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 马车抵达朔城,榆钱也送到此处位置,殿下, 一路顺风,我等送到此处, 日后再会。
有劳了。
李裕颔首致意,替我再次谢过殿下。
榆钱拱手。
等榆钱领了暗卫离开, 江之礼和彭鼎在准备回滨城的事,肖媛也在检查通关文牒。
丁卯同李裕一处。
上次到朔城都是黄昏了, 只看过入夜时繁华景象的朔城, 却不曾见过白日里, 朔城码头的恢弘大气。
木叔叔,这是码头吗?许是这一路上,丁卯已经叫习惯了,虽然大多数时间还是会叫错,但也偶尔会有一两回是叫对的。
丁卯在李裕怀中,李裕轻嗯一声,是, 这里就是朔城码头!江边的风有些大,丁卯的头发都有些被吹乱了,但还是很兴奋, 以为早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船只和往来的热闹景象。
李裕伸手只给他看, 这是客船,那个是货船。
李裕同丁卯说着客船和货船的不同,因为眼见为实, 所以丁卯很容易就理解了, 看着源源不断的货物被搬上货船, 而通往客船的乘客也络绎不绝,丁卯很快记住,然后问道,三叔,这些船驶向哪里?孩子眼中总是充满了新鲜,也容易好奇。
李裕轻声道,这里的船只,大多都是去往南顺的。
南顺?丁卯跟着念了一次,忽然便笑了起来,我在长空叔叔那里听过这个名字。
李裕也跟着笑起来,是,他去过。
哇,他好厉害~在丁卯眼中,眼前码头的这些船只是通往精彩而神秘的未知之处的,他心中充满向往,所以温印在他心中就成了厉害的代名词。
分明眼前的只是丁卯,但李裕心中还骄傲,是啊,她很厉害,她做了很多人没做的事,去过很多人没去的地方,有帮很多人扛起来重担,让他们能够养家糊口,在我心里,她就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丁卯嘻嘻笑了起来。
李裕也跟着笑起来,却又朝他伸手做了一个嘘的姿势,悄声道,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你不要告诉她。
丁卯笑得更欢,为什么?李裕凑近,轻声道,怕她知道了,会骄傲,骄傲使人退步。
丁卯咯咯咯笑起来,我也想去!丁卯搂着李裕的脖子。
李裕轻声道,会有机会的。
日后,丁卯同外祖母一处,外祖母会教他很多东西,有一日,他也会像温印一样,跋山涉水去到各处,这也需对丁卯而言,是更好的选择。
李裕重新抱起他,让他骑在自己肩膀上,这样,丁卯就能看到更远处。
哇~丁卯很快没有这么开怀笑起来了,三叔你看~!李裕安静听到他叽叽喳喳的声音,有没打断,等他说完,他也温声问道,小豆芽,你以后会去很多地方,见很多人,看不同风景,过不一样的人生,好不好?丁卯当然似懂非懂,但还是很开心,继续嘻嘻笑着。
迎着江风,李裕缓缓敛了笑意。
他最希望的,是他平安长大,一生顺遂……***另一侧,肖媛刚好上前,东家,通关文牒已经验过了,都准备妥当了,再等安心这处来了就可以走了,前两日大雨,路上可能耽误了,应当稍后就倒。
好。
温印应声。
温印环顾四周,她倒是看到江之礼和洛铭跃了,却没有看到李裕和丁卯。
温印问起,李裕和丁卯在一处吗?因为要处理朔城这边的事,所以李裕让彭鼎跟着温印,所以彭鼎在温印这处,但彭鼎是清楚李裕和丁卯在何处的。
温印问起,彭鼎应道,是,主家和小公子一处,江边码头那里。
彭鼎伸手指了指。
周围人山人海,还隔得远,但许是因为李裕将丁卯放在肩头的缘故,温印一眼就看到他们两人。
丁卯应当很开心,骑在李裕肩头,双臂长开,在迎着江风笑着;李裕也扶稳了他,不会出意外。
一大一小在江边的模样,同周围的热闹繁华融为一体,还多了几分温馨在。
我去看看。
温印温声。
安心还没到,他们可以在朔城多呆些时候,彭鼎正要跟上,一侧的侍卫上前附耳。
彭鼎虽然没跟上,但目光一直落在温印这处,确保她是安全的。
温印往码头那边走去,周围也有很多人往来而过,只是忽然,温印觉得刚才过去的人有些熟悉,不由微微拢了拢眉头,转身看向方才在人群中擦肩而过的那个人。
而刚才人群中的那个人,应当也是认出了温印,但同样和温印一样不敢确定,或是,也觉得不应当是对方,也慢慢转身,朝人群中的温印看过来。
