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你放我下来……温□□怦怦跳着。
他这么抱着她,两个人离得太近,近得都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李裕仰首看她, 温声道,你, 就当有老鼠在……她是真怕老鼠。
听到老鼠两个字,眉间都顿了顿。
李裕眼中笑意更浓。
温印:……温印看到他笑, 忽然意识到他是故意的。
放我下来,李裕。
温印小声, 自从知晓他是特意的, 温印有些微恼。
李裕却笑着看她, 没有动弹,她稍许挣扎,他也没松手,而是探究问道,小奶狗,鱼宝宝,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温印:……温印气势顿然矮了一截, 好像什么把柄被人抓住一般,忽然不好像方才那句一样理直气壮。
原本小奶狗,鱼宝宝之类的也不是什么爱称, 但如果要解释, 反倒成了爱称,更暧昧,也更微妙, 还更加越描越黑……温印泄气, 没, 没了……她也没说谎。
李裕继续看她,他原本就是东宫,上位者,最会的就是看人,李裕的目光好似将她看穿。
温印轻叹,真没了。
她声音很轻。
他看着她笑。
放我下来……温印继续轻声。
她原本声音就小,李裕特意,你说什么,听不见。
温印:……温印攥紧他衣襟,耐性道,放我下来。
嗯?他尾音上扬,阿茵,大声一些。
温印再次明白,他就是特意的。
李裕!温印这声够大了,震耳欲聋!李裕眸间笑意更浓,但还是没放手,温声道,你叫声鱼宝宝我听?温印:……温印不想同他闹了,想自己挣脱下来,但李裕再小,个头也同她差不多,力气更不比她小,温印咬唇,有些奈何,但又听到楼下是龙凤胎散步回来的说话声……你,你放我下来。
温印看他。
李裕也仰首看她,没说话。
温印忽然意识到,他早前是东宫,他知晓怎么磨人的性子,温印低声,鱼宝宝……嗯?太小声了。
李裕忍俊。
鱼宝宝。
温印又大声了很多。
没听清。
李裕继续逗她,尤其是听着龙凤胎上楼的声音,温印有些微恼,又有些紧张,还有些脸红的模样,李裕心底似尝了一枚冰糖葫芦一般。
温印不傻,他怎么可能听不清?他从一开始就是故意的。
他不是听不清,他要她凑近说……眼见龙凤胎的身影出现在转角处,温印只得俯身,指尖揽上他后颈,快临到他耳旁,轻声道,鱼宝宝。
她声音很轻,却顺着耳畔滑进耳中,然后悠悠飘进心底。
原来是这样的声音。
他笑了笑。
温印:……他放下她,没有食言。
他就是想听听,她口中叫鱼宝宝是什么样子的?听到了。
龙凤胎刚好看到李裕放下温印,两人贴在一处,而后才松开。
姑父姑父!姑父!该午歇了!龙凤胎一人一句。
也不知道是不是方才的缘故,温□□中不由轻叹,胳膊肘往外拐,才认识李裕几天?她刚想完,李裕便温和朝龙凤胎道,上来小榻这里睡。
龙凤胎听话坐了上来,乳娘上前,替他们两人松鞋。
一侧楼梯处又有脚步声传来,温印转身,见是清维,怎么了?清维朝她福了福身,小公子和小小姐上小榻,是要入睡了,清维轻声道,夫人,是霓裳坊的人来量体裁衣了。
衣裳坊,温印会意。
衣裳坊韩渠已经买下来了,她早前让安润去找霓裳坊的人来做冬衣,说的就是这两日登门。
温印应好。
人是来见她的……温印转身,朝李裕道,你陪瑞哥儿和小鹿一会儿,霓裳坊的人来量体裁衣准备做府中的冬衣了,我先去。
李裕已经坐在小榻边缘,回头看她,好,好了再换我去。
温印:……她应当不是错觉,李裕这句话说的好自然,就像,就像娘亲还在的时候,交待爹事情,爹随口应的一声。
温印眨了眨眼。
但问题是,李裕应声的时候,也没什么违和感……好了,都上来!正好乳娘已经给龙凤胎脱了鞋,李裕招呼龙凤胎一道。
龙凤胎竟然很听他的话,他一唤,龙凤胎就争先恐后得往小榻上窜。
温印开了眼界。
应当是没听到温印脚步声,两个孩子又都蹦蹦跳跳上了小榻,李裕转身看向温印,以为她不放心,轻声道,去吧,有我在。
