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衣在黄芬的房子里找到自己的外套和包。
从村口出去, 过桥，穿过一个长长的隧道。
绕着山路走了一个多小时就看见她的钢板房子。
比走河边上高速的路近了两倍。
钢板房子和新修的五栋楼静悄悄地矗立在炙热的高温下。
没有人的气息。
贾衣有点诧异——鸡毛还没回来？不应该。
李欣心救了他，他会拧着李欣心一起回来。
除非, 李欣心又跑了。
贾衣走到房子后面的菜园子边，后面也没人。
种子被撒进了土。
一天的时间，长出手掌高的苗苗。
姐！身后响起惊喜的叫声。
贾衣下意识回身，正是扬子。
家里不是没人，是扬子又把自己伪装成钢板的样子躲在后窗充当稻草人守菜园子。
……这么大热天真是不怕热。
进去吹冷气吧, 有动静出来看看就行了。
菜园子一颗菜没有。
就算有人想偷苗回去，66度的高温谁也不敢种。
扬子诶了一声, 脑袋四处猛瞧。
瞧来瞧去，没瞧见想念的人, 眼巴巴地望着贾衣。
贾衣问他：李欣心来过么？没啊。
打上次失踪之后再也没见过了。
扬子说着，露出非常抱歉的表情。
他们拿走她一个超市的物资，结果把孩子养失踪了。
贾衣拍拍他的肩膀，别这样。
这事和我也有关, 抱歉。
她把李欣心的事情说给扬子听。
扬子听得一脸震惊。
贾衣说：鸡毛我会找回来。
以后你们需要什么, 我尽量满足你们。
语气认真，神情坚定。
是说到做到的郑重。
扬子讷讷问她：姐, 你多久知道的啊？贾衣：前几天团灭加工厂的时候。
回来了。
章阖从大厨房走出来, 手里端着沥水盆在剥蚕豆。
扬子立刻跑到章阖身侧跟他讲刚才贾衣告诉他的事情。
说着说着，他扭头对贾衣说：可是姐, 你救队长还给我们修房子的时候, 不知道心心是内奸啊。
姐, 你是个好人！扬子慎重地下定论。
忽然变好人的贾衣：……章阖没听完扬子的话, 但大致清楚了整件事情。
他看向一身轻松的贾衣, 浑身没伤, 但被汗水打湿的头发黏在额角，乌黑明亮的眼里含着疲惫。
这离开的一天一夜对她并不好过，也许遇到突发情况——她骑出去的自行车不见了。
像是匆忙赶回来的。
她不说，章阖也不好问。
你先回去休息。
做好饭叫你。
贾衣点点头。
顶着大太阳走了那么远的路，确实挺累。
进了房子。
背包丢到地上，她将脱下来的衣服裤子扔进洗衣机。
放满一缸热水，在浴缸里泡了很久。
泡到肚子饿得十分狠了，才起身吹头发穿衣服。
烧水冲一杯热牛奶，再加上半勺蜜糖。
坐在三楼窗边的小方桌前慢慢喝。
一天不见，花盆里的便宜种子长了半只手臂高。
分出三根细嫩嫩的枝桠，枝条上四片青油油的嫩叶，三瓣青黄青黄的嫩芽。
它的叶子和普通树叶不一样，是双重叶。
一片叶子里重叠生长着嫩芽一样的卷叶，仿佛叶子里开出小花骨朵。
贾衣摸摸盆里的土，有点干硬。
估计扬子昨晚来浇水后，今天没浇——谁能理解一个不知道是花是草还是树的植物能吃那么多水呢。
贾衣给它浇一壶水，将盆里的泥土浸透。
再喷喷叶子和嫩芽。
一颗苗被她喷得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苗美人。
裹了水珠的叶子和嫩芽清亮极了，像装在水晶玻璃里。
贾衣欢喜地捏捏它新生的叶子。
叶子在她手里轻轻晃悠，水珠子落在她手心凉悠悠的，宛如落下一颗水钻。
它被水包裹过的叶子比之前还要清脆鲜嫩，让她更喜欢捏。
果果舒服地摇晃——它长大了，消化能力比以前强。
醒得也很快。
昨天它渴醒了。
等了很久——到每天固定浇水的时间了，她还没来浇水。
它忍不住跑去自己放水喝。
刚喝完，来了一个人类男人给他浇水，长得蜡白蜡白的。
有一瞬间它以为人类女生不养它了，把它送给别人。
