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2025-03-22 08:16:46

闲暇时,夏夕月则会趁清晨和傍晚阳光不烈,在隐仙宗里四处乱逛,熟悉周围的地形。

从躯壳携带的记忆中看到,是一回事。

亲自走一遍,则又是另外一回事。

而且隐仙宗风景壮丽,占地广阔,一日看尽千般景,和总是云雾缭绕的上界相比,这里生机盎然,更加有趣。

时间一闪即逝。

又一日。

夏夕月窝在柔软的床榻里看完书,从蓬松的被子里爬出来,算了算日子,觉得该去地底找南弦修炼了。

她御剑行至那处火荆地,确认过周围无人,便画开阵法进到墓穴。

然后沿着上次凌尘指给她的路一路往下,渐渐来到了地脉深处。

解开一道道禁制,来到那处锁着南弦的洞穴时。

夏夕月抬眼一看,就发现南弦竟然没在修炼。

他看上去很不精神,垂着头,竟然又在昏睡。

……看着这个日常虚弱的少年版仙君,夏夕月忍不住蹙了蹙眉,有点担忧,觉得应该想办法给他补一补。

不过转念一想:南弦虽然找到了合适的功法,但他毕竟刚踏上修仙之途不久,修为算不上高。

如今骤然进到这种遍布火毒的炽热环境,全靠天生的体质顶着,身体不适,实属正常。

看着睡得很不安详的南弦,夏夕月走近过去,俯下身,想探探他体内的状况。

然而手指才刚一碰到额头,南弦一下惊醒,倏地睁开了眼,本能向后躲去。

夏夕月听着哗啦哗啦的金属碰撞声,收回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过多少次了,不要乱挣。

毕竟你现在还挣脱不动。

凌尘特意定制的锁链,强度都够栓条龙……南弦眼前有些昏花,但他看着夏夕月,还是很快认了出来:……小师妹?这一次的虚弱,倒是并非伪装。

虽然对火毒适应良好,可他的神识却出了些问题。

——以南弦如今的实力,附体灵兽,并不算难。

但上次冒险出去,他为了接住突然从空中坠下的夏夕月,来不及找到会飞的灵兽,只好直接附体了一个人。

思维越是复杂的生物,附体起来就越是艰难,人类算得上顶级难度。

何况当时那位路过的小弟子,修为虽然不高,却也是个修士,神识比一般人更强。

南弦回来以后,浑浑噩噩地睡了许久,才终于缓过了神。

但之后他也时常精力不济,往往运上一阵功,就一不留神陷入昏睡。

如今被夏夕月惊动,才忽然醒来。

南弦沉默片刻,有些复杂地开口:……你怎么又来了?他还以为上一次,应该是最后一次见面,夏夕月偿还完愧疚,就会离开。

可现在…………南弦一边问,一边谨慎地顶着刺痛,让神识如水波般扫过地底,向周围远远扩散出去。

然后他确认了:凌尘不在周围,小师妹竟又是独自一人来的。

正想着,身前,夏夕月忽然坐了下来,然后很自然地抬手搭在他肩上,似乎又要像上一次那般,将灵力侵入他体内,梳理经脉。

南弦眼神微动。

他想起自己体内的火毒,用一种无意间有所发现的语调,状似自然地给夏夕月送消息:这里灵气外沁,虽然能量充沛,却也容易积累毒素。

那些毒似乎格外喜欢人的经脉,一旦粘附进去,便难以剥离。

他说完,静静看着夏夕月,等着对方结合之前的空中事故,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很快,肩头一沉。