温印:……温印这才转身,但临到楼梯处,又回头看他,见他真耐性同龙凤胎一处,温印莫名觉得有些靠谱,兴许,他也是大孩子一个,所以小孩子都听他的。
应当是。
温印如是想,而后继续下了楼梯。
小榻处,龙凤胎睡在一处,龙凤胎年纪还小,还可以睡一处,再等一两年就要分开睡了。
龙凤胎都已经躺好,而且身上盖好了被子。
姑父姑父,你不陪我们一起睡吗?其中一个先问。
李裕低声道,姑父先看你们睡,等你们睡着了,姑父再睡。
为什么?另一个问。
小孩子都是十万个为什么,什么都可以问。
李裕特意俯身凑近,龙凤胎本就是小孩子心性,见他忽然凑近,都跟着笑起来,李裕神秘而轻声道,姑姑交待的,我们都要听,没什么为什么,记住了吗?这一招果然好用!龙凤胎都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嗯,推到温印身上就好了,反正她也不在。
李裕满意。
睡吧。
李裕又替龙凤胎牵了牵被子。
姑父,睡前可以说话吗?小鹿笑嘻嘻试探底线。
都知晓睡前一直说话,会更清醒,睡不着。
李裕却笑,可以。
瑞哥儿也眼前一亮,偷偷笑起来,肖妈妈和乳娘都不让我们睡前说话,说睡前说话会更睡不着。
哦。
李裕笑了笑,姑父这儿可以说。
这个姑父的自称,李裕说得流利顺畅,一分旁的顾虑都没有。
而听他这么说,龙凤胎都跟着嘻嘻笑了起来。
李裕这个时候才伸出食指,轻轻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悄声道,但说完了,就要乖乖睡觉。
两个孩子都跟着笑起来。
听到了吗?李裕又问。
两个孩子一面笑,一面点头,三人越来越有默契的模样。
龙凤胎是温兆的孩子,李裕对他们有耐性,会一直有耐性。
因为那时候的温兆也是这样,耐性得陪着他,在边关的刀光剑影,血流成河里一点点走向生路,直至,最后将生路让给了他……温兆其实可以不用死的。
他还要这么可以一对龙凤胎。
他听温兆提起过,在死人堆里,在走不动的时候,也在有希望的时候……他知道龙凤胎对温兆的意义。
两个孩子在被窝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得笑着,李裕伸手,抚了抚他们头顶,也跟着温和笑起来,想说什么?瑞哥儿先道,姑父,你喜欢吃糖葫芦吗?他认真道,喜欢,很喜欢。
小鹿又道,可是吃多了会生蛀牙的!他也笑,那就少吃一些。
可是很少吃怎么办?瑞哥儿瞪圆了眼睛。
李裕伸手,轻轻捏了捏他鼻子,很好吃也不能贪嘴,你是男子汉,男子汉和馋猫之间只隔了一个馋嘴!瑞哥儿嘻嘻笑起来。
李裕自己都觉得好有道理的样子!小鹿却笑道,姑父,爹爹也这么说~李裕微楞,既而笑了笑,轻声问道,是吗?两个孩子又一起点头。
小鹿性子敏锐些,姑父,你认识我们爹爹吗?李裕如实点头,认识,他是一个好人。
听到李裕说起爹爹来,小鹿莞尔,爹爹最好了~是不是瑞哥儿!嗯!瑞哥儿负责点头。
然后龙凤胎开始对比和炫耀,爹爹对谁更好,一人一句,似接龙一般,最后谁也没把谁比下去,倒是李裕听了很多温兆是如何做个好父亲的……李裕眼底淡淡氤氲,龙凤胎都没留意。
听他们两人说完,眼中都带着憧憬和期待,李裕轻声道,姑父以后陪你们打雪仗,堆雪人,踏青,放风筝……真的?小鹿的一双眼睛明亮而清澈,带了孩童特有的一尘不染。
李裕点头,嗯。
瑞哥儿也道,像今天一样吗?李裕再次点头,又轻嗯了一声,接着道,像今天一样。
太好了!两个孩子就差在被窝里面欢呼了。
李裕伸手至唇边,比划噤声的意思。
龙凤胎都赶紧敛声。
经过方才,龙凤胎都同李裕之间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和信任,所以李裕让安静,两人立即就安静了下来,不用李裕再提醒。
然后瑞哥儿继续小声问,姑父,你喜欢打雪仗吗?喜欢。
小鹿也问,那你喜欢堆雪人吗?喜欢。
那你喜欢姑姑吗?瑞哥再问起的时候,李裕想也没想。
喜欢。