直到那个男人一边浇水一边念：一圈，两圈……绕十圈，再喷水。
手里的喷壶冲它滋一圈，好了！希望姐回来不会说我做的不好。
像完成一件大事，浑身轻松地走了。
原来，人类女生不在。
不是不养它了。
果果闻着人类女生手心的香味，觉得还是这个女生给它浇的水更好吃。
如果她一直给它浇水，把它养大结果。
它会将自己结的第一颗果果送给她。
姐，吃饭了！扬子在楼下喊。
贾衣恋恋不舍地放开脆脆的叶子，喝完最后一口牛奶，将杯子洗干净放回柜子。
下楼路过小方桌，她又快速地捏一下果果的叶子，笑嘻嘻地说：等会再来捏你。
果果登时惊恐地将所有叶子藏进枝干，再把枝干缩进土里，只留嫩芽在土上呼吸。
贾衣没有发现，下楼去大厨房吃饭。
章阖做的干煸蚕豆，凉拌茭白，鱼香茄子，清水白菜汤。
贾衣太饿了。
这点完全不够她吃。
于是回去提了一大块耗牛肉来切片装盘。
扬子急速剥半碗蒜——他最爱耗牛肉下蒜！那事和你无关。
章阖突然说话。
贾衣抬头看他。
章阖说：我们为了物资自愿养。
昨天，我进城找挖掘机。
他停下话，问贾衣：同我们抢超市物资的那队人，记得吗？见贾衣点头，他继续说：当天晚上，加工厂的人抢了他们的物资。
一百三十名幸存者，如今仅剩十四名。
昨天，我回来和扬子商量，将我们的物资分了一些给他们。
他们去基地了。
嗯。
贾衣没有评论的权利。
从加工厂带回来的物资属于章阖几个人。
他们是送是烧，随他们爱好。
所以，和你无关。
章阖说，早晚，我们也会沦落那队人的下场。
你不用感到内疚。
没有内疚。
贾衣放下碗筷，给自己倒一杯水。
只是单纯把李欣心的事情告诉你们。
再承担该承担的后果。
你们现在需要什么？不需要啊！扬子大口大口嚼牛肉。
衣服有，冷气有，热乎饭菜有，水电也有。
末世最珍贵的东西他们都拥有。
现在有谁能像他们一样，坐在冷气房里吃热乎米饭新鲜蔬菜和耗牛肉啊？放在末世前，都不一定过得这么好。
不缺了不缺了！章阖也摇头。
有需要的告诉我。
贾衣不再问，继续吃饭。
吃完饭，她去看了窝瓜。
窝瓜没有变丧尸的迹象，伤口在慢慢地愈合。
扬子刷完碗，跑过来，邀功一般地说：姐！后面的草快除完了，就剩路坡下的草笼子了。
草笼子还除不除啊？我们种再多菜也种不到那边去吧？除。
贾衣严肃地告诉他，能看见的植物，全部除掉，包括它们的根茎，防止再生长。
扬子不理解，还是记下了。
下午，贾衣好好睡了一觉。
晚上醒来，浑身舒服得发懒。
吃过晚饭，她去公园开着章阖拖回来的挖掘机将小公园翻天覆地地挖一遍。
枯草和草根清理出来烧掉。
树木砍下树干堆到大厨房旁的柴房去。
有挖掘机的速度极快，她这边挖完公园。
扬子和章阖堪堪将土地翻完，正准备去除路坡下的草笼子。
章阖，你去清理公园里的土。
贾衣开着挖掘机过去，沿着路破将草笼子挖个干干净净。
扬子跟在后面勾出土壤里的草扔到一边。
姐，你怎么什么都会啊？挖掘机还是队长和徐舟他们一起弄回来的，要是队长没遇见徐舟他们，队长一个人都弄不回来。
挖完最后的草笼子，贾衣将挖掘机停到辅道里，和扬子一起翻草。
听他这样说，她随口编道：我爸是开挖掘机的，学过几招。
姐，牛！扬子冲她竖起大拇指。
烧掉挖出来的草。
贾衣上楼给便宜种子浇浇水——果果睡着了，枝干不由自主从土里伸展出来恢复成平常模样。
它在梦里美美地喝着水，不知道这个人类女生又捏了它几下才心满意足地去洗簌，窝到床上看电影。
第二天早上。
章阖和扬子留在家里清理挖掘机挖出来的土。
贾衣开着皮卡进城，去城中心的百货商场搜刮了一车的男士冬季衣服裤子鞋，还有棉被暖炉等必备品。
——距离寒流 ，只剩下14天。
得早点为扬子他们做准备。
叫他们自己来搜刮冬季用品，绝对潦草敷衍。
她可不想冬天为他们收尸。
也懒得解释。
