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试探

2025-03-22 08:15:36

贺粲来时,谢栾昏睡过去。

柳云芝用帕子将他的血擦洗干净,掖好被子。

爷又睡回去了?柳云芝摆手示意出来再说,关上门将刚刚的情况描述一边。

说到最后,贺粲的脸如白雪,嘴唇张合许久,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他担心的捏着衣角,我进去看看爷。

别。

柳云芝拉住他的手臂,被心急的贺粲瞪了一眼,赶忙回缩,小侯爷睡下,不要去打扰。

也是,他刚刚心急,没想到这。

脚不断的踱步,眼见着台阶上的雪都成了冰,贺粲才停下,阿宋,多亏了你。

府里的其他人我放心不下,你在这照顾小侯爷,我去找师姐来看爷。

他要走时,又回眸。

无声却沉重。

柳云芝肩上落了担子,重的传不过去。

翟紫兰来时,是正午。

雪停了,谢栾还未醒。

披着风雪的两人急匆匆的进屋,柳云芝正围着谢栾的床榻,不就知道在做什么。

你干什么。

翟紫兰焦急,快步上前将她一把拉开。

柳云芝浸湿的帕子甩的老远,落在地上。

师姐,你别这么凶。

贺粲要阻拦师姐根本来不及,只能在她动手前先护住阿宋,是我拜托阿宋照顾爷的。

红炭飞出一些火星,翟紫兰左手绕着鞭子,怒瞪不语。

贺粲事事以谢栾为重,他说什么就做什么,信什么。

既然爷说,阿宋可信,愿意叫他留着。

那还怕什么。

正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他长舒一口气,瞅了眼呆愣的阿宋,想来是吓坏了。

别怕,师姐是刀子嘴豆腐心。

他拍了拍阿宋的肩膀,更何况你是好心。

走近了就看得见,是爷嘴唇干,阿宋用湿帕子擦。

嗯。

柳云芝感激地看了眼贺粲。

翟紫兰知道是误会阿宋,她生硬的瞥了一眼,你去温壶黄酒,再打来一盆热水。

贺粲忙叫道我去,还没走远就被喊了回来。

要你瞎忙活什么,还有别的事交代给你。

翟紫兰白了一眼,贺粲只能乖乖回来。

柳云芝倒是不在意被使唤。

她点点头,小跑着去了小厨房。

贺粲看着她的背影,顿时觉得师姐过分了。

师姐,你都查过阿宋背景,干干净净,不是坏人。

怎么还对他这么凶?翟紫兰反思,刚刚心里急,对阿宋的语气确实算不上好。

行了,等他来,我说声对不住不就行了。

现在要紧是小侯爷的事,从北地带来的雪蔓草,还有多少?被这么一提醒,贺粲连忙翻出随身携带的荷包。

打开后,递到翟紫兰眼前。

师姐,就剩这么多了。

北地雪蔓草极稀有,要去雪山之上采撷,最后阴干,激发药性。

这草入药,能解百毒。

原本是翟紫兰带来以防万一,谁知路上真就遇上刺杀,谢栾被毒箭射中。

她调配许久,这才研制出暂时能压制剧毒的解药。

今日号脉,谢栾体内原本安静的毒此时正四处窜跳,随着血液奔腾。

若是伤及心肺,怕真药石无医。

不够,要想压制小侯爷体内的毒,这些只能撑一月。

雪蔓草又只有北地有,来回也要一月多。

贺粲皱起眉头,师姐,要是快马加鞭,我可以在一月内返回。

他轻功好,又熟知路,一个月足以。

翟紫兰颔首,目送贺粲离开,她叹了口气。

她奉师傅之命来衡都,除了保护谢栾还有要事。

但如今谢栾危在旦夕,也离不了人。

一筹莫展之际,柳云芝进来了。

翟娘子,东西都拿来了。

雪铺满了院子,她走时差些摔跤,好在稳住了身子,只是沾湿了衣袍。

屋外安静,翟紫兰就着柳云芝端来的黄酒,放入药粉,让谢栾喝下。

热水还得继续温着酒,隔二十个数,还得再喂。

一直到人醒了才是转危为安。

屋外一直没人,翟紫兰正奇怪,为何今日还没人送来午膳。

甚至也没人来问一问。

她环顾屋内,阿宋不见了?翟紫兰蹙着眉头,听着了外头有人说话,立即出门去,就见府里的厨娘提着食盒,阿宋小郎君,丑月已经喂过了,你放心就是。

嗯,谢谢金花姐姐。

柳云芝目送金花离开,回眸,翟紫兰抱着胸,目光冷漠如雪。

她心一跳,淡笑回应。

进了屋,翟紫兰问话,为何院里一直不来人?就连云嬷嬷和李刚都不曾来问安,这不像是那些人会做的。

他们巴不得时刻在侯爷身边,刺探消息。

但若是说和眼前的毛头小子有关,翟紫兰不想信。

梨花木桌上,摆了一道道菜。

香味勾的翟紫兰目光都偏了,但她心怀警惕,总觉得这个小子不简单。

等碗筷都备好了,柳云芝先坐下,顶着翟紫兰的质问,淡笑:我与他们说小侯爷要教我识字习武,所以让两个侍卫守着,不准人进来打搅。

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小侯爷躺着没醒过,怎么教……翟紫兰恍然大悟,再看柳云芝,忍不住夸奖道:你倒是聪明。

