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来了!人生三大喜事,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以及——他乡遇故知。
何况还是落难之时的他乡,遇见了故知!言西诚此时此刻的惊喜感, 完全没办法用语言形容, 出国时他一开始并不打算告诉任何人, 包括林知予和周轻轻。
正当他已经心如死灰的打算听言立恒的安排,完成一项一项程式化的任务之时,正当他以为周轻轻和林知予仍没有察觉他的离开之时, 却没想到, 竟然一转头会看到她出现在眼前。
这样的情形, 就算是个没心没肺的石头也会动容。
三个保镖中领头的走了过来,粗声问:她是谁?下一位相亲对象, 提前见面不行吗?吃你们的薯条去。
言西诚摆了摆手让他们离开。
周轻轻鄙夷地扁扁嘴, 啧了两声:言老板突然给公司放假,竟然是来美国相亲, 真是没想到啊,秋天都还没过完就怀春了!言西诚习惯了被她怼, 倒也并不介意,实话实说道:证件和钱都在别人手里, 我能怎么办?为什么不报警啊?想不到您这么能作的一个人竟然就乖乖束手就擒了。
你哥哥我被警局问询调查的新闻曝出来,你觉得他会放过我吗?退一万步来说, 就算是放过我一次, 也绝对不会放过我第二次。
言西诚抱着双臂靠在椅子上,一脸坦然地仿佛在讲别人的事情。
从父母分居离婚后,他与言立恒之间的沟通就变得越来越困难, 常常话还没说上几句就不欢而散, 久而久之, 也懒得去碰他的神经。
这时候还占我便宜!听到‘你哥哥’三个字,周轻轻端起桌上的水杯佯装要泼给他。
言西诚装腔作势的一个格挡:你再动作大一点,我保镖下一秒就把你按倒在地就地正法了!我走了。
周轻轻翻了个白眼,懒得跟他拌嘴。
别!言西诚伸手阻拦。
你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啊?玩闹过后,周轻轻认真的看着言西诚,声音低低的,像是淅淅沥沥的雨水一般。
从没有见过她这样认真发问的样子,特别是看向自己的眼神,带着几分忧愁,与以往澄澈纯真的样子判若两人,言西诚忽然皱了皱眉,悻悻道:就算是告诉你,你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办法。
其实另一方面更觉得丢人,他这样的人,竟然也会有向言立恒的强权低头的一天。
洗手间里,杨伊一边补着妆一边翻着手机通讯录,镜子一侧走近一位身姿窈窕,温婉清丽的女生,杨伊被吸引目光后一打量,原来是那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
她显然想起了之前在卡地亚酒会上,周靳深为林知予出头的样子,纵然心有愠火也无法发作,摆出一副傲慢的姿态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开口:真是无处不相逢啊,周太太,你怎么在这里?林知予走近她笑了笑,垂眸扫了一眼她手机屏幕上播出去的号码:好久不见啊,方便问一声,你在给谁打电话呢?杨伊匆匆挂掉了屏幕上打给言总的电话,仿佛没听到林知予的问话,将手机塞进手包里,气势不减地扬起下巴自说自话:听说今天周家有大动作,怎么没邀请你这个明媒正娶的太子妃呢?林知予没时间理会她阴阳怪气的讥讽,朝四下张望了几眼,见没有什么可疑的人,耐下性子开门见山道:对待一个你喜欢的人,难道不应该尊重一下他的意志吗?杨小姐。
你什么意思?杨伊终于肯静下心来听她说话。
你们相亲的几步之遥坐着三个华人面孔的保镖你看不出来吗?还是你真的不在乎强扭的瓜到底甜不甜。
我,当然看到了…杨伊声音软了几分,面上却依旧气势不减。
回到位子上,见坐在自己位子上的是冤家路窄的周轻轻,杨伊瞪了一眼,有气也没法发作,故作端庄的落座在旁边,装作不经意的朝后方瞥了眼低头吃东西的保镖,回过头来望着言西诚,娇艳的面庞露出一丝就义般的妥协:说吧,我帮你你怎么报答我?言西诚一愣,一脸茫然的看看周轻轻又看看杨伊,谨慎开口道:你们想干嘛?杨伊倾了倾身子,凑近些笑了笑:算了,也不指望你现在回答我,反正你给我记住了,你欠我一个大人情。
What?言西诚被她突然的转变搞的不明所以。
再过一分钟,你借口去洗手间,那边有人在等你。
周轻轻用眼神指了指后方的保镖,警告言西诚快点走。
谁等我?言西诚被两个女人的安排搞的云里雾里。
走就是了,再磨蹭的话我可懒得管你了。
周轻轻竟然出奇的与杨伊保持一致。
