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予听到她的后半句愣了一秒, 她之前一直以为是陈若裴带来的连锁反应,还在想他竟然能红到这个地步,现在经安姐这么点拨, 一切好像都说得通了。
M集团帮忙的吗?周总没说起过啊。
胡秘书有些意外。
安姐低低笑开, 感慨道:你们周总刚开始涉足影视行业, 但是我看他倒是很有想法。
没有一开始就砸钱让知予拍大导的电影,而是选择了这部电视剧。
胡秘书抱臂站在一边,饶有兴趣地问道:何以见得?林知予也同样看向安姐。
先说这部电视剧, 大古装IP, 好过审好上星, 陈倦导演更是新生代导演的领军人物,第一次下凡拍电视剧这个不用说了吧, 而其他主演, 皆是一二线演员,这么合作下来, 既能锻炼你的演技,更能提高你的知名度, 积累粉丝量。
安姐坐在林知予身边,顾及到不远处还有工作人员来回走动, 声音压低了一些:这种大IP古装仙侠剧,拍了很容易爆, 在娱乐圈, 爆剧能带来一切,粉丝、路人缘、口碑、关注度、商业价值,这些就是你对这部剧的投资转化。
没有粉丝傍身, 没有演技磨炼的资源咖是做不长久的, 周总给你铺的路, 是长远的路。
安姐一通分析,身为圈外人的胡秘书觉得非常有道理,林知予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车子行驶在长岛高速公路上,大西洋送来和煦的正午和风,一个片又一片葡萄园从车窗外掠过,规整的葡萄藤摆放在山坡上,一眼望过去,葡萄园的尽头是湛蓝的海洋,阳光将海水照射的波光粼粼,一切静谧又美好。
有个事情得知会你一下。
国内已是深夜十一点,高嘉行却丝毫没有半分睡意。
有内幕消息传出来,恒昇科技接受了盛世资本的融资,估计下周就会签订协议。
周靳深似乎对恒昇科技CEO黎华斌的叛变没有任何意外,这正是他的预期。
盛世资本对于M集团的小动作不断,而M集团只需要小小回馈一下,就可以击穿盛世资本的资金链。
甚至,当他拿到了盛世资本违规违法的实据,它的下场会更惨。
高嘉行倒是又想起上次收购新远建设的事情,肖艳作为隐名股东突然跳出来拖延收购进度,最后直接大肆通过二级市场购买流通股份,直接当上了新远建设的大股东,让M集团的收购计划直接破灭。
盛世资本成为新远建设的股东后,新远建设的建筑商、材料商卷款跑路了,爆了好几个烂尾楼,有关方面发话了,控股公司全权负责处理坏账,你说衰不衰?高嘉行笑了几声。
周靳深只是听他说着,也没什么意外,盛世资本远在美国,根本没有途径了解新远建设下级供应商的情况,那些隐藏很深的内幕,更不是靠远程操控就能挖掘而出。
而肖燕,见识了M集团前期对新远建设的热情,就不管不顾地将新远建设抢过去再说。
对了,自从传出你亲自飞往首都机场会见恒昇科技高层以后,他们的行情就水涨船高,不知道盛世资本给他们CEO黎华斌开出了怎样的条件,让他不惜拒绝M集团,心甘情愿让盛世资本成为第二大股东。
高嘉行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屑,甚至还有些作壁上观的嘲弄,他想了想继续道:盛世资本的资金杠杆这么高的吗?怎么感觉一直都跟在我们后面捡漏。
周靳深的神情淡漠,显然没有什么兴趣继续讨论盛世资本的事,只是淡声道:把这个内幕消息透露给利尔斯的CEO,让他们尽快做决断。
好的。
上次在临海市见过利尔斯CEO后,对方给出一份简约的商业计划书,既分析了利尔斯的优势,又点出了风险,比之前恒昇科技冗长繁琐的自吹自擂强出几个等级,让高嘉行更加眼前一亮。
车子驶入一处没有立牌的葡萄酒庄园,一座三层的白色酒庄坐落在一块耸起的小山坡上,沿途是石子铺成的一条蜿蜒小道,寥廓的葡萄藤自小路蔓延至远处的海岸,阳光透过枝叶斑驳地落在晶莹剔透的葡萄上,反射出宝石般瑰丽的色彩。
周靳深走下车,让司机等在了外面,只带着林征向最深处的酒庄走去。
