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西诚手里拎着红酒, 面上是剑拔弩张的怒色。
这就是你照顾她的方式?周靳深冷淡的视线掠过言西诚手里的红酒,将某种情绪强行压了下去,目光落在地上那个纤弱身形上。
他的眉梢染上寒凉, 低下头, 弯腰将她不足一握的腰身揽入臂弯, 另一只手探向她的小腿。
林知予惊恐地抬起头,被他突然抱在怀里,她曲起胳膊抵挡, 要他放开她。
而另一侧, 言西诚面色紧绷着, 看到林知予在他怀里挣扎火气更大,眸里燃烧着火光, 随手将手里的酒一放, 几步上前走了过来。
周靳深沉下愠怒,低低瞧了一眼怀里林知予, 根本没有将言西诚放在眼里,长腿迈开, 抱着林知予往外走。
你要带她去哪?言西诚想阻拦他,又怕伤到林知予, 只能迈开一步挡在他的面前。
让开。
周靳深瞧了言西诚一眼,漆黑的眸里凝着几分狠戾, 深不见底的眸光携着几分秋后算账的意味。
跟着言西诚一起进来的护士被迫贴着病房走廊的墙, 她个子比较矮,被两位身形挺拔的大男人夹在中间,虽然她听不懂他们在争论什么, 却还是看得出是为了抱在怀里的那个女孩子。
放开我, 我要下去。
林知予只想离开这个可怕的漩涡中心, 她用力挣扎,推一下,他就抱得更紧一些,带着毫不温柔的压迫感与霸道。
周靳深,你还想折磨她到什么时候?没听到知予让你放开她吗?言西诚堵在门口,呼吸里都带着愤怒,目之所及是林知予艰难抵抗的样子。
听到折磨两字,周靳深冷鸷的眼眸对上他的视线,眼神交汇之下,翻滚的海啸对上了爆发的火山,有挑衅有愠怒更有蔑视,谁也没有退让的意思。
林征从病房外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人:周总,出院手续办好了,处方药都放在车上了。
说完,他看到言少爷握紧拳头挡在周总面前,臂弯的青筋暴起,似乎下一秒就要将拳头落在Boss的脸上。
来人!林征反应很快,话音刚落,言西诚就被身后涌进来的保镖牵制住了双臂。
你们放开阿诚,听到没有,周靳深,这是在医院里,你想做什么?!林知予被周靳深抱出了病房,被迫仰视着男人冷厉至极的面容,她以为他永远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做派。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发怒的样子,他的呼吸很沉,拧着眉,眼底翻滚着滔天的火势。
周靳深!你究竟想怎么样?林知予咬着唇,挣扎着捶打他的胸膛,眼眶噙着泪珠,带着委屈和愤怒。
周靳深眸色很暗,阴沉着一张脸,瞧也不瞧怀里人一眼,继续往外走。
言少爷,周总夫妇之间的事情,您还是不要插手了吧。
您突然闯进来,威胁周总和夫人的人身安全,我们是可以报警的。
滚开。
言少爷,您不要为难我们啊。
言西诚与周靳深带来的人纠缠在一起,周靳深一路抱着林知予走进电梯也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拦,护士和医生们更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她越是用力挣脱越是被他抱的更紧,好像怕她会突然消失了一般。
林知予对这种无力改变的局面感到可悲,在这个阶级悬殊的世界里,她一旦失去了平起平坐的筹码,也很快就会成为被人轻视嘲笑愚弄和碾压的对象,而这个时候,她还有抗争的力量吗?我真的不想看到你,你为什么非要这么对我,你就不能放过我吗?林知予的眼眶里堆满了泪水,心像是被揉碎了一般。
不能。
男人眉梢溢出沉重的阴霾,纵然眼底的凌厉似一把锋刃,面上依然隐忍不发。
将林知予塞进车里,周靳深紧接着坐了进来。
她要打开车门下车,发现已经被司机落下车锁,她伸手去推周靳深,挣扎着想要下车,却被他抓住了手腕,轻而易举地按在座椅上。
挣扎了不知道多久,车也早就开出来医院很远。
周靳深终于放开了她,林知予气若游丝地靠在椅背上,没有力气再和他争辩,眼神空洞地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周靳深忽然伸开臂弯将她揽进怀里,抱在胸膛的方寸之间。
林知予逃不开又不甘心,于是,带着所有的怨恨和悲伤,将没有出口的心酸尽数发泄在了周靳深的胳膊上。
她咬的牙齿都酸痛了,从始至终,周靳深的眉头也没有皱过一下。
你恨我可以,但是不要折磨你自己。
周靳深视线清冷如冰,透着彻骨寒,在触及那个用尽力气咬着他的女人的一刻,化成了深沉又复杂的落寞。
你发泄吧。
他的声音低沉又隐忍,清晰无比地灌入林知予的耳朵。
林知予觉得他可能都快被自己咬出血来。
无声的眼泪滑落,她终于累了,松口不再咬他,更没有气力与他辩驳。
