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的人吃得正欢, 一串黏稠的黑水从头顶滴到盆里，发出臭烘烘的腐烂味道。
端着盆的人茫然地抬头，一串串腥臭的血流进他惊讶的大嘴里, 将美味的早餐变成了丧尸血。
啊！短促的尖叫被满嘴的菜堵住，头顶的丧尸直接扑了下来，张开血盆大口照他脸咬下一大口肉。
他连挣扎都没做出来就被摁翻在地上，耳朵听见丧尸狼吞虎咽的美味声响。
家人们惊慌失措的尖叫，嘈乱的逃跑脚步声此起彼伏。
赵哥！有丧尸！赵哥——啊啊啊！！！！又有人被丧尸扑倒。
男人们抡起斧头冲上去砍, 为其余人争取逃跑的机会。
一只接一只的丧尸从地上爬起来，扑向逃跑的人群。
工厂乱成一团, 似乎哪里都是丧尸，哪个角落都藏着丧尸, 让人防不胜防。
二楼跑去叫赵哥的守门人从赵哥的房间里退出来，看见楼下慌乱的场景，当即摸出抢。
太混乱了！丧尸夹在人群里，大家都在跑。
枪口对准丧尸, 下一秒目标又变成了家人。
食指下的扳机怎么都扣不下去。
这几秒的犹豫, 有家人看见他，顺着楼梯向他跑上来, 身后带着面目全非血口淋淋的丧尸群。
进赵哥房间！他大喊一声, 所有人向赵哥房间冲。
他则贴着栏杆冲后面快要咬到家人的丧尸开了一枪。
枪声引得楼下越来越多的家人看见他，争先恐后地跑来。
最先上来的家人们已经躲进赵哥的房间, 丧尸也上了走廊。
他还剩五发子弹, 而丧尸的数量远远超过子弹的数量, 根本来不及等楼下的家人！在干掉最近的一个丧尸之后, 他快速闪进赵哥房间将门反锁了。
锁扣住的那一刻, 后面的丧尸嘭地撞在门上。
力道大得像倒下一座山, 门被撞得不断颤抖。
大家躲在离门很远的位置。
我们怎、怎么、怎么办？年轻的女孩子缩在桌子下面，一张恐惧的脸吓得惨白。
其她几个女孩子抱成一团瑟瑟发抖——她们太久没有经历丧尸了，猛地遇见，整个人怕得要死。
原本以为加工厂是最安全的地方。
有那么多凶猛的男人，和很厉害的贡布赵哥会保护她们。
还有守门人日夜防守，结果……低低的哭泣声响起，引得门外的丧尸猛撞门，撞得地动山摇，窗户抖动。
守门人望着大开的窗户，耳里全是门外毛骨悚然的惨叫。
他迟疑地说：要不……我们跑吧？墙角的女生张口：可是……原以为她会说外面还有很多家人。
守门人握着五颗子弹的枪分外纠结，结果她说：下面有冷气，后面还有很多物资啊。
所有人惊悚地盯着她。
女生羞红了脸，为自己辩解：外面太热了！我们出去没吃没喝，不被饿死都会被晒死啊！随着她的话，大家的脸色变得格外难看——她说的是事实。
只是她们太着急逃离这里，没有考虑到。
那我们一直在这里？另一个女生问。
门外的尖叫声逐渐弱下去，丧尸的嘶吼声越来越多。
走廊上拖拉而过的脚步声全是丧尸的。
有时候停下来撞一下她们的门，在她们安静的时候又离开。
然后另一个丧尸又徘徊过来。
我不要留在这里！外面全是丧尸！谁知道它们什么时候进来！桌下哭泣的女生突然尖叫起来。
身旁的人立刻捂住她的嘴。
终究迟了，门外的丧尸扑上来疯狂撞门。
门缝里露出一双灰白色的眼珠，缺失鼻头的鼻子趴在地上冲门里猛嗅。
所有人静止在原地一动不敢动，惊恐地盯着门。
很久，在她们快要憋不住的时候。
撞门声停止了，灰白的眼珠离开地面了。
门内门外一片寂静。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突然！嘭——！门被撞开两指宽的缝隙，灰白的眼珠和血肉模糊的鼻子再次从缝隙里钻进门内。
