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禾担心数日, 可李思归那里却并没有什么动静,甚至有一次在御花园中遇见,李思归一身玄色常服, 只问了云翎近来可有什么不满意, 云翎与他不亲厚, 回答问题也一板一眼, 李思归却没什么不满,更甚至都不曾向她看一眼,嘉禾觉得或许自己是想多了。
一月过去, 李翃那里却全无消息, 她听云翎说起边关的恶战已经平息,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至少李翃那里是安全的。
自黄昏便酝酿要来的大雨, 终于在即将入寝时倾盆而来,中间夹杂着电闪雷鸣。
嘉禾站在窗前,狂风卷挟而来, 她身后的青丝被吹的飞舞, 嘉禾抬起纤细的手臂遮在眼前,宫人连忙将窗户合上。
嘉禾缓缓道:这雨大抵是不会停了。
话音刚落,云翎扯着衣裙从寝殿小跑而来,后面还紧跟着几位宫人, 嘉禾嘉禾, 我害怕, 我今晚要和你一起住。
嘉禾只得安慰道:公主莫要担忧, 暴雨惊雷而已, 又不是山崩地裂了。
睡醒了,一切就都好了。
云翎道:嬷嬷说, 我出生在雨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每次下雨我都害怕。
嘉禾只能安慰地笑笑,云翎偎在床头喝着熬好的安神汤,嘉禾刚坐到铜镜前,宫人正要帮其摘掉头上珠翠,却有人来传旨道:皇后娘娘口谕,请嘉禾姑娘去启云宫一趟,娘娘找姑娘有要事。
云翎从床上下来,这么晚了,皇后怎么突然召嘉禾过去,你莫不是听差了?正在这时,眉姑姑自一众宫人后走出,笑着行礼道:公主殿下安好,嘉禾姑娘这就随奴婢过去吧。
眉姑姑是宫中老人,如今在皇后宫中当差,即便是公主也不得不给几分薄面。
云翎握着嘉禾的手,安抚道:有眉姑姑在,应该没有什么事。
嘉禾笑了笑,公主快些睡下吧,我去去就回。
嘉禾一路跟随,心中却有些不安,风雨卷袭着衣裳步履艰难,嘉禾被宫人扶着,竟未曾留意周遭的事物,直到到了一所宫殿,眉姑姑笑着道:嘉禾姑娘一人进去便可,奴婢等人便守在门外。
只许她一人进去?嘉禾盯着眉姑姑看,可宫中的人早就已经修炼成了人精,如何能看出有何处不妥。
可她与皇后苏荷平素并无往来,深夜来找她究竟有何事?嘉禾思绪万千,可她毕竟是崔将军的甥女,睿王未过门的王妃,即便是皇后,也不敢随意动她。
嘉禾迟疑着走进去,方一进去,突然听见殿门从外面关上的声音。
嘉禾回头去看,大门已经紧闭,而殿中空无一人,不好的念头在她心中闪过,快走几步,试图将门拉开,门却丝毫不动。
她的后背抵在门上,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看着宫殿里的摆设,似乎与别处不同,这是一处寝殿,殿内灯光昏暗,纱幔自顶端垂下,幽静又空旷。
脚步声自帷幔后传来,嘉禾不可置信地看着从帷幔后走出的人,男人眉眼处透着清冷,薄唇紧抿,玄色锦袍上的龙纹刺绣映入她眼底。
还会是谁,如今当朝的皇帝李思归。
身为一个帝王,却假传旨意,骗她入局,这其中皇后又是否知晓呢,是帮着他一起隐瞒还是?可这却又有什么差别,如今自己已是入了毂中。
嘉禾心中唯一一个念头便是逃,可是往哪里逃,这皇宫都是他一人的。
嘉禾一步步后退,李思归却并未跟上来。
只是眼神幽深,一直盯着她,仿佛她已经是掉入陷阱中的猎物,她仍有挣扎的余地,可并不会改变结果,而他,并不急于一时。
嘉禾语声微颤,听闻皇后召见,想必是嘉禾走错了路,还望陛下恕罪,容嘉禾离开。
李思归脸上浮现一抹玩味的笑意,可你的心里并不是这样想的,又何必在朕的面前装傻呢!嘉禾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李思归也不多绕圈子,命令道:过来。
嘉禾又往后退了退,衣袖之下,双手握拳,指甲已陷入肉中,有血丝溢出。
李思归负手而立,睿王李翃意图谋反,你不妨猜一猜你的舅舅会如何选择?怎会?李思归从袖中掏出一封密信,往地上一掷,李翃的字迹,你不会不认得吧?嘉禾看着地上的信,犹豫了一瞬,终究还是弯下腰将那封信捡起,听李思归继续道:他写信给幽州节度使,试图勾结幽州将领,一起反叛。
嘉禾看着信上熟悉的字迹,明明已经无可反驳,却还是强撑着道:不,这定是有什么误会。
可她记得,幽州节度使和李思归之间好像有什么特殊的往来,而那人似乎对李思归有愧。
而他却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误会?是,我相信他不会轻易谋反!你相信他不过是因为你根本就不曾真正了解他,他是男人,朕知道他心中想要什么。
何况,若是他身边亲近的人相劝……嘉禾道:睿王的书信这么快便被皇上截获,想必睿王的身边定有皇上的眼线吧!李思归吐出两个字,祁英!嘉禾身体一颓,竟然是他,一直在李翃身边的人,他最为信任的人。
