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滋滋滋滋滋——开在震动模式的手机响个没完。
喂?林知予从床上爬起来, 半眯着眼睛,用手将挡在额前的头发捋到后面。
林知予!你出车祸这么大的事情,也不来给我报一声平安!一句略亢奋的男声自听筒里传出。
言西诚?林知予才反应过来, 你怎么知道我出车祸?新闻头版头条, 周家少奶奶遭遇追车事件, 险丧命!言西诚几乎咬着牙念了一遍新闻标题。
林知予傻眼,昨天明明只是简单的事故报道,根本没有媒体提她的名字啊。
正要说话, 手机又打进来另一个电话。
我没有缺胳膊少腿, 一切都好, 你别担心我,回头我们好好聊一下你的情况!先挂了!林知予还没等言西诚反应就赶忙结束了通话, 又匆匆互动接听周轻轻的电话。
知予姐——电话那端是一声哀嚎, 你怎么回事啊,我打了一早上了都没人接。
轻轻, 抱歉,我睡太死了, 没听到。
林知予揉了揉眼睛,昨晚一直以为周靳深会像前天晚上一样强行和她挤到一张床上, 害她如临大敌地等了好久,最后他竟然没有进来。
知予姐, 你怎么回事啊, 听说事故还撞死了一个人,太可怕了!你真的没什么事情吧?周轻轻早上一起床看到新闻,小脑袋瓜又又又感觉要爆炸了。
安慰完周轻轻, 林知予又复述了一遍医生的诊疗结果, 才将她幼小的心灵抚慰好。
打完电话, 林知予摇了摇头,反映了很久。
她在反思,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错,不是说某位大佬的舆论把控能力很强吗?怎么还会爆出她的名字?-最先爆出来的是《每日观察》的微博帐号,接着其他几家自媒体和门户网站也跟进了报道。
高嘉行翻着最新的资料,嘀咕道:奇了怪了,警方也没有披露案情细节啊,谁给他们提供的新闻线索?明明周总已经控股了多家新闻传媒集团,就算不能一手遮天,但也是有很强威慑力在的,况且,这次公关部还特地向各大媒体打过招呼。
怎么偏偏就有几家这么特立独行,非要对着干。
因为连续加了两天班喜提超大黑眼圈的林征杵在办公桌边,微微倾身,询问道:周总,要不要约谈一下那几家媒体和网站?他的用词向来委婉,将‘警告’换成了‘约谈’。
不必了。
周靳深并没有因这些新闻报道而动怒,目光从报道林知予的新闻页面上移开,带着深不可测的思虑。
看似有惊无险的事故,还有今天被突然爆出的报道,都是有人在故意挑衅,一遍遍触碰他的底线。
-纽约的夜,华灯闪烁,流光溢彩,路牌、车流、LED广告屏和城市独有的韵味组合在一起,所有光荣与泪,所有的穷困与奢靡,仿佛都被这个丰富多彩的不夜城给吞噬得不复存在。
言立恒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俯视着穿梭在夜色中的车水马龙。
眼见言西诚被秘书引进来,他将手里还未燃尽的雪茄丢进垃圾桶里,用带着些许威严的嗓音道:你这个时间不是应该还在相亲吗?找我做什么?办公室里的灯光很亮,言西诚白皙的脸庞被衬得愈加俊美绝伦,一双漂亮的眼睛里隐着些许情绪。
我听长泽铃子说,你最近身体好像出了状况?听她大惊小怪,我能有什么问题!言立恒冷哼一声,转过身落座在老板椅上,抬手又从盒子里拿了一根雪茄,冷声道:你在我这里叫她大名可以,见面了要叫妈。
我知道。
言西诚拉开言立恒对面的椅子,坐在了办公桌的另一边,正了正身子,开门见山道:我不想相亲了。
就知道他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言立恒将雪茄放在鼻子上嗅了嗅,又丢回盒子里,沉声问:为什么?言西诚摇头,面上浮出几分烦躁:反正我是不想相亲了,我一个都看不上。
言立恒太阳穴的神经跳了跳,硬是没有发作,耐着性子问:那你不相亲也不恋爱,是准备什么时候结婚生子?还是你改喜欢男人了?怎么可能!言西诚嗤之以鼻,声音高了一度:我还年轻,现在说结婚生子这话太早了。
还太早了?你说说你,你不想成家,也没见你立个什么业,这么混下去,每天都准备用来干嘛?言立恒看也不看言西诚一眼,打开抽屉从里面随手抽了一叠捆扎完好的钞票,朝言西诚丢了过去,还有五个女生,见完了再说。
又以为他是来要钱的...谁混日子了!我的公司比你想象的更有潜力!从小到大,你从来不问我要什么,也不站在我的角度想问题,只要是我不按着你的想法办,你要么打我一顿,要么摔东西发脾气,要么就是拿钱砸我,你觉得我现在缺的是钱吗?言西诚抬起头正视着眼前几乎怒意满满的父亲,澄澈的眸子里映着窗外阑珊的夜。
