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归沉声道:依朕看, 不如听听睿王怎么说?李思归明摆着是要将这烂摊子扔回李翃那里,李翃却也不得不接着,他离席站在殿中, 多谢陛下、母后挂心, 翃如今无心婚事, 还是先谢过美意了。
李思归看了高太后一眼, 太后是睿王的生母,关心他的婚事自然是无可厚非的。
只是既然睿王拒绝了,朕也不好再多劝。
这场闹剧这才算收场。
宫宴结束, 嘉禾有些醉了, 整个人走路都有些飘着,话倒是多了起来, 我要回去, 我要回去……李思归将她拦腰抱起,步履稳健,口中道:这里就是你的家, 你还想去哪儿?嘉禾却突然开始挣扎, 这里不是。
挣扎间她的指甲突然划到李思归的脖子上,留下一道不浅不深的血痕。
宫人不敢作声,却见李思归并无怒气,只软着话语, 先睡一觉, 明日再回。
许是被这话安抚住了, 怀中人倒是很听话的不再挣扎, 更将手臂圈住他的脖子, 乖巧地贴在他怀里,李思归唇角一勾, 步子渐渐慢了下来,似乎想让这一路长一些,再长一些。
床榻上,李思归坐在床头,嘉禾上身靠在他胸膛上,宫人递上湿热的布巾,李思归接过轻轻擦拭她的脸,嘉禾眼神有些迷蒙,不许骗我,带我回家。
李思归又将她的手擦了擦,好。
过了一会儿听不到她说话,李思归低头一看,她已经靠在他身上睡着了。
李思归就这样一直看着她,直到深夜。
等到第二日,嘉禾睡醒起来,宫人跪了一地,眉姑姑笑道:贵妃醒了,今日要向贵妃讨个喜头。
嘉禾刚醒还有些懵,脱口而出:陛下呢?李思归正好从屏风后绕过来,听到她刚醒便要找自己,眉眼中染上笑意,今日可是初一,你是想回府吗?嘉禾早在自己问出那句话时便有些后悔,这些时日以来,难道李思归的存在让她潜移默化,可她连这些都还没想明白,听到李思归的话,问道:回府?李思归并不知道,昨夜喝醉以后发生的事她全都忘了。
李思归看着凤梧宫跪着的宫人道:既是讨喜头,朕便厚赏一番。
皇帝平日里虽并不严苛,但也不苟言笑,今日这般随和,倒也是十分罕见,宫人们忙眉开眼笑地谢恩。
李思归坐到床前,看着嘉禾道,昨夜里的事你都忘了?嘉禾摇了摇头,难道我又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这倒是没有。
我不是说了,纵然有天大的事,自有我在。
你怕什么呢?这话他虽是随意的语气说出来,嘉禾心中却有些安稳,她知道自己最近很是反常,她也害怕自己对李思归动了情,这样一来,她对李翃的感情又算什么?李思归见她低头不语,将她的下颌抬起,又在想什么?只是离得太近,倒让嘉禾瞧见他脖子上那处,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触碰,李思归嘶了一声,嘉禾手一抖,很疼吗?这是……她没再问下去,因为连她自己都知道,这偌大的宫里能对李思归动手的恐怕也只有自己了。
李思归笑了笑,不疼。
嘉禾将手缩回去,有些别扭道:我还没梳洗,你先让她们进来。
一连几日,李思归都在凤梧宫里待着,平日里李思归处理政务,都是到了晚间才回,纵然得闲,午间过来看她,也很快就走。
如今这样亲密无间的相处,嘉禾有些不太适应。
更因为她有心事,便总在回避着李思归,李思归将她这些变化看在眼里,却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无奈。
白日里,嘉禾坐在窗前看书,李思归坐在几案前作画,嘉禾见他这么认真,看了过去,李思归手中毛笔未停,道:想看何不过来?嘉禾被他这样点明,倒不好再扭捏,索性大大方方去看,只是瞧见他画的人竟是她时,还是有些呆愣住了,嘉禾突然想起,苏荷走前告诉她,曾经看见过李思归画她的画像。
只是今日这幅画,画的却是她熟睡时的情景,闭着眼却笑容可掬。
李思归唇角微弯,嘉禾却不断躲避他的眼神,脸颊微热,好好的,画我做什么?李思归道:喜欢。
……————————————过了几日,李翃入宫给高太后请安,高太后笑道:在府中可还好?李翃面上挂起一丝笑容,还好。
高太后捶了捶腿,你在宫外,若是以往你父皇在时,定可以进宫陪母后过年。
可是每次想到这些,也无非是提醒着他们,那些时光再也回不去了。
李翃道:父皇已经不在了,母后平日里不要想那么多。
若是挂念儿臣,儿臣倒是可以请旨,接母后去睿王府过几日。
高太后脸上笑容消失,这宫里的人巴不得我赶紧出去,我才不会平白给别人腾了地方。
翃儿,自从我进了这宫门,这一生都只会留在这里,哪怕我死,我也不会离开这个地方。
李翃知道高太后执念已深,他说再多高太后也不会改变。
高太后倒是想到一事,母后还没有来得及问你,李思归说你谋反之事可是真的?李翃自嘲一笑,是儿子不自量力,轻易被人煽动,却不知身边的人是旁人埋下的眼线。
眼线?高太后虽然知道李思归既然能得到那封信,必然是有人出卖了翃儿,可是那个人,是谁?祁英。
高太后面色一变,怎会?儿臣知道时也和母后一般震惊,谁会想到跟在儿臣身边那么长时间的人,竟会是旁人一早便安排好的。
高太后面有疑惑,只是若是李思归所为,他的年纪与祁英相差无多,不该啊!李翃已经平静许多,是静贤皇后。
高太后目有愤恨,李思归的阴险狡诈一半是随了他的母亲,那个女人我早就知道不是安分的人,偏偏你父皇还要顾忌那么多,若是当初听了我的话直接杀了,又怎么会有今日!李翃听不得高太后说这些,在他心里高太后毕竟是他母亲,他不想承认自己的母亲是个心狠手辣之人,苦笑道:有时候儿臣想,是不是这就是因果报应。
什么报应!当初在幽州我找人监视着她,没想到她还是能做出这么多的事来!李翃道:母后找的那人是幽州节度使吧。
你怎么知道?李翃凉凉道:因为儿臣觉得,出卖了儿臣的人,除了祁英之外,也有陈方启一份功劳。
高太后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呢?陈方启与高氏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当初他能受重用,也是高氏力荐。
母后可知,那书信我早已经传给了他,而他也曾回信说要助我一臂之力,可信转头便到了李思归手中,而他的回信却被祁英销毁了。
直到这时,高太后才觉得背后冷汗淋漓,她一直以为自己手中还有筹码,而李思归只不过是使了些阴谋诡计,又碰上运气好而已,原来他背地里早已经做了这么多的事,而她自己还一无所知。
高氏在朝中的附庸渐渐被他收拢,如今连军中也无任何可以襄助她们母子的,高太后悲戚道:是我太大意了,可陈方启为何会背叛,难道从多年之前他呈上来的那些密报就已经是假的,只为了让我失了提防吗?他为何愿意帮周氏做那些,母后实在想不通!母后,我今日跟您说这些,还有一事,想请你务必答应。
高太后听着李翃慢慢道,嘉禾那里,我希望您不要再拿她做棋子来攻讦李思归了。
高太后有些失望,成大事者最忌讳的便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睿王自嘲一笑,也许儿臣生来便不是做英雄的料。
不过有一句话儿臣是认真的,儿臣真的已无心婚事。
他神色黯然,只要能再见着她,知道她平安就好,他不再强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