夏夕月抬手拍了拍他,望向他的目光满是怜惜:苦了你了,不幸拜入他门下。

我定会尽力救你出去。

南弦:……?这才不是这段话的重点,重点明明是那些最易被经脉吸附的火毒!……小师妹怕不是因为无法阻止凌尘的暴行,心里自责,才把重点全然放在了他人身上,忘了自己。

南弦在镣铐的束缚下,尽力挪动了一下肩膀,想把夏夕月的手甩开。

同时,他只得冒着暴露自身信息的风险,把话说得稍明白些:你的水木双灵根,似乎更受毒素青睐,何况若我感觉没错,你还是罕见的玄阴体。

夏夕月:我……她还真的不是玄阴体。

只不过毕竟是上界之人,来到这一方小世界后,多少带来了一点神力,体质便显得有些不同。

也多亏这样,她吸附起南弦体内的火毒,效果比预想得还要好。

南弦见夏夕月陷入沉默,等着她意识到为他温养经脉的风险。

然而几息过去,夏夕月不仅没有松开搭住他的手,反而灵力顺着接触的地方探了过来,一副刚才什么都没听懂的架势。

南弦眼角微跳,只好一边运转灵力,顶住她的侵入,一边明说:上一次师妹过来之前,我经脉中稍有灵力运转,便如同火焰焚身。

但你走后,我的状况却突然好转——不要再把灵力探进来,你恐怕是不小心把那种毒素,吸附进你自己的体内了。

夏夕月听到他的话,眼睫略微一颤,不知在想什么。

然而接下来,她却依旧没有像南弦想象中那样,撤走灵力。

南弦清晰地感觉到,那些深入他体内的灵力,不仅没走,反而毫无停滞地深入,继续深入……轻易打散了他用来抵御的力量,眼看着就又在他体内转了一圈,勾走了不少火毒。

被夏夕月灵气滤过的经脉,变得比先前纯净了许多,那些悬浮着的火毒微粒,被她用水土灵力顺走了不少。

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完一圈,夏夕月这才应声:原来如此,我下次注意。

……南弦看着她淡然的神色,忽然意识到阻止她被火毒坑害这事,远比自己想象中棘手。

这人究竟到底在想什么?害他的是凌尘,她明明也只是受害者。

南弦沉声道:这不是开玩笑的事。

你应当清楚,世间有些奇毒几乎无解,越是人迹罕至的地方,毒素便越容易致命。

并非你修为高,便能扛住。

夏夕月听到他的这种语气,本能地有点底虚,移开目光,不再与他对视。

但手中灵力的运转,却依旧不停。

夏夕月其实有点诧异:南弦居然这么快就意识到了火毒的存在——他如今经脉刚刚被废,又因为是火灵根,本身便会时常灼痛。

原本夏夕月还以为,南弦要很久才会意识到两种刺痛的区别,而自己完全能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把火毒全部偷走。