李裕:……李裕愣住,回过神来的时候忽然想,如果不是龙凤胎还小,就是人精了,但龙凤胎确实像小人精一样笑盈盈看着他。
李裕总要解释,喜欢,但是,是不一样的喜欢。
李裕继续支吾,就是,和喜欢冰糖葫芦,打雪仗,堆雪人不一样的喜欢……他这么说也没错,是不一样。
李裕自己颔首。
小鹿却道,但是我们喜欢冰糖葫芦,打雪仗,堆雪人,和喜欢喜欢姑姑,姑父一样啊~我也是!瑞哥儿赶紧补充。
李裕笑了笑,这让他怎么接?同龙凤胎继续解释?还是,他自己也解释不清……姑父,那你喜欢我们吗?龙凤胎自己替他解围了。
他如实点头,喜欢。
他是真的喜欢龙凤胎,龙凤胎很可爱,很招人喜欢,没有温兆的缘由他也喜欢,有温兆的缘故在其中,他更喜欢。
小鹿眸间眨了眨,神来一问,那是喜欢姑姑那种喜欢,还是喜欢冰糖葫芦,打雪仗,堆雪人那种喜欢?李裕:……真厉害,会举一反三了。
李裕伸手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如果你们赶紧闭眼睡觉,姑父会更喜欢。
两个孩子都使劲儿闭眼,眉头处都拧成了小小的川字。
李裕不由笑了笑。
同龙凤胎在一处其实很有趣,他也喜欢和他们一起。
只是这种喜欢,既不是喜欢温印那种喜欢,也不是喜欢冰糖葫芦,打雪仗和堆雪人一样的喜欢……是另一种。
李裕微微垂眸,再睁眼时,眸间还有笑意。
他其实也是拂晓才回的屋中,没多久龙凤胎就来了,眼下看着龙凤胎都乖乖睡着,头靠着头,睡得安稳的模样,他眼中也渐渐泛起困意,也不由打了打呵欠。
困意袭来,但还是托腮看着龙凤胎,等温印回来。
***楼下屏风后,霓裳坊的人正在给温印量体裁衣,忽然间,听到楼上一阵咯咯咯的笑声传来,还伴随着几声太好了!。
一听就是龙凤胎的声音!正是刚才龙凤胎在被窝里欢呼的时候,因为声音很大,楼下的温印都听到。
温印额头三道黑线,还让李裕带着龙凤胎睡,果然不靠谱。
听这几声的模样,恐怕是这一中午都不会睡的节奏。
早前就听龙凤胎的乳娘说起过,龙凤胎是午睡困难户,眼下同李裕凑到一处去了,应当更是。
东家。
肖媛见她出神,轻声唤了句。
没事,继续吧。
温印淡声。
霓裳坊今日来的量尺寸的师傅正是肖媛。
原本娄家的生意里就有布庄和成衣店,肖媛正好是看这两处生意的管事。
要做这些生意,肖媛自己就会量体裁衣。
霓裳坊是京中的老字号,师傅很多,肖媛的手工活计在其中不算差,所以来这处也不引人注目。
肖媛借着量尺寸的功夫,继续朝温印道,这段时日不少人都在打听东家的消息,按照东家早前说的,都说东家去苍月谈生意去了,要晚些时候再回来,但什么时候回来还没个定数,也没人再多追问。
那就好,温印点头。
肖媛继续道,就是有好些生意上的事情要做决策,东家不在,都积压在一处了。
今年京中才生了事,各地都不怎么稳当,各处的商家都开始囤积居奇,还有不少在试水哄抬物价的。
温印沉声道,娄家做的都是良心生意,不发国难财。
生意要往长久了做,不看眼前这些蝇头小利。
肖媛点头,东家放心,韩管事都看着,娄家上下各处的生意都提前打过招呼了,都清楚东家的意思。
就是成州那边已经有商家开始哄抬物价,成州离京中近,届时京中应当会受影响,东家提前知悉一声。
温印颔首,知道了,马上年关,今年的年关各处光景不同,让韩渠看看,怎么给各处匀一匀。
明年怕是要会动荡,这两年的生意都谨慎些。
肖媛会意。
正好量完了尺寸,肖媛在一侧记录数字,温印上前,交待一声,你同韩渠将手上的生意过一遍,需要拿主意的,隔三四日再来这处,一条条同我说。
好。
肖媛应声。
正好冬衣这处加急了做,也是三四日的时间,到时候趁着送冬衣的时候来见东家也不会露出端倪。
临末了,肖媛又道,对了东家,除了霓裳坊,醉月楼,还盘了京中不少店铺下来,有挣钱的,有不挣钱的,但照东家说的,城中东西南北各处,无论是市井出没还是权贵所在的地方,都盘了铺子。
温印点头,那就好,下次来的时候,告诉我具体的。
好。
肖媛阖上册子,继续道,东家,表姑娘已经离京了。
听说了。
