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印到最后都以为自己听错, 也没听出他前后不沾的这句什么意思……李裕见她没反应过来,笑着糊弄了一声,走了。
机关拧开, 书架挪动开来,李裕和温印出了夹层, 书架很快归位。
有些时候了,要唤人量尺寸了。
等等。
李裕伸手揉了揉她头发, 轻声道,做像些。
温印才想起何事, 脸颊忽得一抹绯红, 李裕存心逗她, 一本正经道,要不,你再闭眼睛,我再亲亲,模样像些。
不用了。
她自己的脸已经红透,眸间也秋水潋滟了。
李裕这才笑了笑,朝着屋外道, 进来吧。
果真,当下就有裁缝入内。
屋外,安润和清维舒了口气, 算是安稳过去了;禁军也松了口气, 也不知这趟当的是什么差事……裁缝入内量尺寸,低头没看他们两人。
方才的事情,都心知肚明, 贵人肯定不希望旁人多看。
果真, 李裕嘶哑的声音道, 随便量一量就好。
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裁缝倏然会意。
温印想死的心都有了。
***成衣坊楼下,宋时遇刚至。
今日东宫遣人过问路上之事,早前废太子遇刺,东宫这处上了心,宋时遇一直在驿馆,花了好些时间同东宫来人提起遇刺之事。
因为李裕和温印去了上元灯会,有禁军随行,每隔一段会有禁军同他说起上元灯会的情况。
从听到两人去做花灯的时候,他就警觉不对,虽然他人在驿馆,但是吩咐禁军务必将那间做花灯的铺子翻个底朝天,所有人等都要过问。
禁军也按照他说的将铺子翻了底朝天,什么都没有。
所有人过问的结果都是一脸懵。
最后宋时遇听说两人真的在一处闲情逸致画了很久的花灯,最后还,还接吻到一处……宋时遇头疼。
他才真的相信,李裕今晚就是风花雪月去的。
宋时遇早前就听说过温印,永安侯的女儿,姿色出众,在京中都是翘楚,是不少京中子弟心中肖想。
这次温印嫁给李裕冲喜,京中不少世家子弟都艳羡无比。
宋时遇有一次在酒肆还听醉酒的京中子弟调侃,说废太子即便被困在离院,那也是同温印在一处,那也不用做旁的事,日日消磨温印就可以了,换成他,他巴不得。
也有人说,你先去,日后换我。
周围哄笑。
那群世家子弟就是养废的败家子,宋时遇并不奇怪,但他没想过李裕也会沉迷美。
色。
后来有禁军说起李裕和温印去了成衣坊做衣裳,再加上早前李裕在做花灯时候的举动,他其实基本上猜到了七七八八,知晓李裕要做什么,所以禁军尴尬说起的时候,他反倒没让人将成衣铺翻个底朝天。
最后成了东宫的人一走,他便来了此处。
他并非没想过,李裕早前也是天子骄子,好容易在边关捡回一条性命,等醒来却发现宫中变天,自己深陷泥沼,接受不了现实,混天过日……宋时遇到成衣铺的时候,李裕正好牵了温印出铺子,便刚好遇到。
宋时遇头大。
宋将军亲自来了?李裕调侃。
宋时遇无语。
李裕笑了笑,将宋时遇晾在身后。
从京中到元城,路上多在马车中,回驿馆的路上也不想乘马车,而是并肩踱步。
阿茵,元宵快乐。
许是这个时辰,周围还都还是欢乐喜庆的氛围,李裕看她。
温印也看他,元宵快乐。
元宵佳节,在长风是比年关更隆重的节日,虽然人在旅途,但能在元城过这样一个元宵,温□□中微暖。
李裕亦然。
尤其是,今年还在元城见了东山郡王,也是一桩大事落定,没有比眼下这样更好的年关了。
李裕温声道,明年,我们再在一处,画一盏十六瓣的花灯。
温印不由笑道,那得画多久?李裕看她,管它画多久,我们慢慢画,一日画不完,两日,两日画不完三日……温印看他。
李裕温声道,来日方长,不是吗?温印不置可否,但说到花灯,温印问起,花灯呢?哪个?李裕问。
一起画那个。
她挺喜欢八盏花瓣的花灯。
安润。
李裕唤了声,安润上前,果然一手一个,两个花灯都在安润手中,李裕拎起八盏花瓣的那枚。
李裕拎在手中,花灯中的微光映在温印眼中,都是柔和与美好。
好看。
他看着她,一语双关。
