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设局

2025-03-22 08:16:33

席间有老臣道:敢问皇后娘娘,如何就肯定是恒安王所为?只听高皇后道:这出戏拿先皇出来当幌子,若不是他做的,还会有谁?是啊,当今皇帝的皇位是由几位朝臣推举得来的,若是按夏朝皇室的规矩来说,可说是名不正言不顺,可如今皇帝已经继位多年,若说李思归对皇位仍旧存了心思,借这戏来暗中嘲讽皇帝,也是极有可能。

李思归冷冷地看着高皇后,皇后娘娘可有证据?高皇后冷哼一声,这还需要什么证据?李思归嘲讽道:皇后娘娘纵然喜欢揣测他人有不臣之心,可也莫要将陛下看作不明不察之人。

李思归从座中走出,拱手道:臣这些年事君尽礼,若有异心何必等到今日,何必在这大殿上用这些低劣的手段,臣还没蠢笨到这等境地。

众臣窃窃私语,这倒也是,若真是他做的,岂不是将自己置于危难之地,皇帝若要发难,第一个要处置的便是他。

旁人都这么认为,可嘉禾却觉得未必,李思归行事一向与旁人不同,他这个人敢对自己下狠手,置之死地而后生也是有可能的。

她望向李思归,大殿之上,他一身月白色长袍,面目冷极,眸中似冰泉凝霜,身形清瘦,看上去无欲无求,任谁都不忍心责难。

李思归继续道:这宫中并非臣之后宅可由臣来随意安排,既然是皇后娘娘派人准备的戏,臣又如何能偷龙转凤,唱这出烛光斧影呢?李思归将一切挑明,反而显得更加磊落,也将此事指向另一种可能。

苏荷也不知李思归究竟想做什么,李思归想做的事只有需要知会她时她才会知晓,她生怕李思归出事,心提到嗓子眼,不过她却是多虑了。

高皇后瞧见了徐贵妃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之色,这宫宴乃是由二皇子操持,徐贵妃平日里一向喜欢和自己唱反调,今日却反常地不言语,难道真的是她们母子暗中谋划这一切,可如今高皇后骑虎难下,若是再扯出二皇子,怕是又会被他们反咬一口。

眼下也只能继续抓着李思归不放,你一向聪明,此番言语只不过是欲盖弥彰!今日宫宴有不少前朝旧臣在,早就对高氏不满,一时便站出来替李思归发声,恒安王这些年从不曾结党,更是恪守君臣之礼,皇上莫要寒了忠臣之心,也让先帝在天上不得安稳啊!是啊,当年先帝驾崩,我等老臣虽未被先帝亲口托孤,但也亦有维护先帝血脉之责,岂能看着恒安王无端背负这等罪名。

皇上仁善,定然不会枉断!这等言语一出,皇帝有些坐不住,脸色骤变,像是被激起了心头的恐惧,只愿将此事按下,再无人提及,恒安王定然不会这么做,皇后,今日总是你做事纰漏,又连累恒安王的声名,着你在宫中思过一月,不得有违!李翃站出来道:父皇,母后安排看戏本是脉脉深情,只是却是被人利用,母后失察之罪虽难免,但却也是一心为父皇着想,求父皇宽宥母后。

李翃深知此时开口,恐怕并非最好的方式,可他如何能眼看着自己的母亲被罚,哪怕无伤大碍,可他身为人子,总是需要站出来的。

果然见皇帝龙颜大怒,睿王一心为母,便也同样禁足吧。

云翎忧心地看着这一切,也想站出来,却被嘉禾按住,嘉禾劝道:今日之事,公主莫要再参与进去,不然只怕会是火上浇油。

可母后和睿王兄他……嘉禾瞧见李翃脸色的落寞之色,心中微疼,却还是要劝云翎顾全大局,皇上的命令既出,那便是没有转圜的余地,更何况今日宫宴这么多人却没有人站出来为皇后求情,一来是畏惧天子之怒,二来也是不愿被皇上质疑是睿王一党。

总之,公主如今什么都不做,反而比不做更好。

无为即是有为。

只不过嘉禾心中也明白,经过今日,李翃和李思归的对立便是摆到了明面上,而正如同李思归所说,她和他不会是朋友。

皇帝的寿宴便以这种方式匆匆散场,只不过皇帝虽有心令人三缄其口,可今晚发生的事还是被人传到了民间。

恒安王府书房中,魏延站在李思归身后,道:今日主上这招确实有些铤而走险了,不过能让高皇后有口难言,又因势利导让她对徐贵妃和二皇子生出猜忌,她在这样的场合被皇帝责罚,定会对徐贵妃心生怨恨。