那你们呢?言西诚很快明白了他们的意图,却牢牢坐在椅子上,丝毫也没有要离开的解脱感。
他这小半生虽说没什么大成就,即便是靠言立恒,也从未靠过女人,今天被她们这么突如其来的舍身相助,让他顿时觉得自己抛下两个柔弱的女人太不够男人。
你走吧,言叔叔还能把我怎么样吗?再说了,难道你还准备赶场子去见别的女生?杨伊一副英勇就义的姿态,说话间还不忘深情款款地朝言西诚抛去一个媚眼。
这个时候还想当面面俱到的情圣啊?走不走,不走我走了?周轻轻不耐烦地抱着臂靠在椅子上,懒得跟他废话,再这么商量下去,保镖即便是中文不好也要怀疑他们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是在密谋什么了。
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句话,套用在此时此刻的纽约上东区,生动而贴切。
你们怎么安排的日程啊,为什么言西诚和我相亲的时候会出现别的女人?杨伊冲到三个保镖的桌前气势汹汹地质问。
我才郁闷呢,我到底是今天的第几位,不带这么搞事情的?周轻轻也不依不饶地抱着双臂挡在保镖面前。
行程表打开看一看我是几点到几点的,实在搞不懂,这么重要的相亲竟然能一个人同时见两个女生,你们真当言西诚是个宝啊。
少爷呢?一位保镖从两位女生所站的空隙里看了过去,并未找到言西诚的身影。
都这个时候你还管他?负不负责任啊你们,日程表让我看一看,为什么我和她的时间会重复!杨伊不依不饶的叉着腰再度挡住了保镖的视线。
就是说啊!怎么能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真以为是给皇帝选妃呢?你们怎么不搞个选秀比赛啊?!周轻轻也跟着起哄。
自觉不妙,中间的保镖忽然不顾一切的站起身来,像个雷达一样转动着脑袋扫视餐厅一圈,闷喝一声:不见了!快追!其他两位顿时警觉起来,顾不上围在自己旁边的两位女生,像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整个餐厅因为三个彪形大汉的突然狂奔而燥乱起来,顾客和店员们没有目标的互相张望着,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甚至有胆小的女士们已经一边用英文喊着枪击!一边躲了起来。
餐厅顿时乱成一团,刚才优雅安静的氛围完全被喧哗取代。
在一片混乱中,始作俑者们淡定的坐回到位子上,一位扶了扶自己的绿色发带,另一位用手顺了顺金棕色的长发,招呼着周边糟糟的食客安心就餐。
一阵喧闹过后,杨伊慵懒的靠在椅背上,交叠起细长的双腿,勾唇冷笑了一声问:你们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他呢?毕竟他要是真的这么相亲下去,最后可是很有可能会和我结婚。
周轻轻抬起下巴冷静地看着她,仿佛能将她完全看穿一般,也勾唇笑了笑:因为啊,我知道你是真心喜欢他的,所以,你就不得不成全他。
嘁。
杨伊满不在乎的扁嘴,用叉子在冷掉的龙虾上划来划去,一副大小姐的做派。
周轻轻淡声一笑,语调不由沉了下来,继续道:女人看女人最准,别不承认了。
随你怎么想。
杨伊似笑非笑的动动嘴角,用做了亮钻美甲的手指从手包里夹起几张美元留在桌上作餐费,带着嘲讽的语气道:记得告诉他,欠我一个人情别忘了。
从餐厅后门走出来之后,言西诚拉着林知予一路狂奔,在三个保镖还未察觉之时就顺手上了一辆出租车。
颠沛流离了几天,真正见到林知予的时候,言西诚竟然词穷了,硬生生闭嘴不说自己被言立恒冻结所有财产,没收所有证件绑架到纽约相亲的来龙去脉。
见他一副失意的样子,林知予装作没有看见他泛红的眼底,别过头去靠在车窗边,故作轻松地问道:你的胃好一点了吗?什么时候出的院?面对突如其来的关心,言西诚没来由地觉得有些丢脸,冷白色的肌肤泛起一层潮红,眼底澄澈清明的光芒逐渐暗淡,不答反问道:你在病房里说好了出去买水果,怎么就一去不复返了,我说的话一点份量都没有了吗?林知予楞了一下,没有想到他会提起好几天前的事情,余光瞧见他越发冷肃的神情,只好认真回答道:周靳深来接我了,我陪他去开会了,我不是跟周轻轻讲过了吗,过几天再来看你。
这样的回答显然是言西诚早就意料之中的,他听完也并没有别的反应,好看的眉宇间隐隐噙着一丝阴翳,车子开过街角的大厦,阴影与日光在他漂亮的瞳仁里流转出明与暗的分割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