可如今看来……不愧是他,感觉真是敏锐。

……南弦说的事,夏夕月身为渡魂人,其实比他还要清楚。

虽然很想闭上耳朵,假装听不到他叨叨。

但天道一贯对南弦颇为瞩目,在南弦面前,她的行动逻辑若是圆不过去,很容易被天道盯上。

想想被天雷追到闭关的上司……夏夕月犹豫片刻,看向南弦,正色道:你刚踏入仙途不久,便被我师门中的败类如此相待。

我救不了你,至少也当做些弥补。

南弦感觉到体内的火毒不断被她卷走,脸色有些难看:凌尘作孽,与你何干?你自身都难保了。

夏夕月:……有干,当然有干,其实她也是同伙来着……她有些心虚,于是很忧愁似的叹了一口气,岔开话题:好好修炼,将来一定能出去。

南弦对上她闪闪发亮的眼神。

总觉得像是看到一只身陷囹圄的小动物拼尽全力为他拱开障碍,那满是奉献的期待目光,耀眼到有些灼人。

他移开了视线:不必救我,也不必再说这种话……回去吧。

顿了顿,感觉这么轻飘飘的一句,小师妹恐怕不会走。

南弦阖了阖眼,语气变得冰冷:你想替凌尘赎罪,无非是因为心里还把他当做自己人。

同流合污的施舍,我不屑接受。

夏夕月:……好好的说着话,突然就被骂了。

她难免有点伤心,垂了垂眼睛。

但片刻后,又变得乐观起来:算了,不跟现在的主人计较——反正他被锁得那么牢,根本动不了,自己埋头干活就行了。

夏夕月默默加大了灵力的冲刷力度。

……南弦本来想着,小师妹这种看上去不谙世事的人,面皮很薄,说上几句,一定就羞愤走了。

谁知对方听完,却不仅没走,反而像是起了反效果。

灵寂期的磅礴灵力从夏夕月手心涌出,被精准控制着灌入南弦体内。

零散的火毒原本沉淀在经脉内壁,此时被猛烈冲刷,刹那间激荡起来。

虽然它们立刻就被夏夕月的灵力卷住裹走,但被撕离经脉时那一瞬间的刺痛,累计起来,却如同千万虫蚁噬咬。

再加上尚未痊愈的神识,南弦身躯一颤,视野眩晕起来。

夏夕月看到他惨白的脸色,怔了一下,讷讷地重新放缓了速度:……主人你好柔弱啊。

她望着自己搭在南弦肩上的手,心里不禁有些纠结:一直像最初那样轻轻冲刷,细微的麻痒刺痛会持续很久。

可要是重一点,似乎却又很难承受……也不知究竟哪种方式伤害更小,要是有个最佳平衡点就好了。

不过很快,夏夕月就没空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她似乎还是小瞧了这些让上一世的南弦吃尽了苦头的火毒——先前从地底出去,骤然遇到日光之后,她体内的火毒就像是被激活了一般。