李思归漠然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不过我赌的并非是高后的反应,而是皇帝内心的恐惧。

那张纸上的字是父皇的笔迹,函阳真人说他这些日子服用丹药,精神有些错乱,更是时不时梦到自己当年逼宫之事,曼陀罗的效用之下,那些亡魂想必让他一刻不能安枕。

可万一当时皇帝非要下令彻查呢?李思归轻笑一声,带着嘲讽的口气,你怕是还不了解他,他这些年一直戴着伪善的面孔,他怕那些事被人所知,更怕被天下人指责他苛待先帝遗孤。

李思归静默片刻,又道:找人将今日之事传到京中各个坊间,他越是恐惧什么,便越要让他面对这些。

这流言一起,万一被人联系到恒安王府?李思归转过身来,那就只有用一场更大的风雨来掩盖这一切了。

宫中,云翎许是被宫宴上其他几位公主的话刺激了,回宫之后一直把自己关在屋里,任嘉禾怎么劝都不肯出来,嘉禾无奈,正要回转,房门却打开了,云翎脸上还挂着泪痕,从她身旁跑过去,嘉禾连忙追过去,可她跑的太快,竟不知去往何处。

其他宫人怕她出事,忙问询于嘉禾,嘉禾安排道:你们分开去找,已经有些晚了,切莫打扰了她人,更不要将此事泄露出去,以免有损公主声誉。

我去皇后宫中看看。

谁知皇后竟然摒退左右,嘉禾毫无阻碍地走到殿门口,恰巧听到皇后和李翃母子在交谈。

嘉禾刚要走,便听见皇后提起了自己的名字,你和萧嘉禾的婚事还好是定下了,不然恐怕徐贵妃那贱人会更得意。

李翃声音十分疲惫,母后,你看不惯徐贵妃母子,儿臣理解。

可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为难李思归呢?他只是先帝的遗子,并无什么实力与儿臣相争。

皇后对他这番话十分不满,翃儿,你要记住,不管母后做什么,都是为了你打算。

他是先帝的遗子不假,可正因为如此,母后才不得不针对于他啊!他是先帝嫡出,你是陛下嫡子,你们都有嫡子之名。

当年他之所以没有登上帝位,是因为他尚在襁褓之中,而你父皇又被人推举。

母后是怕,万一有人扶持他,这帝位他便会名正言顺的取而代之。

更何况……李翃追问道:更何况什么?高皇后却是不准备接着说下去,有些事你没必要知道。

李翃疑道:母后,今日宫宴上,那出烛光斧影,究竟是不是真的?高皇后却是斥道:你这孩子,怎么会信这等荒谬之事,你父皇的皇位当然来的名正言顺。

今日之事同徐贵妃母子脱不了干系!李翃却是真心劝道:母后若是真心为我好,便不要再四处敌对他们了,太子之位,儿臣自己会争取,父皇如今对母后您不满,还是莫要再……高皇后叹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可我又如何能放手!倒是崔赟,也不知他对你到底是什么态度,这个人太过刚正,我只怕你即便娶了他甥女,他也未必会站出来帮你。

嘉禾闻言心中一紧,手指紧紧攥在一起,却想听李翃会怎么说。

李翃却突然站起身道:母后,儿臣娶嘉禾绝不是为了崔将军的势力,儿臣心悦她,只愿与她长相厮守,母后也切莫再说这等话,若是被嘉禾听去了,对儿臣生出误会之心,纵然得了这天下,儿臣心中也不会真的快活。

高皇后摇头看着他,你现在说这些话只不过是年少无知罢了,哪个皇帝不是三宫六院,你还是莫要痴傻了。

李翃却坚称,母后平日里不是最厌恶父皇身边的那些宫妃,您是女子,嘉禾也是女子,您因这三宫六院受尽多少委屈,将心比心,儿臣也不想嘉禾受这样的委屈。

你是我的儿子,这怎能一样?李翃却笑了,都是一样的,凡事皆有例外,儿臣也相信后世的帝王也会有人像儿臣这样,只愿得一人心,相扶到老。

嘉禾这些日的惶然和不安在一刻终于消散了,男女之间当面的海誓山盟固然动听,可却不值得全然相信,这样的夜晚,听到李翃在他母亲面前对自己诉衷情,她已经释然了。

作者有话要说:皇帝也是有人坚持不要三宫六院的,明代那位皇帝朱佑樘就是一夫一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