你那公司营业额勉强够员工发个工资,你现在全身上下有一万块吗?难道不缺钱吗?言立恒简直要被气笑了,冷眼瞪着他,气不打一处来:你不要告诉我你缺爱!我就是缺爱怎么了?我就是不想随便娶个老婆结婚然后离婚怎么了?!言西诚脸上升起愠怒,语调也高了一度。
言立恒看着儿子理直气壮顶嘴的样子,眼睛又瞪大了一圈,脑袋嗡嗡直响,当即拍了一下桌子:滚滚滚,你爱干嘛干嘛,这么一圈见下来,还做不了选择的话,我来帮你选好吧!言西诚咬着牙,几乎也想拍案而起,却忍住了情绪,回呛道:我不滚!我也不选!不要以为我的公司只有你能继承,你还有个妹妹在!言立恒站起身,用手指着言西诚的鼻子,怒声道:你也不要以为林知予会嫁给你,更不要以为我会同意,我告诉你,谁娶了林知予谁倒霉!这句话你给我记住了!谁娶了林知予谁倒霉?言西诚眉头皱了起来,望着言立恒的眼睛里蓄满了不忿。
所有的情绪凝于心头,生生被吞了下去,嗓音有些沙哑:你太拜高踩低了!我们小时候你当着林伯父的面可不是这样说的,现在林家倒了,你这样诋毁知予!他眼色一沉,站起身对峙着言立恒愈加愤怒的视线:你可以不喜欢我喜欢的人,但是你必须尊重!父子两人身高体型相近,像两座山一样杵在办公桌前,怒目相对,气势上谁也不比谁弱几分。
被这么连环怼下来,言立恒并没有预想中那样暴跳如雷,反倒冷静下来,讽刺地笑了笑:言西诚,你现在听不懂我说的话,那我们就走着瞧!还有,明天那五个人你必须给我去见,否则我现在就联系杨家提亲!随、便、你。
言西诚的眸光沉了沉,几乎是咬着牙吐出的这三个字,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办公室。
夜色微凉,大厦通明的灯火穿透黑暗,直上青天。
又是一个不眠夜。
-北半球的冬季,天亮的比较晚。
天边泛起鱼肚白,雾气渐薄,有几缕晨曦从云层里漏出来。
周总,我们找到Richard Stevens了。
说。
周靳深坐在书房的老板椅里,骨节修长的手送开领口的一颗扣子,眉目间浮现出一层寒意。
他现在在一家诊所里,受了很严重的伤,据说送来的时候头部受过连续重击,被人打得很惨,牙齿都掉了几颗,一直昏迷不醒。
我派人在诊所这边蹲守,他随时醒过来方便问话。
好。
挂了电话,周靳深的神情更加冷肃,望着书房外的假山,眉目不动。
-——周总,传言Marchon集团子公司在纳斯达克上市首日,股价就下跌了5%,是否与周太太的绯闻有关?——周总,请问周太太和陌生男人出入酒店的传闻是否属实?各位媒体记者都别急,不要急也不要挤,我们别堵着观澜湾的入口,大家移步一下,周总既然出现,就会接受大家的采访。
林征的身影出现。
林知予凝神,盯着电视机屏幕,心跳得飞快。
吃好早餐,她只是打开电视机想看看有没有关于昨天事故的最新报道,然而S市的新闻频道竟然在重播他们刚回国时周靳深下车接受的那个采访。
周靳深风度翩翩的身影出现在镜头里,墨镜遮住他好看的眉眼,五官的轮廓线条被闪光灯映照得更加凌厉立体,整个人都是耀眼无比的存在。
——周总,Marchon集团子公司上市当天,林知予与陌生男子传出绯闻,是否因你们感情生变?早有离婚打算?不知道你们从什么途径收到的小道消息,事实上,并不存在我太太与他人被拍的事情,我们感情很好,没有离婚打算,这是我最后一次回应婚姻状况。
——周总!可是我们有拿到当地狗仔拍的照片,被拍到的形象与林知予十分相符,请问您怎么解释?大家都把记者证拿出来,我们登记一下再进一步采访,来来来排队排队,来我这里报一下你们各自是哪家媒体?林征从衣袋里掏出本子和笔,把手机高高举起来,装模作样要开始拍记者的脸。
在看什么?低沉而带着磁性的声音响起。
林知予关了电视,看向刚从书房里走出来的周靳深,眼神有些躲闪,淡声道:没什么,随便看看新闻,你不会昨晚就一直睡在书房里吧?周靳深深邃的眸盯着神情有些慌张的女人,唇畔携了一道若有似无的弧度,怎么,你昨晚在等我?林知予凉凉地睨他一眼,我只是看你一直在处理关于我的事,才关心关心你。
既然你关心我的话,就陪我吃个早餐。
周靳深眸深如海,却没有昨天的那种阴鸷,取而代之的是难得一见的温润,似乎那场事故并没有发生过一般。
劫后余生,林知予忽然觉得,她还挺想见到这样的周靳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