它狠狠地猛嗅一口。
然后——嗬！嗬嗬！巨大的嘶吼声叫来数不清的丧尸，密密麻麻的蹒跚脚步声向门口移过来。
下一秒，天崩地裂！脆弱的门被集体而来的丧尸撞扁了！重重叠叠的丧尸发疯一样地向屋里涌。
仅剩的单薄的半边门根本拦不住它们。
女生们惊慌失措地尖叫，疯狂挤进来的丧尸更加兴奋了！快！快从窗口跳下去！守门人大叫。
手.枪对准门口的丧尸嘭嘭嘭发射。
转瞬间子弹就没了！丧尸们撞开最后半扇门，踩着同伴的尸体向她们冲过来。
窗边犹豫的女生们回头尖叫一声，眼睛一闭跳下二楼。
——那是她们唯一的生路。
身体砸在冒烟的路面，像搁上烤板的鱿鱼。
但她们来不及感受烫人的高温，手撑着地面爬起来，浑身像烤焦了一样疼。
头顶的太阳烫得像冬天的烤灯，快要把她们烤化。
她们喊不出热，拖着疼痛的身体慌不择路的一瘸一拐地跑。
身后是同伴的惨叫。
她们不敢回头，只能向前面跑。
嗬！腥臭的风从身旁袭来，她们惊恐地抬头。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工厂外面荡满了丧尸。
全是她们曾经依赖的能保护她们的男人们。
拖着千疮百孔的身躯，喷出腐臭的烂味向她们扑来。
他们像看见物资，灰白的眼珠闪烁着金黄的阳光。
她们就像被洗刷干净的鱿鱼，逃出了工厂的油炸锅，逃不过家人这块坚固的烫板。
她们倒在地上。
后背贴着冒热烟的水泥地，头顶是要将人晒化的太阳。
但她们再也感受不到滚烫，再不不惧怕饥饿和酷暑。
她们变成了麻木的行尸走肉。
*章阖看眼怀表，八点十二分。
他对身旁的贾衣说：一个小时，差不多了。
加工厂沉重的撞门声降低了，尖叫声消失了，只有偶尔发出低沉的嘶吼声。
里面应该全沦为丧尸了。
贾衣却说：再等十分钟。
章阖盯着她沉静的侧脸。
太阳光隔着挡风玻璃打到她脸上。
章阖能清楚看见她白皙脸上很浅很浅的绒毛。
是一张极其稚嫩的脸，却成熟理智得让他这个大她半轮的人完全无法猜透她在想什么。
一个小时之前，他们来到这里。
他和扬子的想法是将后车厢的丧尸放进加工厂，等一个小时之后他们再进去清理丧尸并且夺回自己的物资。
她却说：二楼望风那个人，一枪。
他和扬子理解的是，放丧尸进去，动静过大，会引起里面人的戒备。
但是打伤望风人，有50%的几率不会变丧尸，那引起的动静会更大。
可她的语气很笃定一定会变丧尸。
扬子为防止打不死，一枪命中额中心，那人当场死亡。
在他们的忐忑的十秒钟，对方真的变成丧尸了！章阖突然想起出门前，她交待他们的话：不要让子弹伤到自己，也不要拿伤口碰子弹。
——这一箱箱从部队冒险抬回来的枪资，有问题！章阖深深明白了。
但是，她是怎么知道的？章阖完全想不清。
她拥有别人抢空两座城市都集不到的物资，量身定制的防御钢板房，还有那些数不清的不同季节播种的蔬菜。
全城断水断电之下，她却准备充分的水电要多少有多少。
——这么多的准备，在末世之后完全做不到。
——难道在末世之前，她知道会爆发丧尸病毒？——她是怎么知道的？——提前得知消息，那为什么不去基地？——基地不比一个人安全吗？……太多的谜团在章阖脑里闪来闪去，闪得脑袋都要爆炸了。
一点头绪也没有。
进去了。
贾衣叫醒神游的章阖，率先跳下卡车。
快速两步跑到加工厂卷帘门前，抽出挽头发的钢针插进锁孔。
也不见她什么动作，卷帘门在她手里打开了。
卷帘门上升的哗啦啦声响将里面的丧尸全引了出来。
贾衣后退两步，手腕反转，两把菜刀分别出现在她手里。
章阖拿枪站在她身边。
趴在车顶与绿色融为一体的扬子将狙击枪对准卷帘门的位置。