而如今,输入南弦体内的灵力卷着火毒,潮水般返回,她经脉里的火毒忽然增加,竟然隐约又有了要爆发的迹象。

曾经经历过一次的灼烧感再度袭来,夏夕月不知何时出了一身冷汗。

一套循环下来,收回灵力时,她眼前发晕,起身时竟一下没能站起来,踉跄往前倒去。

南弦下意识地往前迎了一点,将她接在身上。

他偏头看着夏夕月满脸冷汗的样子,怔了一下:你……夏夕月听到他的声音,搭在他肩上的手本能一动,一把捂住了南弦的嘴。

南弦:……?夏夕月不想再平白挨骂,她趁机取出早就取了出来的小玉瓶,用了点力,像上次一样熟练地扳开南弦的嘴,将那些炼制好的冰凉灵液,一股脑全都灌了进去。

虽说南弦体内的火毒,已经在沉淀入骨血之前,被她的水土灵根粘走。

但即使只是跟火毒沾染接触,以南弦目前的修为,也绝不是什么美妙的体验。

这种灵液对他来说,同样效果不小,能帮他尽快祛除掉残余的影响。

一小瓶灵液很快灌完。

喂完药,夏夕月顺手一抬南弦的下巴,然后摸摸他的喉咙,让他把药悉数咽下。

做完这些,夏夕月收起小瓶,在南弦的呛咳声中转身就走,步履匆匆,颇有一丝逃走的意思。

南弦费力地望着她的背影,心里一瞬间浮现出无数复杂思绪,最后,一条想法不知为何打败了所有其他思绪,慢慢变得清晰。

这熟练的喂药手法,小师妹她……果然养过狗吧。

……夏夕月按着略微眩晕的额角,离开地底最深处的洞穴,一路走向出口。

她取出另外一只装有药液的小瓶,灌了一口灵液,缓缓咽下。

清凉液体落入腹中,很快扩散向全身,滋润安抚着每条经脉。

毕竟修为高,夏夕月渐渐缓了过来,没那么难受了。

离了地底,阳光渐烈。

夏夕月从本命空间中取出遮光的斗笠,仔细扣在头顶。

之后她才踏出地底,适应了一下外面的天光,御剑向药峰行去。

刚才火毒吸得太快。

起初还没反应过来,等忽然爆发,她才感觉像在浓烈的辣椒水里滚了一圈那样难受。

正不太自在地整理着身上的鲛纱,这时,夏夕月眼角余光一动,忽然瞥见下方有一汪波光粼粼的湖。

……夏夕月盯着那个看上去异常清凉的湖泊,感受着下方充盈的水汽,沉默片刻,忍不住朝那里落了下去。

……湖边草木丛生,周围有着不少清香沁人的灵植。

也不知是刚才灌下的灵液彻底生效,还是体内的水灵根和周围的大片水域有所呼应,夏夕月收起剑,踏在地上,感觉舒服了很多。

她走到湖边,望着面前泛着微波的澄澈水面,几乎有种跳下去泡一泡的冲动。

但临迈步,却又变得犹豫起来。

夏夕月隐约记得,轮回司发给见习小仙们的卷轴里曾经说过:有些小世界的野外湖泊当中,遍布一些肉眼难辨的小虫,它们一旦进入躯壳就会偷偷繁殖,把壳子啃得坑坑洼洼,蜂窝一样可怕。