一位年轻的白人男士正在酒庄门口用铁钳箍着木桶上的钢圈,上身穿着一件蓝色的牛仔衣,下半身套着皮质的工装背带裤,戴着宽大的牛仔帽,低着头,让人看不清面容。
Joseph,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去酒窖帮你妈妈打包。
正在周靳深走近他的时候,酒庄的大门打开,一位年长一些的白人男士推门而出,看起来有五十多岁,白发与金发相间。
当那人一眼瞧见远处来人时,有一瞬间的怔愣,目光里带着老成持重的冷意,随后重新关上了庄园大门。
被叫Joseph的男人抬头瞧见了外面站着一个陌生的亚洲面孔,被他的衣着和面孔所吸引,放下手里的工具道:这位贵客,请问你是来品酒的吗?周靳深清冷的眼眸从紧缩的大门上收回来,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淡淡道:长岛每年有2400至2800小时的充足日照,受大西洋海洋性气候影响明显,酿制的赤霞珠完全不输于法国的波尔多,Logan买下这座葡萄庄园,眼光不错。
Joseph皱皱眉头:你认识我父亲?Joseph,没听懂我的话吗!你妈妈需要你!庄园一侧的窗户里传来一声粗粝的呼喝。
马上过来!Joseph喊了一嗓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对来人笑了笑,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邀请他们进门。
那个年长的男士终于还是从酒庄的大门里走了出来,瞪了儿子一眼,Joseph只好转身走回去,只留下父亲独自面对两位客人。
清风拂动着碧绿的葡萄叶,斑驳的亮色跳动在土地上,留下一片生机盎然的光。
周靳深与Logan并肩行走在葡萄园里,林征跟在身后。
注意到Logan的步伐很慢,周靳深淡声问:你的腿脚怎么了?见身旁人和身后人自动放慢了脚步,Logan自顾自地往前走着,冷哼一声,许久之后才开口道:还不是上次与你在纽约面谈后,我开着车子准备回家,一伙不知道哪里来的人,将我从车里拖出来,狠狠打了一顿。
周靳深拧眉,看了一眼他的脚,停了脚步,去门口的凉亭坐吧。
林征帮Logan将座椅挪好,扶他坐下来就退到了远一点的地方。
打你的人是谁?不知道,布鲁克林的警察向来只会说回去等消息。
Logan靠在椅子上,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仍旧没什么好脸色。
他盯着不远处的葡萄藤,看见有个鸟儿飞过来啄葡萄粒,捡起脚边的一个石子扔了过来,惊得鸟儿振翅飞远。
去年你就来找过我了,今天又找来这里,林今远的乘龙快婿总不是来找我买酒的吧?Logan收回目光,语调里带着不友好的傲慢,我这里的酒可配不上你们这些大老板。
周靳深对他的话语并没有什么介怀,仍旧沉敛着眸光,淡淡瞧着远处的一望无际的葡萄园,能再来找你,是因为一年前你什么都不配合。
你笃定我掌握了什么?Logan冷笑,嗓音里带着沙哑的低落,你再来一百次我也是无话可说。
周靳深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只是淡声道:三年前,你在林氏金融常务总裁竞聘中败下阵来,一个月后选择了离职。
你想重回华尔街,但面试的每一家公司都收到了一封邮件,邮件的内容是你收受投资回扣。
明明是毫无平仄的一句话,却带着洞穿人心的力量。
Logan凝眉,牢牢盯着周靳深,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他本不想再提及过去,但是忍不住内心真实的反应。
他的胸膛激动地起伏着,几乎毫无迟疑地追问道:上次见面,你没有说这个事,邮件的事是真的吗?用中国人的话说,当年林氏金融的总裁岳霖三顾茅庐挖他去林氏金融任职,给的条件很优厚,他便跳槽来了林氏金融。