温印还在看花瓣上的文字。
宋时遇远远跟在两人身后,走出那间成衣铺许久了,宋时遇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哪里有问题。
他总觉得李裕不是色令智昏的人。
他也说不好。
宋时遇驻足,唤了身后的禁军上前,让人折回方才的成衣坊,再去搜一搜,底朝天得搜。
禁军应是。
李裕正转眸同温印说完话,余光瞥到宋时遇驻足停下,吩咐了身侧的禁军一声,而后身后的禁军几十人原路折回。
李裕唇畔微微勾了勾。
宋时遇是不笨,只是脑子里少根弦,要反应些时候,但这个时候,东山郡王早就安全了。
不仅安全,这里的一举一动,一草一木都在余伯的眼皮子下。
宋时遇也是。
李裕收回目光,温和问起,阿茵,你同我说说,外祖母是个怎么样的人吧。
温印意外,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李裕叹道,不是马上要去定州见她老人家了吗,紧张。
又听到他口中的紧张两个字,上回,还是去侯府的时候,但他比谁都淡定沉稳,还会哄祖母和爹,还有龙凤胎的喜欢。
如今侯府上下都对他亲厚,她实在看不出他紧张什么。
温印感叹,你上次也这么说。
李裕却笑,这次不一样,我早前见过岳父,祖母也见过,但同外祖母是真的素昧蒙面,回驿馆正好要些时候,你先同我说说,等我日后见了外祖母,心中也好有数。
温印再次觉得除了岳父和祖母之外,外祖母三个字也在他口中说得自然流利……温印娓娓道来,外祖母,她,精明睿智。
温印先做此评价。
李裕看她,祖母也精明睿智,难怪你这么聪明。
不忘了最后一句将马屁拍上。
温印还不好说旁的,只应道,两人的精明睿智不一样,祖母的精明睿智是世家主母,深谙前朝与后宅之事;外祖母的精明睿智,是另一种,娄家是外祖母在做主。
李裕安静听着。
温印继续道,外祖父过世得早,娄家的生意一直是外祖母在照看,家中也是外祖母在照看,她一个人撑起了娄家。
外祖母有三个儿女,舅舅是长子,然后是我娘,最后是赵暖的母亲,我姨母。
姨母小时候在娄家,后来去了江洲云家,所以舅舅和我娘是一直跟着外祖母的。
娄家早前做过太医,对了,你提起的过的太.祖爷爷,文帝,还赐封过娄家先祖爵位。
李裕微讶,说自己变马那个?温印笑开,嗯,就是变马那个。
两人都先后笑了起来,这是两人的秘密。
温印又道,娄家先祖名唤娄金清,是文帝在位时,朝中的太医院首,文帝几次遇险都是娄金清从旁照顾,文帝念及娄金清的忠心照顾,赐封了娄家侯爵,但因为娄金清只是太医,这样的侯爵没有更多的功勋,只能世袭三代就会收回。
但这世袭的三代侯爵之位,让娄家在定州有了一席之地,慢慢有了话语权。
娄家后来便渐渐开始做起了生意,历经几代,慢慢有了底蕴和积累,才成了眼下的娄家。
方才说外祖父过世得早,那时候舅舅还小,娄家的生意一直是外祖母在照看,娄家的管事也都听外祖母的话,舅舅便跟在外祖母身边学习经商,舅舅学得快,脑子也转得快,在舅舅接手娄家的生意之后,娄家的生意在舅舅手中翻了一番。
也是从舅舅开始,娄家不仅做长风国中的生意,也开始做临近诸国的生意。
但好景不长,舅舅外出经商的时候,遇到了暴雨滑坡,人没回来。
那时候,娄家上下依旧很恐慌,又是外祖母带着宇博安定了家中。
没有外祖母,娄家兴许早就散了。
李裕眉头微皱,他近乎没听过娄宇博这个名字。
李裕心中不好预感。
果真,温印轻叹,外祖母一生操劳,也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宇博身上,但后来,宇博染病夭折,一惯是娄家家中的定海神针的外祖母也病倒了,一病不起。
那时候正好李坦找父亲求亲,娄家又遇到这样的事,我就在外祖母身边呆了三年,一直陪着外祖母。
温印很久没有回忆起这段,想到宇博,还是会难过。
但李裕眉头微拢,那,娄长空?娄长空不是外祖母的孙子吗,怎么一直没听你提起过?温印:!!!遭了,她忘了这么一出。