嘉禾认命一般看向李思归,那陛下找我前来,难道是为了留我做人质,让我舅舅不敢轻举妄动吗?李思归看着她的眼神慢慢有些变了,变得更加肆无忌惮,道:若是还有一种呢?嘉禾与他对视,目光不再躲避,哪一种?留在我的身边!嘉禾失声道:陛下难道忘了,我是睿王未过门的妻子吗?君夺臣妻,是失德之举!李思归听到这个称呼,不屑地嗤笑一声,普天之下,没有什么是朕不能拥有的!失德又如何,史书工笔如何书写,朕一点也不在乎!嘉禾眼角含泪,神色凄婉,你怎能如此?主宰生死的皇帝一步步逼近,俯身在她耳畔道:他的生死,只在你的一念之间!嘉禾抬头看着他,两人之间靠的极近,将身上的香囊解下,放在李思归面前,在陛下尚为恒安王之时,嘉禾曾视陛下为兄长。
李思归将香囊接过,凑到鼻间嗅着香囊中似有若无的杜衡香气,与他身上的杜衡香气融为一体,可朕从不曾把你当做自己的妹妹。
李思归伸出手去,触碰在她眼角的肌肤上,似要帮她拭去眼角的泪,嘉禾头猛的转过去,避开他的触碰,李思归的手落在她脸颊上,轻轻抚着,感受她在自己手下轻颤,见她又要逃离,一只手臂从她身后绕过,将她的腰身紧紧箍住。
李思归低下头,吻在她的唇上,从你当初扑到我怀里时,我便想这么做了。
嘉禾努力挣开,李思归也不阻拦,任她脱身,若你不愿,朕便会立刻派人将你送回去。
口气倏地一转,冷冷道:只是,朕不动你,那就只能动你心中念着的人了。
李思归说完看了嘉禾一眼便转过身去,而后宫殿的大门便打开了,可她呢,只要转身就能离开,似乎真的如同他所说,没有任何人阻拦。
可终究嘉禾还是回过头来,眼泪从颊边流下,她艰难地伸出手,扯住了他的衣袖。
清兰殿,云翎在房中踱步,自言自语道:嘉禾怎么还不回来?嬷嬷道:照理说皇后若是见嘉禾姑娘,不应该留这么久啊!要不奴婢派人去问问?云翎点了点头,谁知嬷嬷刚出门便被门外的侍卫拦住,云翎快步走了过来,你们这是做什么!那几名侍卫拱手道:公主恕罪,如今夜已深了,公主还是莫要外出。
云翎觉出不对,你们把本宫拦住,究竟是想对嘉禾做什么!本宫奉劝你们,莫要伤害于她,否则本宫还有睿王绝对不会放过你们!可那侍卫面无惧色,似乎根本就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上,这一夜无论云翎怎么闹,那些人都坚决不放她出去。
直到天色大亮,那些人突然散去,云翎熬了一夜,不顾疲劳连忙带人去皇后所居的启云宫。
皇后刚刚起身,正坐在铜镜前梳头,听了宫人来报,有些疑惑,她一大早来本宫这里做什么?苏荷刚说完,便听见宫婢焦急阻拦道:公主,公主您不能进去……云翎指着那帮宫人道:谁敢阻拦,本公主就让她好看!今日本公主就藐视宫规了,你们昨夜带走嘉禾,到底把她怎么了!苏荷被宫人扶着走了出去,外人眼里她一向和善,此刻却冷了脸道:公主这是做什么!云翎也不与她啰嗦,昨夜,你宫中的眉姑姑去我宫里传旨让嘉禾过去,说是你这个皇后深夜要召见她,如今她一夜未归,你说我为何来向你讨人!苏荷心头一惊,她看向身旁宫人,那宫人道:眉姑姑昨夜也未回来。
眉姑姑是谁的人,苏荷比谁都清楚。
这件事的原委,她心头已猜出七七八八,可她却还是不敢笃定,只能先敷衍了云翎道:这事我确实不知,不过公主或许可以回去看看,说不定嘉禾姑娘已经回去了。
云翎大怒,你以为我是三岁孩童吗?这样的假话我也会相信。
今日你若是不肯交出来人,我便要闹到皇兄那里去!苏荷见左右兜不住,倒不如直说了,公主莫要这般咄咄逼人,本宫从不曾派人去接嘉禾姑娘。
公主若说是眉姑姑传旨,倒是可以去问问她,至于说要到陛下那里去讨公道,公主也可自便。
云翎就这样被人拉着回了清兰殿,我去找母后,嘉禾下落不明,我怎么坐得住。
她刚出门便被来人拦住,眉姑姑笑道:公主不必找了,嘉禾姑娘无碍。
来人,去把嘉禾姑娘的东西收拾一下。
云翎质问道:她在哪里?见眉姑姑不说话,又道:她是本公主请来的客人,你们要带着她的东西去哪儿?眉姑姑微微一笑,公主别急,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嘉禾姑娘不会再回这里住了,皇上已经为她选了新的住所。
如今,她已是皇上身边的皇贵妃,赐封的圣旨不多时便会晓谕六宫。
云翎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你说什么?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啦,嗯,把楔子接上了。
男主非善类,可能不是常规意义上的好人,这篇文想写一个不同的故事,也不是虐文吧。
我努力填坑,下一篇文,《花杀》,喜欢的收藏吧,女主佞臣vs反派男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