而这个小世界,没人提到相关的消息,也不知究竟有没有那些虫族。

想起轮回司给出的例图,夏夕月无声打了个寒颤:虽说她现在的躯壳是修仙之体,听上去百毒不侵……但没准那些虫子也正在悄悄努力,修炼出了什么尖牙利齿。

……总之,似乎还是该小心为上,尽量在金手指送完之前,稳妥一些。

以前要是选错了方法,还有上司兜底。

可现在,凌尘上仙一出场,几乎自带尾随着他的层叠雷云,左思右想总觉得不太靠得住。

而她要是死了,死之前没给南弦堆好基础,这次渡魂,恐怕又要失败——若是再重置一次,也不知道主人的神魂究竟撑不撑得住,没准又要被丢进别的小世界,从头修补。

想起那些后果,夏夕月默默收回了脚:……还、还是不下去了。

聚个水球凑合泡一泡,就当路上解一解暑。

等之后回了药峰的仙圃小院,再去泡后院的那一汪灵泉——那周围养了不少驱虫祛毒的灵植,比外面的大湖令人放心不少。

给师妹送条鱼补补想到这,夏夕月抬袖轻挥。

湖水哗啦飘起,聚成一团颤颤巍巍的圆润水球,悬浮在她面前。

湖水异常清冽,单是这种晶莹剔透的效果,便让人浑身一清。

她正想屈屈手指把水球勾过来,但在那之前,夏夕月忽然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

她目光微偏,缓缓落在水球一处。

就见那里,居然悬浮着……一条龇牙咧嘴,目泛凶光的鱼。

?夏夕月跟它大眼对小眼。

片刻后,那条一尺来长的鱼忽然拧身甩尾,啪地撞破水球,矫健地扑腾回了水里。

同时一捧水被它砸飞,迎头洒向夏夕月。

夏夕月:……她身形飘忽,雾气似的横移开半米,躲开那些水。

然后低头看看湖,又看看自己的水球,缓缓露出了一点失望的神色。

——连鱼都能卷上来,如果湖中真有那种小虫子,此时恐怕也已经被卷进了水球当中。

……果然还是多赶一点路,回仙圃小苑,踏踏实实泡屋后干净的灵泉吧。

夏夕月叹了一口气,抬手将水球挥散。

正想顶着烈日,尽快离开。

但在这之前,她余光一动,忽然感觉湖中闪过一道诡异的光。

夏夕月灌了一口灵液,好奇地低头望去。

就见近在咫尺的湖水当中,此时正浮着一条一尺来长,全身覆满黑鳞的鱼。

它泛着银光的双目,比寻常鱼类偏长,颇显凶残。

不知是否是错觉,夏夕月总觉得某一个瞬间,她似乎看到鱼的额头上,闪过一抹红色。

可眨了眨眼睛,定睛细看,却又什么都没能发现。

比起这个,夏夕月的目光,很快被鱼的眼神吸引了过去。

——这条正在湖里瞪着她的鱼,越看越眼熟:正是刚才那条从水球中逃窜的同时,想拿尾巴拍她一脸水的家伙。

而此时,鱼的脑袋贴近水面,那只可怕的眼睛正对着她,看上去竟然像在盯着她思考。

夏夕月:……?这是什么眼神?这鱼不会是在记仇吧。

看上去还挺有智慧的,难道这其实是一条隐藏的鱼精?可是这个小世界,好像没有动物成精这种设定。

正略感茫然地想着,前方忽然哗啦一阵水响——黑鱼一个猛子矫健起跳,炮弹似的从水中射出,直直撞向她的手。

夏夕月本能一躲,跳起的鱼在空中无法转向,划出一道带着水花的抛物线,啪叽摔在了她身后的地面上。

夏夕月回过头。

湖边青翠的草地上,人和鱼一站一躺,默然对视。

夏夕月一时竟不知这鱼是在认真报仇,还是想跟她同归于尽……被人不小心用水球卷出湖面,在鱼的世界观中,难道是什么不死不休的深仇大恨么?像是那些被看到脸就必须娶回家的保守美人?正想着,那条鱼见夏夕月毫无反应,竟然又卷尾一甩,在岸上啪的一弹,再度向她扑来。

夏夕月熟练闪过,有些无语。

她循着鱼落入水中的位置看去,果然见那条鱼再度浮上水面,晃了晃脑袋,一副有点沮丧,但依旧没有放弃的模样。

……夏夕月看着这条丑丑的鱼,不想继续陪它玩了。

于是在那只呆头鱼蓄好力之前,她忽然抬手,指尖往湖面虚虚一点。

湖面泛起轻纹,如同一条看不到的蛇在其中游动。

下一瞬,湖中骤然凝出一条牢固水鞭,鞭稍猛地缠住那只呆头鱼,将它一把从湖中拽出,甩到夏夕月面前。

鱼本能地挣扎了两下,一双形状凶恶的眼睛望着夏夕月。

几次三番被鱼挑衅,夏夕月故意露出一点凶恶的表情,龇牙威胁:如此自荐,今晚就吃你吧。

只可惜你这样的小鱼,恐怕还不够塞牙缝,待会儿我把你的鱼子鱼孙全都捞上来,打包啃掉。

鱼一呆,渐渐安静下来,老实不动了。

夏夕月看着它前后的对比,沉默了一下:居然连鱼也要挑衅老实狐,这果然是鱼精吧。

见鱼服软,她打算重新把鱼丢回湖中。

但这时,夏夕月忽然感觉有哪里不太对。

她倏地扭头看向湖面,然后头皮发麻地发现,不知何时,水中浮上来一大片呆头鱼,鱼头竖出水面,密密麻麻的朝着她,淡银的眼中,闪着诡异的光。

!!夏夕月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们不要过来啊!然而鱼们没有听到她心里的呐喊,居然齐刷刷往下沉了沉,一副蓄力要蹦上岸的样子。

……夏夕月一瞬间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不留神抓到了鱼界王子,捅了鱼窝,因此整片湖的鱼现在都要跳起来找她血战。

