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亮,外头鸡鸣不断。
柳云芝听到窗外悉悉索索,有人小声的叫喊。
阿宋,阿宋。
声音遥远飘渺,手腕有毛茸茸的东西在蠕动。
她猛地睁开眼,才发现是昨晚的野猫太冷,睡到了她的边上。
喵?野猫被吵醒,疑惑的抬头,似乎在问她怎么醒了。
比起第一面,此时的野猫格外的温顺。
她轻笑一声,用手轻轻的抚摸。
小家伙,你这么早就醒了?小野猫伸了个懒腰,很配合的喵了一声。
阿宋,阿宋。
是金花的声音。
柳云芝起身,穿上衣服。
走近就听到金花的嘀咕声:怎么没声,难道还没醒吗?她疑惑着,还把一张脸贴在窗上。
左右看不见,打算用手指还想戳破窗户纸。
这个天,窗户要是破了,风就会灌进来。
她快走两步,在她戳破前,将窗户打开。
金花姐姐,这么早,找我什么事情?金花比窗棂高半个身子,见到柳云芝,被吓得退后两步。
等站稳当了,露出一个傻笑:阿宋小郎君,我刚刚听见你屋里有动静,还以为你醒了。
动静应该是野猫闹出来的,柳云芝笑着解释了一句,她揉了揉惺忪睡眼,看的金花心里不断的尖叫。
阿宋小郎君就是不梳洗,也可爱的好想揉一揉。
外头天还没亮,小厨房却有星点烛光。
乌黑的天,有点点星。
对了,金花裹着脑袋,手里端着才出锅的开花馒头,献宝似的举高。
阿宋,刚出锅的,热腾腾,最适合现在吃。
一个小屉笼上,挤着三个红糖馒头。
上头绽开,融化的红糖流下,热气氤氲,将香甜的味道送到柳云芝的鼻子里。
这是衡都有名的小吃,香甜可口,得人喜欢。
柳云芝不爱吃甜的,也会多吃几口这个。
她接过,谢谢金花姐姐。
金花笑呵呵歪头,阿宋你快吃。
把屉笼递进去,冷风一吹,她冻得缩脖子。
再看阿宋,一身单薄,立即皱起眉头,外头冷,你快把窗户关上,别冻着。
说真就要伸手关窗,忽然想起什么,打了下自己的脑壳。
对了,她弯腰将脚边的碗捡起来,这是府里不要的鸡杂,给那只猫吃吧。
话音说完,屋里的小野猫喵了一声。
小厨房时常有这些不要的,如果阿宋小郎君真要留下这只猫,那她到时候都收集起来,免得叫小猫饿着。
她探头去看,小野猫躲在凳子后,瞧不清模样。
想起自己昨日的做法,很是抱歉的挠头:都怪我昨天误会它。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柳云芝接过那碗鸡杂,它不会怪你的。
对了,金花姐姐,你可以帮我烧壶水吗?金花点点头,当然可以。
转身就要走,却被柳云芝叫住。
她转身点了烛光后,让屋内亮堂些。
昨夜接了许多的灵泉,随意挑一些烧开。
灵泉可以压制她身上的毒,谢栾身上的定然也可以。
正想着,柳云芝正要用端水盆,手上一轻,惊讶的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她的灵泉呢?心里咯噔一下,立马去看别的容器。
只要是敞开口的几乎都没了,只剩下一个花瓶还有水壶。
但花瓶里也少了一大半,仔细看,还能在里头看见几根橘色的猫毛。
罪魁祸首一目了然。
柳云芝是又气又笑,而小野猫歪着头,甚至还来她脚边坐下蹭了她的裤腿。
她无奈,这么多,你一夜是怎么喝完的?喵?猫只盯着她手里的鸡杂,打滚着要吃的。
只能将屋里仅剩的水壶给金花,窗外的小丫鬟指着野猫讶异。
这猫怎么变了个模样,昨日还斑斑秃秃,腿上还有伤的。
现在身上的伤口像是一夜好全了的,就连腿都不瘸了。
怕不是昨天装的?真是奇了怪了,这猫成精了。
听到金花说的话,哼唧一声,傲娇的抬头从桌上跳下去,凶煞的瞪了一眼金花,一连串的动作让两人都看呆。
这猫气性真大。
金花挠头,阿宋小郎君,我去做事了,你有事就叫我一声。
别看她小小个,却能干的很。
是以事情都压在她身上,没人帮忙。
等人走了,柳云芝将窗门关上。
屋里的烛光晃晃,野猫跳在桌上,慢条斯理的吃着鸡杂。
她过去仔细打量,金花刚刚提醒了自己,昨日还看到野猫的腿有旧伤。
前爪被折断,弯曲不能动。
