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归平素不喜饮酒, 非是不能,而是这总让他想起一些不快的过往。
李思归浅浅啜了几口,嘉禾却豪迈的多, 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下一刻却被呛到, 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李思归轻轻拍在她的背上,对外间道:去弄些醒酒汤来。
嘉禾一把抓住他的手,摇晃道:你到底什么时候肯放我出宫?李思归将她耳畔垂落下来的碎发拢到耳后, 温柔道:你说呢?嘉禾确实醉了, 这些话她清醒时是绝对不会问出口的,因为她知道, 李思归怎么可能会放过她呢。
嘉禾松开了手, 又要喝,李思归却抢先一步,将那酒杯握到了自己的手中, 嘉禾去抢, 恰好落入他怀里,李思归将人一把扶住,四目相对。
嘉禾有些醉意朦胧,连反抗也不曾, 坐在李思归的膝上, 脑袋轻轻晃了晃, 似乎想将眼前的人看清楚, 是她在做梦吗, 李翃正柔情似水地看着她,唇畔带着笑, 她想起李翃曾说过的,等我回来,便会娶你。
她竟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纤细的手指捧住男人的脸,轻轻附了一吻过去,男人有些怔住了,问道:你真的愿意吗?嘉禾笑了笑,眼眸里水汽氤氲,多了平日里没有妩媚之态,李思归喉结微动,幽深的眼眸里暗流涌动,将她拦腰抱起,大步走向内室。
帷幔如波浪一般摇曳,呜咽与低吟藏在了深深的夜幕之中。
平日里早朝李思归从不耽搁,他一向严于律己,也不需人唤醒,今日却不曾起身,实数罕见,宫人在殿外轻轻唤了几声,陛下,陛下……昨夜缠绵过后,两人便沉沉睡去,但李思归自幼习武,比一般人警觉的多,这外间的细微响动足以李思归转醒,床帐昏暗,他轻轻捏了捏眉心,而后侧过身去,在嘉禾的额上落下一吻,嘉禾轻哼一声,却并未醒来,他唇角挂着笑意,将她的被角掖了掖,而后起身下床,看着床榻下凌乱的衣衫,他又回眸看向帐中。
李思归吩咐道:等贵妃醒了,备好温汤。
只是嘉禾醒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嘉禾头有些痛,怔怔地盯着一处,似乎许久才明白过来如今自己还在宫里。
她微微一动,身下有些酸涩,昨夜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入脑海中午,她竟和李思归……宫人道:娘娘,已经备好了温汤,您可先在寝殿中沐浴一番。
嘉禾伸手将眼眸盖住,出去。
那些人不敢违拗,便都退了出去,嘉禾看向床畔放着的干净寝衣,她抓起披上,赤脚走在地上,殿中好像还有酒气未曾消散,她的脑中只有荒谬二字。
李思归下朝之后便换了一身常服,回到寝殿之时,嘉禾正靠在浴桶中似乎睡了过去,她不让人进来,旁人也不敢打扰。
李思归站在浴桶前,伸手在水中撩了一把,尚有温热,这才放下心来。
李思归轻声道:你要泡到什么时候才肯出来?嘉禾醒了过来,瞧见李思归就这样看着自己,她脸色涨红,你……后面的话却被李思归突然俯身一吻吞了回去,他的手撑在浴桶两旁,你若是再不出来,我便抱你出浴。
嘉禾侧首,即便两人已经把最亲密的事做过,她还是无法淡然,你转过身去。
李思归倒也不想为难她,从善如流。
嘉禾换了一身寝衣拥着锦被靠坐在榻上,李思归拿了布巾过来,你这一头长发还没干,过来,我帮你擦。
嘉禾自己把布巾夺过去,一头青丝拢到身前轻轻擦拭着,李思归道:我们已是夫妻,夫妻之间行周公之礼也是应该的,你是在害羞吗?你明明知道我醉了酒……李思归轻声道:是我心急了,只不过昨日那般情境……嘉禾恨声道:趁人之危。
李思归不仅没有生气,反而低声笑了起来,他解开腰封,衣襟大开,嘉禾如临大敌一般,这可是白日……李思归眼中有促狭之意,你以为我想做什么?见嘉禾脸色又红,折腾半夜,早朝又忙了那么久,我就算有心也无力。
他将胸膛露出,肌肉紧实,上面的红色划痕尤为惹眼,脖颈上还有一些暧昧痕迹,趁人之危?嘉禾转过头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她总不能说是自己把他当作了李翃才,那些话只怕一出口,他便会想提剑杀人吧。
