵闹的时候,她怒瞪柳云芝,斥责道:不是让你照顾好烟儿,你为何推她下水!柳云芝早料到有这招,预备将目击者叫出。
顾寒已上前一步,护她在身后,柳夫人,我亲眼所见,烟儿是自己失足落入水中。
这不管云芝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