在摩肩接踵的朔城码头,两人都不由转身回头,尽管目光中有难以置信,还是相互看向对方,也看到对方在看自己。
温印认出她来,陆江月……陆江月也看向她,知晓自己没认错。
是温印。
尽管两人眼中都有不同程度的诧异,但慢慢的,诧异被旁的复杂所替代,但都没有收回目光,也都继续在人群中看向对方。
……许久之后,江边凭栏远眺。
春风和煦,周围还有江边码头的热闹景象。
你竟然还活着,我真以为你死了……陆江月轻叹,不是说连尸体都找到了吗?烧焦了,但是有你的钗子在,没人怀疑过是假的。
温印,你真是命大呀,定州那天的乱象,你还能逃出来,而且逃来了苍月……面朝着江风,陆江月深吸一口气,转眸看她,你那天原本是不是要同废太子一起逃走的,但是我拖累了你?温印看向远处,淡声道,我没问你,你也别问我,眼下这样就挺好。
陆江月淡声笑了笑,这还是头一次,没有针锋相对。
温印没说话。
除却在明珠寺那次是她主动挑衅得她,旁的时候都是她挑刺,算不上针锋相对……陆江月轻叹,以前我总和你作对,仿佛看到你不好,我就好了,眼下才知道,你才是活得最明白的那个。
温印低声道,我当你称赞我了。
但你称赞我,我不习惯……是啊,我也不习惯。
陆江月应道,以前我最喜欢同你比,要是哪次能把你比下去,就成了我最高兴的事,尤其是你嫁给废太子的时候,我觉得你一辈子都完了,落魄了,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那么高兴,兴许是,终于能看到你狼狈的时候,早前都不敢想……温印安静听着,没打断她。
陆江月继续,但后来觉得你说的对……温印看她。
陆江月自嘲,我那个时候怎么那么幼稚,你落魄对我有什么好处?我连自己的事都做不了主,不也要嫁去唐家吗?唐什么来着……她是真记不住了。
她看向温印,温印轻哂,别看我,我更记不住。
陆江月也跟着笑起来,是啊,其实这些无关紧要的名字,也就是路人甲,过了就过了,记来做什么?但我记得你说的话,命运不在自己手里,就什么都不是。
说来,我还要谢谢你,你同废太子在定州闹得满城风云,还有陆冠安的死凑在一处,没人在意我,所以我忽然想,要不要离开?温印微怔。
陆江月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我现在很庆幸,那个时候脑子一热,想起你的话,忽然想,要不要赌一把,就这样,我一路离开定州,从来没有那么自有过,我甚至还没想好去哪里,但我想逃走!只要逃开陆家的视线,从此以后,我就不是陆江月了。
陆江月一手搭在栏杆上,一手拄着栏杆,好似迎面春来的风都是自由的,便接着同温印说道,在路上的时候,我想,我应该去苍月,我还没去过,天.朝上国是什么模样,还有南顺,听说南顺书画盛行,我想去看司宝楼的拍卖,我还想去羌亚,因为书上说,羌亚的男子很好看,我要挑个好看的……听到这里,温印忍不住笑开。
笑什么?结果,陆江月自己也忍不住笑。
陆江月继续道,有些人天生不一样,所以我那时候就是很嫉妒你,但眼下不同了,以前是自己目光太狭隘,现在知道比来比去有什么意思呢,眼下就很好。
这一年在苍月,没人认识我,我也有开心的事,也有遇到不开心的事,但真的很好,因为,都是自己选择的……远处,有管事唤她,江姑娘,要开船了!江姑娘?温印转眸看她,改名字了?嗯。
陆江月大方道,江是我母亲的姓,我用她的姓,我不想姓陆。
我要去南顺了,后会无期。
陆江月转身。
温印笑了笑,没有动弹,依旧是看向远处的江面。
陆江月也笑,只是,忽然又驻足转身,看向她,看到你也假死跳到苍月,我心里平衡了,不管以前你怎么样,你我眼下都一样,谁也别看不起谁。
温印轻嗯一声。
放心吧,陆江月已经死了,没人知道你在这里,我叫江月。
陆江月笑道,助你早日觅得如意郎君,还有,你最好别过得很好,过得好,也别告诉我。
温印垂眸笑了笑。
后会无期!陆江月朗声,我还是很讨厌你。
温印头一回会心朝她笑道,一样!江面的风又吹过一轮,温印拾起脚边的石头,远远扔进江中,噗通一声沉下,再无水花……作者有话说:是不是感觉到尾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