你快把衣服穿上。
不计较了?嘉禾说也不说,不说也不是,只将手中的布巾扔向他,李思归眸中都带着笑意,可见是心情极好。
——————————李思归虽非重欲之人,但毕竟食髓知味,与之前的君子之风截然不同。
云收雨散之后,嘉禾被他圈在怀里,她反抗了一下,李思归便轻轻放开她,嘉禾道:我想喝避子汤。
李思归愣了愣,为何?嘉禾见他没有动怒,心中松了一口气,我不想生孩子。
更不想他以后和旁的人争夺皇位。
李思归轻轻叹了一口气,嘉禾觉得他那声叹息似乎也落到了自己心上,只听他道:你若是现在不想有个孩子,我不强求于你,只是那汤药伤身,以后我多克制便是。
过了许久,又道:你若是担心苏荷那里,我也可以实话告诉你,我和她从未有过,她只是当初高太后放在我身边的耳目,只不过到最后为我所用罢了。
我曾许诺她,等我得到一切,她可自由离开。
嘉禾突然转过身去看着他,她确实曾经因为苏荷的存在心中不快,并非因为吃醋嫉妒,而是她作为女子的骄傲,不想与任何人分享夫君,哪怕她不爱李思归,她也不想成为别人眼中的掠夺者。
李思归摸了摸她的脸,睡吧。
可嘉禾却有些睡不着了,他为何将那些秘密都告诉她,难道他就这样信任自己不成。
不知不觉已到十一月多,嘉禾出了含章殿四处走走,身边只有两名宫人陪着。
谁知竟这样不巧,迎面便遇上了高太后。
以她们如今的身份在这宫中相遇,多少有心尴尬,李思归也为了避免嘉禾多些不必要的麻烦,刻意不让她和高太后相处。
不管怎样,她始终是李翃的生母,嘉禾行礼道:见过太后。
高太后冷淡地看了她一眼,哀家当是谁在那里,原来是陛下最宠爱的萧贵妃。
这话语里带着嘲讽,嘉禾一向能忍,受这几句倒也没什么,谁知高太后竟然不依不饶起来,果然,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高太后侧身对文嬷嬷说道:你得势时旁人都来巴结你,一旦失势,人家就开始攀上高枝。
我那翃儿痴心一片,当真不值啊!嘉禾心中对李翃情深,但并不代表她就要受着高太后不住的羞辱,嘉禾道:女人的命运很难由自己掌握,想必太后最是清楚。
有些话,也许太后更想直接对皇上说吧,又何必借了我来讽刺。
我和睿王之间的事,太后最是清楚,我不曾辜负于他,却也无可奈何,您毕竟是睿王的生母,睿王心思纯善,待人宽和,我一直以为是太后您教导有方,原来竟是想错了。
你……嘉禾福了福,您当初待我好,皆因我是睿王的未婚妻,我待您敬重也是因为您是睿王的母亲,我们都是一样的,除此之外,再无旁的。
嘉禾身子不适,先告辞了。
嘉禾虽然还击了回去,可仍旧闷闷不乐,她在亭中坐了半日,宫人有些着急,娘娘您还是回去吧,莫要冻着,伤了身子。
嘉禾看着亭子下的荷花池,里面的水如同死水一般,没了夏日里的盛艳,便渐渐有了一些腐朽的味道。
嘉禾回了寝殿,她有些讶然,李思归一身银白色寝衣,正坐在榻上看着她平日里打发时间的话本子。
李思归抬眸看了看她,过来。
嘉禾走了过去,站在榻前,伸出手,把我的话本子还给我。
她的手被李思归握住,身子一旋便被他扣在怀里,他说话时胸腔微微震动,看话本子倒是比批奏折容易多了。
嘉禾忍不住讽刺一句,这天底下多的是想受这份累的人,陛下若是累了,只消说一声,怕是有不少人愿意效劳。
她言谈之中如此随意,李思归却是喜欢的,总算比当初惧怕他,或是沉默的好。
李思归随口一问, 今日去了哪里?嘉禾却不愿意把遇到高太后以及两人之间发生不快的事让李思归知道,那些事顶多让她烦心而已,却并不会有实质性的伤害。
而她也明白,李思归只是在她面前时才会收敛了那一身的锐利,在朝臣面前,他仍旧是不苟言笑,乾纲独断的皇帝。
只不过嘉禾虽然不说,但李思归却还是能看出有些不对。
第二日便找了昨日里随侍的两个宫人来问,那两人将高太后和嘉禾之间巧遇以及言语往来,事无巨细禀报给李思归,李思归听后淡淡道:退下吧。
李思归对高太后的一些动作并不放在眼里,但她不该去招惹他的人,既然你让我在乎的人受委屈,我也只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了。
李思归吩咐道:拟旨,边关已稳,命睿王即刻回京,不得有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