从这次飞机降落在美国开始,一切都像是一场噩梦,现实被一层一层剥开,真相像深不见底的沼泽,而她一点一点的陷进去,进而被吞没。
短短的两天时间,她原本就不怎么美好的世界,也瞬间倾塌了。
她实在太累了,累到连骂他的话都没力气说,她难过的地方太多了,难过于林今远的离开,难过于这一切的变故,难过于,她差一点就相信的爱情与婚姻,其实早就破裂了。
她并不是对生活苛求完美的人,她也没有在周靳深身上寄托多少遥不可及的奢望,她明白他们的婚姻必然不可能像别人那样举案齐眉,恩爱有加,她只想慢慢来,慢慢去接受去改变,可是现在,一道道裂痕摆在面前,她无法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再自我蒙蔽下去。
滚烫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流淌着,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痛哭失声,她只是平静的抹着眼泪,胸膛不住地起伏着,委屈的像个孩子一样。
周靳深的肩膀僵了又僵,胸腔灼热无比,面上没有了以往的冷冽与平静。
虽然她的眼泪不是第一次出现了,但他的神经还是紧紧绷了起来,从容不迫的姿态消失殆尽,眼里融着矛盾至极的心疼。
她的眼泪尽数洒在他的胸膛上,白衬衫上湿漉漉的一片。
他连呼吸都放轻了。
哭了不知道多久,她终于闭上眼睛,心力交瘁地睡了过去。
周靳深轻抚在她的肩膀上,将她整个人都揽入自己的怀里,掌心带着无措的力度,身体更是没有动一下。
林知予回国的日子是他定的,他不会忘记,那一天同样也是林今远的祭日。
当他准备带她亲自去南山墓园祭拜时却犹豫了。
她仰起脸逆光看他,明眸清澈,拒绝的语气里有着不谙世事的任性。
司机停下车子,见林知予依旧睡在周靳深的怀里,小声提醒:周总,到了。
再等等。
林知予却因为这两句对话醒了过来,她睡的极轻,稍微有些动静就会醒来,一睁开眼,发现车子已经到了一处海边别墅区,而自己正以极其亲密的姿态趴在周靳深的胸膛上。
她厌恶的从周靳深身上挪开,揉着干涩的眼角冷声问:这里哪里?长岛。
周靳深理了理胸膛前有些褶皱的衬衫。
林知予朝窗外看了一眼,他们的车子停在一处远远可以眺望见海湾的别墅里,一排四层高的西班牙复兴式建筑物耸立在不远处,墙面还点缀着巨大的雄鹰与玫瑰浮雕。
橘红色的屋瓦在日光下熠熠生辉,比起别墅,倒更像是一幢城堡。
周靳深下车帮林知予打开车门,林知予却并没有下车的意思,直接将车门关了起来。
调头。
林知予对司机讲。
啊...这个...司机已经将车子熄火,因为林知予的要求而为难不已。
你不走是吧?我自己打车。
林知予最后一个车字还没讲出口,周靳深高大的身影逼近车门,在她还来不及反抗的时候,就被轻而易举从车里抱了起来。
林知予无比厌恶的用双手推阻着他的怀抱,因为一天的折腾,她几乎没有多少气力反抗:你干嘛,你放开!任凭她如何挣扎,那个怀抱似乎都牢不可破。
好在长岛的别墅之间相隔比较远,不然此情此景被邻居们看到,怕要打911举报这酷似人口贩卖的场面。
小心小心,不要磕到头。
司机赶忙下车一溜烟跑到车门边,弯腰小心的把手护在车顶。
你放开我!不放。
不容挑衅的语调更让她觉得厌恶。
我要去机场,你们不送我我自己去。
她还是没有放弃。
你想去哪?波士顿。
林知予已经找不到她可以去的地方,曾经引以为傲的家世早已不复存在,她唯一的念头就是再回到波士顿。
她也不知道真的去了那里以后要做什么,但仍然想要回去看看,看看林今远最后生活的那个地方,看看她当初准备结束生命的那个地方。
想到这里,她的心又难以抑制的抽痛起来。
林氏的楼已经卖掉了,你什么都看不到。
周靳深抱着林知予朝别墅走去,眼皮也没有动一下。
那又怎么样,我们都要离婚了,你还这么管着我不可笑吗?林知予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地厌烦。
周靳深的臂弯有些僵硬,脸色愈是深沉晦涩,漆黑的眼里动荡着一股不可名状的情绪,愈演愈烈。
林知予带着嘲讽的冷眼将他的反应收入眼底,也许只有在这样的时候,她才可以从他眼中看到一丁点为她而变的情绪。
从被周靳深一口气抱进了所谓的家里,到一路被他抱上楼脱了鞋子丢在床上,林知予仍然不死心的想要离开,她根本没有任何心情与周靳深呆在这里。
想到从医院离开时,似乎所有的证件都被交到了周靳深手上,林知予要周靳深把护照还回来,红着眼眶闹了很久,甚至拿枕头去丢周靳深,他就站在原地接受她的疾风骤雨。
她的发泄就像是棉花打在铁板上,不痛不痒,改变不了任何事。
哭着睡着又哭着醒过来,当她再度睁开眼睛时,不知道已经已经睡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