小侯爷风寒不出屋,那些鬣狗还是会闻着味道来。

但若是往外说教习武功,墙头之上的那双双眼睛,定会按捺不动,先探清侯爷是否真的中毒。

阿宋生的天真无辜,确实是比贺粲聪明。

难怪小侯爷想留下他。

吃过饭后,翟紫兰对柳云芝温和了一些,也没有先前那样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她坐在凳上,潇洒的将一条腿蹬在凳面上,擦拭着自己的长鞭时用余光打量身侧正捧着书卷读的人。

被毒辣的目光盯得紧了,柳云芝呼出一口长长的气。

将书卷抚平,抬眸,翟娘子,有什么事吗?她眉头下沉,满怀心事。

自己来时,贺粲不在,心里其实已经能猜到一些。

玲珑软鞭握在手里,给翟紫兰平添了几分戾气,她坐正,身子前倾,朝着柳云芝压过来。

阿宋,你到底是谁?我……她摇摇头,真的记不起了。

两人眼神相撞,一个平静一个探究。

许久,翟紫兰败下阵来,想不起就永远都别想起来。

她抽离开,将鞭子折一折放在桌上。

你身份不明,却是我如今唯一可以相信的人了。

这些话本不该和柳云芝说,但翟紫兰孤注一掷,她赌眼前谢栾的眼光。

赌柳云芝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寒风阵阵,天又下起了雪。

在寂静的雪声中,柳云芝知道了定远侯府的事情。

关于谢栾,关于这平静水面下的暗流。

谢栾的生母是当今云贵妃的妹妹,玟王之母。

两人是表兄弟,却私下不和。

玟王好风流,曾经犯下不少奸掠重罪。

谢栾十岁那年,揭穿了玟王的恶毒行径,让他被送去皇陵反省。

两人交恶,连带云贵妃也恨极了谢家。

老侯爷担心宫里下三滥的手段伤害到谢栾,于是将他带去北地,没有再回衡都。

但年前,老侯爷去了,谢栾心乱下得了寒症,到初冬还不见好。

打了一场胜仗后,老军医便建议他回衡都休养,等春过了再回北地。

正好朝廷下召,谢栾捧着圣旨不甘不愿的踏上回衡之路。

但军中出现了奸细,他们早一个月行走,还故意绕了远路,却还是被鬣狗追上。

一场厮杀,谢栾为救一无辜路人中了毒箭。

我从未见过这种毒,去信给师傅说时,也不曾闻。

总之极其麻烦,只能靠着雪蔓草吊命。

翟紫兰说罢,脸色青灰,郁气堵在胸口怎么都吐不出去。

她咬牙切齿,恶狠的捏着杯子,巨大的力道让柳云芝看的心惊。

等这边事情结束,回去北地就把那奸细千刀万剐。

还有那路人,要不是小侯爷仁善,她定要让她陪葬。

气话说过后,她看向柳云芝,阿宋,我不知为何侯爷如此信你。

但他信,我就信,我还有事,这与大越未来有关,不能耽搁。

可侯府也不是以前的侯府,十年未归,这里的人早已不知黑白。

她说到激动处,紧紧的握住柳云芝的手,阿宋,只有你不是局中人。

只有你可以帮小侯爷。

两人的目光移向床榻上病躯,翟紫兰的担忧,柳云芝都知道。

她反握着,重重点头。

救命之恩,莫不能忘。

谢栾信她,她要证明,自己可以被信任。

有了柳云芝的话,翟紫兰放心下来,写下药方和注意事项,叫她好生顾着,便拿着鞭子离开。

她所面对的,柳云芝不知,但倾佩。

知其难,不退缩。

嘉荣院你说的都是真的?云嬷嬷吃着茶,身后的李婆子用力的按着,那厉害的两个都走了?是的,嬷嬷,是奴婢亲眼瞧见的。

云嬷嬷思索片刻,那两个走的这般急,可打听到是为了什么?李婆子干笑,那院子不让进,奴婢什么都听不到。

废物。

云嬷嬷瞥了一眼,耸肩让她离远点,对了,那小乞丐在哪?说是跟着小侯爷识字习武,正在院里耍着。

云嬷嬷皱起眉头,李婆子端来茶点,被她怒斥,吃什么吃,现在是吃的时候嘛?谢栾一整日都没出院子,那两个厉害往外跑就留个小乞丐在。

这不正是试探的好时候,她立即起身,走,我们现在就去正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