温印支吾,他,他,他早前一直没同外祖母一处,本来家业也是宇博继承的,后来宇博出事,娄家才交给了娄长空,他早前不在,所以我没提了。
李裕更好奇,他是,你舅舅的外室生子?温印:……李裕继续道,不然,为什么娄长空一直都在外面,也没接回家中?娄家原本就子嗣单薄,你舅舅那脉又子嗣凋零,你外祖母担当大气,怎么会放任自己的孙子在外那么久?温印:……温印头疼,我也不清楚娄家的事,我毕竟是外祖母的外孙女,娄家又才遇到宇博的事,多问无异。
温印恼火,总觉得离露馅儿不远了。
她不想再提娄长空的事,但每次李裕一提就没完。
李裕又道,是不是,外祖母不喜欢他?李裕能想到的,就只有外祖母不喜欢娄长空这一条,就像父皇不喜欢李坦一样。
他也不知道缘由。
但如果娄家已经没有旁的子女,外祖母就娄长空这么一个孙子,外祖母再不喜欢,也只能将家业交到娄长空手中。
许是这个缘故?我没问过,外祖母同我提起他的时候也不多。
温印只想赶紧翻篇。
李裕揪着,你们都在定州,外祖母生病,都陪在左右,你们不熟?温印只能硬着头皮解释,娄家生意上的事一直很忙,娄长空都在打理生意,能见到的时候很少,我大多时候都在陪外祖母。
温印话音未落,李裕轻声道,你不是同他一道去过南顺?温印:!!!谁告诉你的……忽得,温印不说话了,能同李裕说漏嘴的还能有谁,只有安润那张嘴。
李裕见她这幅模样,应当也已经猜到。
李裕一面拎着花灯,一面凑近,温印,你要不要好好想想,你和娄长空一道去南顺做什么?温印:……她,她有什么好想的。
李裕酸溜溜道,快到定州了,可以见见娄长空何方神圣了。
温印叹道,他去苍月做生意了。
哦,也好,最好去十万八千里外做生意。
李裕感叹。
温印:……但温印明显觉察他心情好了许多,他哪里是想见娄长空,他是巴不得不见‘他’。
李裕继续问道,对了,还没说完呢,外祖母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温印头晕,去了就知道了。
李裕坚持不懈,老人家,我得投其所好。
温印无语,李裕,你到底是去定州做什么的?李裕再次凑近,外祖母想见孙女婿,我是去尽孝的啊,好好陪陪外祖母,讨她喜欢,哪里不对?温印:……李裕笑了笑,牵起她的手,走了。
***等回了驿馆,两枚花灯并排放在案几上,温印坐在案几和小榻之间,屈膝看着案几上的两盏花灯。
她都很喜欢。
一盏,是李裕猜灯谜猜到的,九九八十一道灯谜,温印分明见他紧张,也不是那么胸有成竹,眼中也没有每猜中一个的小庆幸,还是拿不准和一时想不到时候的紧张……这些,都是一个真实,可爱,又认真的李裕。
最后,他拿着花灯送她时,一脸的少年笑意,一直刻在她心底。
而另一盏,则是两人临摹的花灯。
灯盏光晕映在他侧颜,剪影出的轮廓,还有灯盏微光中,他阖眸亲她,她心中微动,也想起年关时候,她俯身亲他的一幕。
温印拢紧双膝,她不是,真喜欢那只小奶狗吧?不应该啊……—— 阿茵,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哥哥这样的,好看,成熟,温和,稳重。
—— 这样啊,那很难找啊。
彼时她笑不可抑,但眼下,却忽然想到梦里的李裕,好看,成熟,温和,稳重,还……强势。
温印忽然脸红。
莫名想起今日在成衣坊时,有些像……温印眨了眨眼,端起杯盏轻抿一口,压了压心神。
李裕正好从耳房出来,看她端着茶盏出声,脸色微红,不知道在想什么,脸色越发红润。
等他都踱步到她跟前,她都全然没有察觉。
温印。
他开口唤她。
温印抬眸看他,有些迟钝,因为脑海中的那个印象和身影正和眼前的少年模样缓缓融合在一处……最后是李裕。
温印茶杯没握住,摔在地上打碎。
瞬间,安润,清维,侯府的侍卫和禁军都涌到了外阁间中,安润和清润直接入了内屋里。
温印轻嘶一声,没留神,手指被溅起的水花烫伤,李裕朝清维道,清维冷水。