随着林氏金融一步步壮大,他也成功当上了林氏金融的副总裁,几乎与当年那个挖他过来的人平起平坐,林董事长在董事会上提出集团新的机构调整规划,拟提拔一位常务总裁,所有的高层跃跃欲试,然而常务总裁的位子只有一人可得。
第二次董事会之后,他在竞聘中惜败岳霖,更是被林今远彻底背弃,从此败走麦城。
过去一年我一直在调查林氏金融,这件事情也是最近才得以证实。
周靳深眉目不动,微一颔首,继续道:你之所以不知道,是因为在这之前,你已经被全行业封杀,没有人愿意告诉你真相。
我没有收过投资回扣,这是恶意诽谤!集团内部本就有跟投机制,是林董自己在董事会上提出来,为了让投资负责人更有责任心,集团高管可以拿钱出来跟投,只要在规定比例内就不算违规。
Logan的脸上涨红一片,越说越激动,我从不会因谁给我回扣多,就投资谁!Logan怒目圆睁,骂了几句后,才平静下来,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话,你现在来告诉我这些,已经晚了,我想去告也无人应诉,林氏金融已经破产了,我也老了,不会再回那个圈子了。
他越说,越有种失意。
始作俑者,是岳霖,你也不在乎了么?周靳深看向他,不等他反应,接着道,还有一件事。
周靳深抬了下手,立于后方的林征将一份材料递过来,打开放在桌子上。
Logan接过资料看了起来。
他在林氏金融破产前三年被迫离职,对林氏金融的结局自然没什么惋惜,只是看到前同事们如今的命运,有了几分唏嘘。
董事长自.杀,其他三位因职务犯罪和账目问题被判处五到十年的□□,身为常务总裁的岳霖却置身事外,不知所踪。
他微微蹙眉,继续翻着周靳深给的资料,当看到关于其他两位高管时,忽然停了下来。
他们也有这个协议?Logan将一句句英文又重新看回去。
周靳深淡声道:为了物色优秀的高管,林氏金融给予你们股权奖励的承诺,五年内,只要你们让公司利润达到预期,则给予你们股权增长激励,换言之,就是一种对赌协议。
Logan脑海里浮现出岳霖站在办公桌另一端意气风发向他介绍林氏金融的样子。
如果不是这些诱人的股权激励,他不可能在风头最盛的时候从华尔街离职来到区区一家名不见经传的金融公司。
为此,他还与时任总裁的岳霖签订了保密协议,为得就是在五年后,让自己和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
然而你们没有一个人拿到过这些空头支票,我说的对吗?周靳深盯着他愈加沧桑的脸,深邃的瞳仁里尽是深沉的墨色。
Logan离职前为了这个事情找到林今远,要林氏金融兑现承诺,一气之下将自己的绩效考核扔到了他的脸上,最后却被保安架出了他的办公室。
这一切似乎历历在目,却又恍如隔世。
记忆深处,他还记得与岳霖站在一起的那个西装革履的身影,他明明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却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狼狈不堪的在同事和下属面前丢进尊严。
望着他陷入痛苦的神情,周靳深沉了沉声,如果我说,林董事长对这些私底下的协议并不知情,你信吗?Logan没有回答。
我会替你拿回属于你的东西。
周靳深黑白分明的眼眸温和而平静,望着远方,声音又低又冷。
Logan直起身,叹了口气,但我知道你找我来不是为了做慈善。
他顿了顿,良久,才带着沙哑的声音开口:一年前你来找我的时候,我没有告诉你,其实我离职是有原因。
一阵海风吹了过来,弄得葡萄叶沙沙作响。
周靳深的侧脸依旧是一片无波无澜的淡漠,现在告诉我也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