路过电器城又顺走一台大冰箱和小型发电机。
放在大厨房正合适，很方便。
列在清单上的东西全部收集齐。
开着皮卡转了几个避难所找鸡毛。
问过的人都说没有见过。
有个姐姐告诉她：前几天也有军人来找过人。
怎么你们都找人？贾衣眉头一跳，摸出一瓶水递给她，找谁？好像是个小女生，叫贾衣还是什么——对，就叫贾衣！她语气极其笃定，将化了冰的矿泉水藏到衣服里。
冷气冰得她爽极了。
见贾衣要走，她急忙追上去：没别的要问吗？视线黏在皮卡车的物资上，不愿意她这么走掉——问的越多，得到的物资越多。
不用了，谢谢。
贾衣上车，一脚油门飙出去。
车轮扬起的灰尘漫天飞舞。
路边快要晒干的丧尸闻着空中若有若无的香味回头，迎面尽是散落的尘粒。
在通往房子的宽敞大道上，贾衣很清楚地发现公路上有一道车轮印。
轮子印之间的距离比皮卡车宽，是上辈子熟悉的地基军卡车轮印。
握方向盘的手下意识捏紧了。
不知道基地军人来找她是为什么事。
有人像她一样重生了把情报上交给基地？还是为她劫走的那批有问题的枪资？——不像后者，后者不可能知道她的名字。
——她在蟠龙山部队的幸存者里可没有熟人。
钢板房子越来越近，贾衣的心跳离奇的变快了。
有一种要被抓住的心慌感。
这是末世以来第一次有这种让人不舒服的感觉。
她踩下刹车，将皮卡停在路边。
拧开一瓶矿泉水喝。
略带凉意的水滚过喉咙，急躁的心跳渐渐平复下来。
启动车，正要继续前进。
扬子从小公园里推着一个箱子出来，抬头看见皮卡车，脸上顿时露出惊喜的笑容。
他推着箱子匆匆跑过来。
贾衣开车迎上去停在他身边。
扬子使了很大的劲将箱子抱到后车厢，站在车边急急冲贾衣说：姐！有士兵来找你了！我和队长都说没见过你，你快走！躲几天再回来！他指着刚放上去的箱子：我给你装了吃的，你刨开上面的土就看见了！他们现在还在房子那守着，我借扔土偷偷溜出来的。
那一个两个看起来贼凶，找你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姐，你快走！过两天我——贾衣推开车门的动作打断了他的话，在扬子疑惑的表情中，她说：上来吧。
啊？扬子一脸懵逼。
贾衣冲前面昂头。
扬子顺着看过去……整张脸都不好了。
——在转进钢板房子的路口，一个身穿军装的男人正盯着他们。
66度高温之下，他也不怕热。
一身军装穿得妥妥当当。
扬子面带怒气地哼了一声：姐，你先走！我拦住他，他追不上你！上来吧。
贾衣轻轻叹了口气。
和那个男人视线对上的瞬间，贾衣就知道那是速度异能者，跑起来的速度开车也追不上。
——被速度异能者盯住的猎物。
他能锁定猎物，一举捕捉。
她能逃跑，但很费精力。
贾衣现在热得不行，不想为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理由的原因跑路。
基地那群人，想抓一个人，能翻山倒海在零下60度的室外守株待兔也必须逮住。
总不能一直避着不见。
而且这里是她的家，有她赔尽全身家当买的物资。
除了她自己，没有任何人能让她离开自己的家。
扬子还愣着。
贾衣探身到副驾驶，伸手拽住他的衣领将人拖上车。
关上门。
一脚油门踩到底，向房子回去。
拐弯的车轮卷起的漫天灰尘扑了路口的军人一脸。
谈深回身盯住停在辅道里的皮卡，深邃的眉眼变得凌厉。
想要杀人。
他看见皮卡车的驾驶车门推开，一个瘦瘦小小的女生跳下来。
短裤下的白皙双腿又长又直，乌黑的短发挽起来，露出细长的脖颈和线条流畅的锁骨。
她很怕热，一下车就皱起眉。
穿的短袖露出弧形漂亮的腰线，细得一巴掌就能握住。
很瘦，但不是那种风一吹就倒的瘦。
她的手背随意拍拍车门，叫还在车上愣神的人：下来，把冰箱放到厨房。
其余东西，你们全搬回去。