她正想赶紧把面前这条麻烦的鱼丢回去,但这时,夏夕月忽有所感,倏地垂眸看向湖底。

几乎同时,无数枝条从淤泥当中喷涌而出,迅速朝着四面八方生长,精准缠上了每一条蓄势待扑的鱼,把它们牢牢捆在了水里。

旁边传来一道声音,带着盈盈笑意:这是纹皇鱼,你抓了它们的头目,恐怕是头目下令,所以它们才会跑来攻击你。

夏夕月:……鱼居然还有头目……心里虽然正在想着乱七八糟的事,但夏夕月还是迅速整理好表情,恢复了天才峰主该有的平静仙人模样。

她若无其事地转过头,看向声音来处。

目光落在那里,看清那道人影的一瞬间,夏夕月藏在薄纱后面的眼瞳略微缩放,躯壳近乎本能地疼了起来,心里涌起一点嫌弃和厌恶。

但来人其实并不是会引起别人厌恶的长相。

相反,那是一张令人一见就心生好感的脸。

来人看上去有些显小,十六七岁的样子,面容温和,神色也很友善。

一身雪白的云纹衣袍穿在他身上,没有凌尘那种冰冷高贵的感觉,反倒像一个刚刚入世不久的无暇少年。

……当然,也就只是看上去像。

夏夕月近距离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心情忍不住有些复杂:魔宗的少宗主居然长着这么一张值得信赖的好人脸,还真是奇妙……不过反过来说,若是他凶神恶煞,或许也不会主动跑来隐仙宗。

——听说原之卿天生经脉奇特,恢复能力极强,即使运转过魔修的功法,他体内也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因此那些通过灵力流向和经脉状态来检测魔修的方法,在他身上并不适用。

总之,一个天生的卧底奇才。

夏夕月默默整理了一下斗笠,垂下来的白纱遮住了她的表情。

……对面,原之卿一边搭话,一边抬头看了她一眼。

所有视线都被那块白纱挡住。

他目光落在那片纱上,不由想起了数月前,凌尘给夏夕月扣上斗笠的样子,以及前前后后发生的事……身上顿时起了一层不适的鸡皮疙瘩。

原之卿:……难道是凌尘占有欲强到不想让其他人看到夏夕月的脸?夏夕月居然也就乖乖戴着……呵,这对狗男女。

他一向厌恶情爱之事,本以为仙山上清净,却不想还是没能逃开。

偏偏他还要找这两人套情报。

于是只能把心里的想法全都收起,露出温和的笑容来。

原之卿跟夏夕月,虽然名义上都拜在凌尘门下,但两人少有交集。

这也是原之卿这么久才终于开口搭讪的原因——他实在找不到两个人的交点。

而如今,他总算勉强找到了一点话题。

原之卿看着那条被水鞭捆在夏夕月面前的丑鱼,顺着自己刚才的话继续道:虽说外表有碍观瞻,但这其实是难得的美味,十数年才得鱼苗,百年成型,汇集天地灵气。

皮肉煎炸,骨头炖汤,全是大补只是它们一贯行踪隐秘,藏在湖底极深处的淤泥当中,凶悍难抓……没想到师妹一出手就捞到这么多,不愧是水土双灵根的天才。

夏夕月:……她只是随便卷了一团水球,谁知道这鱼是怎么混上来的。

不过原之卿要夸,那她就听着,反正比起她,这个没话硬要找话夸的卧底,肯定更加煎熬。

然而很快,夏夕月发现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原之卿眨了眨眼,忽然话锋一转:这样的鱼,生啃实在暴殄天物。

不如这样,师妹出鱼,我出手艺,我做给你吃——外门前些年收了不少厨子,我闲暇时找他们学了一手,凡间手艺值得一试。

听上去像是想要平分这些鱼,并约夏夕月好好吃一顿。

然而夏夕月却敏锐地抓住了另外一个重点:生啃……这、这人难道是看到了她龇牙威胁鱼的一幕?她眼角略微一跳,耳根羞耻地红了,被窥见黑历史的同时,结合原之卿的本性,夏夕月总感觉自己遭到了嘲讽。

何况虽然上一世,原之卿误打误撞地给渡魂人帮过不少忙,但不管怎么看,此时夏夕月都觉得他另有所图。

反正她也不是那么爱吃鱼,于是迅速压下心底的复杂,平淡道:不必,送你了。

面前的细长水鞭一晃,把鱼隔空抛向原之卿。

同时,夏夕月放出灵剑,转身离开,身影如一道闪电,飞速消失在天际。

原之卿:……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