清维会意去了耳房。
没事了。
李裕又好安润道,安润也会意,撩起帘栊出了屋中,应付了声,杯盏没拿稳。
都是因为早前行刺的事,所以侯府的侍卫和禁军都很紧张,眼下虚惊一场,很快人都出了苑中。
我看看。
李裕看她。
她没来得及收手,手被他握起,肉眼可见红了一片。
她心虚想收回,李裕松开。
她心中微松,刚舒一口气,却觉脚下一空,被他抱起。
李,李裕!她诧异看他。
他淡声道,别动了,这么烫,会起皮。
她不吱声了。
他在水盆前放下她,清维已经打好了水,水偏凉,温印唏嘘,冷。
他从伸手揽着她,手也握着她的手,一道浸在冷水中,温声道,再忍忍。
她看他。
他沉声道,方才在想什么,想这么入神?她轻声:没。
他的声音就在她耳畔,有些恼意,也有些撩人,你总不是在想我……温印:……温印轻声,你想多了。
那你在想什么?他看她。
温印没出声。
李裕继续沉声道,你别告诉是……他不开口,她也知晓他想说的是娄长空三个字,温印打断,李裕,你幼不幼稚?李裕平静道,你迄今为止没说过他一句不好,他在你这里就是完美无缺的人。
温印:……李裕一面握着她的起来微微晾晾,怕她太冷,稍许,才有握着放下去,继续道,要不你同我说一声,娄长空张牙舞爪。
温印:!!!她怎么就张牙舞爪了。
他没出声了。
温印莫名担心他这样,轻声道,他张牙舞爪。
李裕:……幼稚。
温印说完,没再出声了。
李裕轻声道,别让我看到他,我肯定打断他的腿。
温印:???温印无语,你干嘛打断他的腿?他又没招惹你。
少年音里带着醋意,嫉妒。
温印语塞,而后才道,你嫉妒他做什么,他忙得连人影都见不到一个的。
那你告诉我,你同他去南顺做什么了?他还是介意她同他一处。
他太清楚这一路,他同她是怎么慢慢亲近的。
娄长空这么聪明一个人……温印头都要裂开了,终于如实道,去慈州看刺绣,外祖母喜欢刺绣,慈州近,比去京中近,就去了慈州买刺绣。
他谈生意,我买刺绣,然后回定州,没了。
温印继续道,他没牵过我,没耍无赖亲过我,也没枕我腿上过。
我没同他一道猜过灯谜,没一道投过壶,他也没笑话我摸福字,更没一道画过元宵花灯,还有要问的吗?李裕:……李裕支吾,没了。
我手没事了,松开吧。
她轻声。
李裕温声,再等会儿。
温印叹道,冷。
他握着她的手稍稍拿出会儿,最后再浸入水中,怕她想着冷,又开口转移她注意力,今日东山郡王同我说起一件事,陆家同唐家结亲了。
唐家?温印好奇,哪个唐家?定州唐家?温印胡乱猜测。
李裕轻嗯一声。
还真是,温印轻声问道看,陆冠安吗?李裕摇头,陆江月。
他都能记住名字,是今日东山郡王提起的,但温印更奈何了些,不是吧,陆江月要嫁去定州唐家?那她日后怎么以娄长空的身份在定州露面?但一般定亲都在成亲前很久,一两年两三年都有的事,应当没这么巧。
李裕在她耳边应道,比我们晚几日出发,陆冠安送陆江月出嫁,这一趟在定州,许是会碰上他们。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温□□中轻叹,不过她只是烦陆江月,要应付她到底容易。
温印想到的是旁的,唐家是世家,怎么会突然同陆家结亲,而且这么急,议亲之后就结亲?李裕笑了笑,他知晓她聪明,不似旁人。
李裕握着她的手,轻声道,陆平允的私生子才死在京郊,陆家就同唐家结亲,陆冠安送陆江月去定州,这背后一定有问题,温印,我觉得……李裕话音未落,见她东张西望,阿茵?温印认真道,下下呢,刚刚还在这里的,还指着它辟邪镇宅哪!一个陆江月就够了,还有一个陆冠安……温印低声道,李裕,去定州得小心些了,陆冠安不是什么好人。
作者有话说:3更来啦,终于不欠账了,明天换地图。
——————明天周末啦,国际惯例,明天开始有红包,记得明天开始的章节吐泡泡,当然也可以这章吐,啊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