拍车门的动作晃得左手腕几圈银圈子荡来荡去，衬得手腕又细又白。
末世两个多月，在暴晒之下大面积裸露肌肤不被晒黑反而泛着白皙盈光并且瘦得有营养的女生，谈深从未见过。
谈深眼神深谙地走过去。
站在她面前。
贾衣。
他叫她。
不用翻出那张随身携带的照片做对比，他很确定他们要找的人就是她。
深哥，就是她！找了两个多月终于给我们找到了！小兵捏着一张边角磨毛的照片激动地跑过来——他整天逮着这张照片比女神照片还握得紧。
吃饭看睡觉看做梦看，终于给他找到真人了！他跑到谈深跟前，见深哥没反应。
顺着谈深的目光看过去，直视贾衣那张晒得白里透红宛如剥了皮的水蜜桃一样的脸，长长的睫毛因为烦热而频繁扇动。
小巧的鼻头呼吸，精致的唇比樱桃还好看。
小兵直接给看傻了。
——这个让他找得烦死的人怎么会比照片漂亮那么多！小兵讷讷地盯着贾衣看。
贾衣的视线在他们身上游走一圈，狐疑地问他们：我犯法了？没有！小兵抢到谈深之前肯定地回答她，我们找你问事儿！问事？贾衣没有显露出过度震惊的表情。
她走到大厨房门口，推开门，对谈深说：进来问。
率先走进去。
谈深走了两步，发现小兵紧跟在身后。
他停下脚步，微微侧头看了小兵一眼。
小兵也看他，面露不解，似乎在问你怎么不走了？谈深：你，留下。
小兵：哦。
谈深进去，一股冷气扑面而来，将全身的暑气降了下去。
闷热的身体顿时变得舒服。
那个女生坐在长长的餐桌边，手里端着一个透明杯子喝着水。
冰块在杯子里撞击，发出悦耳的清脆声响。
坐。
贾衣抬起下巴示意。
谈深坐下。
她推过去一杯冰水，问吧，什么事？知无不言。
搁下水杯，她认真地看着他。
谈深拿出三张纸。
展开，放在餐桌上旋转一圈让字迹面朝贾衣。
A4纸上黑字打印得清清楚楚。
贾衣垂头扫了一眼。
从她大学毕业，到末世爆发前一天的行迹，被记录得规规整整。
包括她重生回来后每天早上的锻炼，四处囤货，收到的快递物品内容。
她在网上用「半月」账号发布的谣言，以及同谢呈澜的通话时长。
——原来是问这件事。
——谢呈澜也被问了吧？他家的囤货量比她大好几倍。
看完了。
贾衣反问他：哪个基地来的？谈深：南方基地。
离这里最近的基地。
贾衣面无表情一本正经地编造：我爸爸托梦，说会发生比疫情更严重的灾难，叫我躲到牢固的地方。
不然……看着他专注聆听的神情，贾衣忽然庄敬起来，他会带我走。
两人对视五秒。
谈深站起身，跟我回趟基地。
贾衣右手握着水杯，坐在椅子里没有要走的意思。
她仰头问他：你逝去的长辈没给你托过梦么？那双乌黑的眼睛好奇地仰望他，阳光落进她明亮的眼里。
谈深只觉得那双眼睛干净得过分，比黑曜石还要纯粹。
那是不会欺骗人的幼童才会拥有的眼睛。
但很明显，这个女生不是不会欺骗人。
反而比谁都会欺骗。
撒谎得理直气壮，郑重其事。
两人对峙良久。
谁也没先动。
你蹲这儿干嘛啊！扬子的声音从门口传进来。
蹲在门口的小兵一脸舒爽地抬头说：这儿凉快呢！扬子：……走开，别挡道！扬子一个人辛辛苦苦挪动巨大的冰箱进厨房。
小兵起身走开。
走开两步，站在旁边，看着。
看得扬子嘴角抽搐，无语道：你蹭了我那么久冷空调，就不能帮一把吗！被这样说，小兵终于反应过来，哦哦哦！忙上前帮扬子将冰箱抬进厨房，放到橱柜边。
放好了，看见沉默的长官和女生。
小兵纳闷问：深哥，你问完啦？贾衣噗嗤笑出来——这个小兵有点憨憨的感觉。
谈深：……没有。
是在回答贾衣刚才的问题。
小兵以为在回答他，立刻接上：那我们是不是要回去了？还挺舍不得的——基地可没这儿凉快。
谈深深深地看小兵一眼，在思量回去是不是得把他扔出队伍。
他呼吸一口气，语气冷漠：出去。
小兵一溜烟儿跑了，跑得极快极快，快到要跑出残影了。
贾衣挑眉，这可不是速度异能者的那种快。