现在却健全,刚刚走道更是矫健。
还有那满身秃斑……此时哪还有先前狼狈模样,她伸手摸着顺滑的猫毛,不得不相信这是灵泉的功效。
野猫呼噜呼噜,并不害怕柳云芝。
反而吃完后舔了舔嘴,将头往柳云芝的手心里钻,软乎乎的,比汤婆子还热。
她笑着扯了扯野猫的耳,你喝了我那么多灵泉,该怎么赔我?喵?野猫眯起眼,舒服的躺下,呼噜声比雷还大。
被野猫逗笑,柳云芝顺势在它的肚皮揉了一把,小猫,你以后就跟着我。
既然我是你的主人,那你也得有个名字。
叫什么呢?是在冬天捡到,一开始又那么丑,要不就叫丑月应景。
丑月。
她叫了一声,野猫抬头,喵了一声。
算是把名字定下。
又将屋子收拾了下,一切都做好,天已蒙蒙亮。
身为院子里唯一厨娘,金花事多。
她寅时三刻就得起,将早间小侯爷要吃的准备好。
今日不知怎么,雪落个不停,人也冷得没精神。
好在有阿宋在,帮着做了许多。
她将自己藏了许久的腌菜取出一小碟,舀好热腾腾的白粥,阿宋,快来尝尝,我上个月腌制的生腌河蟹。
螃蟹在侯府都算是难得,她能留下的也不多。
看着一小碟的蟹腿,柳云芝闻到呛鼻的酒味,她掩住鼻子,细长的眉毛蹙在一起。
她吃不惯生的。
金花见她这模样,也没强逼着她吃,只是可惜的摇摇头。
用过早膳,柳云芝端着烧好的灵泉,准备去找谢栾。
灵泉不仅可以压制身上的毒,还可以治好丑月的旧伤,甚至那一身毛一夜之间就长回来了。
那谢栾的毒,或许也可以解。
想起开春后,她心里的石头悬了起来,忐忑不安到了谢栾屋门前。
梅花飘香,红梅点缀皑皑白雪。
青石板早早被雪掩埋,打扫的仆子还没来,她走过,留下一串的脚印。
进还是不进?柳云芝有些怕,但随之一想,死马当作活马医。
要是救活了谢栾,自己就当是还恩了。
下了决心,她抬高下巴,迈步上了台阶。
还没叩门,门就被打开。
贺粲的大脸骤然出现在跟前,吓了柳云芝一大跳。
阿宋?贺粲抬头望天,这日头都没出来,这小子来这里干什么,你来这干什么?没想到两人正好碰上,贺粲急着出门,没等柳云芝说话,就把手里的铜盆往她那边一塞。
我还有事,小侯爷等会儿起来要洗漱,你帮我候着先。
柳云芝还没应话,贺粲夹着腿跑远了。
看来是真的有事。
屋里暖如春日,但不点烛光,借着微弱的熹光,她将水壶放在桌上。
轻手轻脚的出门,带着铜盆去小厨房倒热水。
谢栾自病后,作息也有了变化。
在北地时,鸡鸣就醒。
现在要多睡一会儿,洗漱完好看书。
他起来时,细碎的雪压在屋顶上,轻微的声响在耳畔骤然放大。
门吱呀被推开。
光亮洒在地面上,谢栾阖眼,又下雪了。
是呀,也不知正午雪能不能停。
清脆的声音让谢栾侧目,小小的人影正忙活着,小侯爷,热水和清茶都备好了,您现在起来吗?她转过身,层层幔帐后的人轻咳,怎么是你,贺粲呢?他说有事,先走了,让我帮你打些热水。
……贺粲做事怎么如此不牢靠,他皱紧眉头,你先出去吧。
柳云芝还犹豫要不要进去帮忙,听到这话,语气一松,嗯,小侯爷,我就在门外,你有事唤我。
不用。
谢栾沉声,他不是废人,还不需要一个小孩来伺候。
听着他的话,柳云芝并未作声,她轻踏着步子,往外走,手搭在门上。
并未关全,而是留了缝隙。
这样里头有声响,自己也能及时去帮。
床榻上,谢栾用手肘撑着身子,几次借力,却还是起不来。
他轻叹,看着苍白无血的手掌,苦笑。
老天为何不能再留他片刻。
心口似乎有火燃起,脚底却寒冻骤生。
体外虚寒,体内心火烧燃,冰火夹击,谢栾脸色一变。
咳,咳咳……咳嗽就如催人命的铃铛,一下又一下。
他捂住嘴,尽量压低声音,不想被阿宋听到。
但外头立即有了关切的声音,小侯爷你没事吧?没……咳,没事……根本不像没事的样子,柳云芝不等谢栾拒绝,进门后倒了一杯灵泉,喝口水。
她绕过幔帐,到了床榻前。
眼前的人瘦骨嶙峋,与一开始丑月很像。
双眼无神,手掌溢出鲜血。
红的像是山茶,她心里一惊,谢栾到底中的什么毒,如此剧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