温印眸间微沉,赵暖离开,她没见上,也不知道日后有没有机会再见。
赵家一门兴衰让人兴叹,但忠臣不得善终,子孙凋零,备受屈辱,又让朝中多少人寒心……必定不得长久。
东家,听说赵家一门流放,今晨出京了。
温印低声,沿路让人照看些,流放路远,魑魅魍魉也多,能救一个是一个,把钱花出去,旁的别留痕迹。
好。
肖媛会意。
……温印拎着裙摆上楼,周围很安静,温印特意放缓了脚步,想看看是不是龙凤胎真睡了?方才那么大动静,多半还兴奋着。
但等温印到二楼的时候,见龙凤胎真睡了。
而李裕还在一侧耐性守着,没走开,只是看着龙凤胎出神。
等温印走近了,李裕才回过神来。
过了刚才,又同肖媛说了许多话,有些冲淡了早前的事,温印没了之前的恼意,你去吧,裁缝在楼下,我量好了。
好。
李裕起身。
温印坐下,轻声叹道,真的都睡了?嗯,睡了。
李裕应声。
温印不由多看了他一眼,龙凤胎最不喜欢午睡的,这么快……温印又转身看向小榻上的龙凤胎,确信不是被打晕这类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想,但她转身,李裕也俯身,正好凑近在她耳边,我是不是很厉害?温印:……逗你的。
李裕笑了笑,起身下楼。
温印真的好气好笑。
小孩子心气。
等李裕下了楼,温印唤了乳娘来问,她对龙凤胎的作息也不清楚,不知道醒了之后要做什么。
乳娘便说起今日上午活动得多了,下午不跑跳就行,冬日怕出汗太多生病。
温印点头,那就写写字吧。
乳娘应好。
温印又看了龙凤胎一些时候,两人都睡得很好,也没什么特别要照看的,温--------------/依一y?华/印便让乳娘守在这处,自己下楼去了。
李裕这么久都没见上来,她不知道他怎么了,方才的事后,她又不好让人去问……李裕呢?宝燕在,温印问起。
宝燕轻声道,殿下那处方才就量过了,殿下好些有些累了,在屏风后的小榻上睡着了。
睡着了?温印意外,但一面往屏风后去,一面又觉得不奇怪,他今晨拂晓才回,没过多少时候龙凤胎就来了,然后陪着龙凤胎玩了一上午,刚才又哄龙凤胎入睡,困也是对的。
但去到屏风后,看了小榻上一眼,温印就忍不住嘴角微微勾了勾。
是睡了,还是趴在小榻上睡的。
早前宝燕应该给他盖了被子,但他今日活动了,没那么冷,而且一侧就有炭暖在,他踢了被子,自己在小榻上趴着睡着了。
是个屁孩儿无疑了……温印上前,还是替他牵了被子。
他正睡得迷迷糊糊,睁眼看她,阿茵。
温印不好不应他,怎么在这里睡了?他舌头没捋直,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反正温印没听清,但礼貌应了一声嗯。
他果真就转头了,朝另一面趴着睡了。
温印继续牵被子。
又听到他道,温印,你喜欢冰糖葫芦吗?大半是呓语,她险些就没听清了。
嗯,喜欢。
你喜欢打雪仗吗?梦话还能对话,温印好笑,嗯,喜欢。
你喜欢我吗?温印:……温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确认他是睡着了,方才说的真的是梦话。
温印摇头,没有搭理他。
他继续迷迷糊糊道,你要不要,喜欢我看看?温印:……温印看他,厉害了,还能自圆其说了。
温印调侃,等你长高的。
我也不矮……呓语也能有委屈的意味在里面。
温印更觉得好笑,又轻声道,那等你比我高一头的。
这次,李裕没有再应声了,均匀的呼吸声响起,是睡熟了。
这家伙脑子里都在想什么……温印笑了笑,起身前,又想起在楼上的时候,莫名道,你哪里是鱼,你是小奶狗,奶凶奶凶的。
力气大的时候,她都睁不开这种……温印掖好被角,这次,应当是踢不动了。
温印将碳暖挪远了些。
作者有话说:摸摸小奶狗,你在睡梦中表白的,不尴尬不尴尬,多吃饭饭,长高高——————2更来啦,晚上还有2更,就还完仗啦,晚上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