卷帘门越升越高。
丧尸越来越近。
嘭！卷帘门上升到了顶部。
丧尸像潮水一样喷涌而出。
子弹和刀光齐闪，丧尸一群接一群地倒下，在卷帘门下堆起小山丘。
贾衣用菜刀使劲敲击门口的铁柱子发出巨大的响声，最里面的丧尸缓慢地蹒跚出来。
菜刀收割最后一个丧尸。
扬子从车顶翻进驾驶室，轰响油门。
卡车碾压堆积成山的丧尸进入工厂。
贾衣在后面的简陋库房里找到堆满整个库房的物资。
物资多到望不到头。
章阖开了工厂另外两辆卡车来装，也只装走冰山一角。
扬子眼睛红得滴血——是愤怒红的。
这群狗东西到底杀了多少人抢来的物资！ 气得脏话都骂出来了。
贾衣看了他一眼，问章阖：你们的物资有多少？三车够吗？章阖：应该不足三车。
嗯。
你们装两车回去，外面的空调一起取走。
一听空调，扬子骂骂咧咧的嘴终于止住了，眼里发出闪闪的光。
——他们的新房子能拥有冷气了！空调摘上车，章阖和扬子分别开着装满物资的卡车回去。
贾衣往仓库更里面走。
走到堆满物资箱的角落，她停下来。
出来。
她的身前，是贴着墙壁垒得巨高的物资箱。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她抬起菜刀，刀刃的黑血臭味蔓延。
身前一动不动的物资箱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靠墙的大号纸箱盖掀开，伸出一双布满淤青的瘦巴巴的手——一个年轻女生从纸箱里站了起来。
穿着单薄的肮脏的分辨不出颜色的长裙。
她瑟瑟发抖地面对贾衣。
视线落在地上，不敢盯着贾衣看。
嘴里哆哆嗦嗦地说：我、我……不是、不是丧尸……嗓子沙哑的厉害。
贾衣嗯了一声，知道。
听见她这样说，女生似乎不怕了。
抬头看向贾衣。
发现是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生，女生差点哭出来，在看见贾衣手里滴血的刀，哭声卡在喉咙紧紧憋住。
贾衣： 问你一个问题，回答了你就可以走。
女生小心地点点头。
贾衣：李欣心在哪里？不、不知道……女生用力摇头，仿佛摇得越用力越能证明自己说的是实话，我好长一段时间，都没见过心心了。
贾衣知道了一个事实：李欣心是这里的人。
脑里模糊的线全串清楚了。
她沉默地站在那里，白皙的脸上神情沉得吓人。
对面的女生吓得浑身发抖。
贾衣抿抿嘴：你走吧。
女生用前所未有的速度跑出工厂。
贾衣开着卡车，向城里出发。
将满车的物资卸在每一个有幸存者的地方。
她不知道这里面有谁的物资，被抢了物资的人有没有活着。
但现存的幸存者，都需要物资。
她可以把这些不属于她的物资全部送出去。
加工厂里的物资全送完。
天黑透了，贾衣拉着最后一车物资回到钢板房。
章阖和扬子已经将空调放到新房子里，物资卸进储物房。
卡车停在辅道上。
扬子立刻冲过来：姐！那个女的跑了！他指着关押女朋友的卡车。
头晚他把那女的关在驾驶室。
现在，驾驶室的窗玻璃碎了一地，里面空无一人。
知道了。
卸物资吧。
贾衣拿着钥匙去开钢板房的门。
锁扣刚转两圈，她清晰听见里面传出嘭的一声响——什么东西摔碎了！她第一反应是窝瓜醒了，变异了。
紧接着，觉得那个声音有点像她给便宜种子的陶瓷花盆的破碎声。
——她的种子！贾衣大惊失色——上次花盆从三楼摔下来，她养了两个月的便宜种子就差点夭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