是脚程真的快。
扬子出去了。
厨房里又剩他们两个人。
贾衣笑着问谈深，我说我是重生的你信不信？刹那，谈深的表情变了。
深邃的瞳孔幽幽地盯着她。
贾衣感觉他快要骂她了，或许已经在心里骂上了——他明显不信。
贾衣直接笑出来，不逗你了！和你一样，我也是异能者。
只是比你们激发的早，在末世爆发之前。
是预知异能，只要做梦，就能知道未来会发生哪些事情。
但是有几个弊端。
不能完全梦见所有事，只能知道一个点。
做梦不是想做便能做，我暂时找不到触发条件。
而且每次做梦后，会感到头晕目眩，身体疲倦。
她说的条条清楚。
和所有异能者一样——用完异能之后会感到虚弱。
只是他们不需要什么条件来触发异能。
只要熟练使用异能，想什么时候用都可以。
她的预知异能，逆天的存在。
需要触发条件才能做梦也不是不可能。
谈深在思量她说的话的真实程度。
贾衣在打量他对她说的话的相信程度。
骗你没好处。
她笑起来，樱桃一样的唇畔勾起小小的卷，好看得要命。
我可不想和基地为敌。
这话听着的真实度比前面说的可信十倍。
谈深收回桌上的纸。
要走了么？还有没有要问的？贾衣问着客气话，却是起身一副送人的姿态。
谈深叠好A4纸，薄唇勾起一道弧度，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不走。
你不用送。
然后，贾衣看着他走出去。
对军卡上面的小兵们做连续手势。
——贾衣非常记得！做梦都不会忘记的一套手势！比她所想更快的是军卡的后面大棚掀开，一队队穿迷彩服的小兵挎着枪，背着鼓鼓的背囊从车上跳下来——原地扎营了！那个位置，正好在贾衣所有权范围外的边界线上……想撵人都拿不出你们占了我地盘的有力证据。
贾衣：……她盯着三步开外的谈深，手痒得想掏出菜刀砍了他！——这个人，比她想象的还难对付。
谈深似有所感地回头，毫不在意地冲贾衣轻微一笑。
姐！扬子满头大汗地从旁边插过来，他们这是干嘛啊？贾衣：累了！休息！谈深：累了，休整。
两人的回答同时响起。
扬子看看谈深，又看看贾衣。
贾衣已经扭头进房子了。
再回头，谈深也去他们扎的营地了。
扬子：？不知道是热的，还是被谈深一通操作搞气的。
贾衣焦躁得很。
今天没有泡茶，直接上三楼。
正准备去洗澡，路过小方桌时，余光瞥见她给便宜种子新换的花盆又又又又碎了！——它又长高了！根茎密密麻麻地盘成辫子，无处安放地搭在散乱的泥土上。
泥土遮住了它的下半根遮不住上半根。
像个穿破衣服兜不住身体的穷孩子。
贾衣莫名看笑了。
她摸摸探出泥巴的根茎，问它：你怕热么？叶子在桌上摇了摇。
这一摇，仿佛摇走了贾衣心里的烦躁。
贾衣突然觉得心情舒畅了。
她笑：你这是被风吹得晃还是被我摇的晃？总之不会是自己摇的。
第二场雨还没来，植物变异得再快也不会快在寒流之前。
桌上的叶子又摇了摇。
——果果反驳：是它在回答！它不怕热！——可怜的人类，竟然听不懂它的话。
即然你摇头了，那我当你在说不怕热。
贾衣自言自语。
连土带苗地捧起它。
果果满意点头：终于理解了。
孺子可教。
下一秒，它听见她说：不管你是怕热还是不怕热……总之，我没有更大的盆养你了。
所以——去外面接受阳光的洗礼吧！我会给你浇更多的水。
然后，她把幼小的果果带到户外，带到军队扎营的边界线。
当着所有人的面，在谈深的眼底。
将便宜种子种在了边界线上！她一脸严肃地警告边界线对面的士兵们：别动我的花树。
如果它少一片叶子，我提你们的头祭奠它。
面露震惊的士兵们：！接受毒辣太阳烘烤的果果惊喜万分：？！真、真的吗？！这个人类女生好爱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