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毛！扬子激动得扯开嗓子叫。
可惜贾衣没按对话键, 他的高兴鸡毛感受不到。
贾衣正准备说话，金析制止她。
三秒后，他们听见鸡毛说：我要去三角基地了。
队长醒没？替我向他们报声平安。
听完, 对讲机窜过电流声，之后再无回应。
扬子夺过对讲机，无论他怎么吼怎么喊，对面就这样断联了。
贾衣问金析：怎么回事？金析摊开手，不知道。
可能被什么阻断了, 可能他不想再说话了。
贾衣凝神想，只怕鸡毛没他说的那么安全。
鸡毛或许收到了他们的话, 处于没有机会，只能不听。
她按住不断叫鸡毛的扬子, 去做饭。
扬子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下对讲机出去，我可以给你找几张图卫星图看看。
见贾衣心事重重地靠在椅子里，金析想出一个办法。
贾衣：时间？金析：现在的信号站基本全坏了，运气好可能十几分钟, 运气不好几天十几天都有可能。
贾衣：尽快。
——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临出帐篷, 她又折回来，能联系南方基地吗？金析：基地的频道都加密了, 我需要三十分钟。
贾衣点点头, 走出帐篷。
金析推推科技眼镜，开始破解基地的频道密码。
对方反应很快注意到。
隔着代码组织出来的虚构网络, 两人在代码网里较量。
金析浑身细胞一瞬间变得激情四溢——他很久没有碰上厉害的对手了。
手边的警报嘟一声响起, 他扫了一眼悬挂的屏幕——一个穿花衬衣的老奶奶杵着拐杖走进花园。
视频里, 许小丙已经过去巡查了。
不是大事。
金析指尖不离键盘, 用手肘摁灭短促响起的警报, 继续和网络对面的人比拼。
小公园里。
散步的许小丙看见一个老奶奶走进公园, 走一步咳一声，佝偻的身体将薄薄的花衬衣高高顶起，衣角被风吹得翻飞。
看起来冷死了。
许小丙顿时想起自己的奶奶。
奶奶。
他走上去，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到老奶奶身上。
您要去哪儿？您家人呢？老奶奶张开嘴巴，啊啊两声，耳朵宛如听不见一样往许小丙嘴前凑。
——原来是个聋哑奶奶。
许小丙登时心生怜悯，心疼地问老奶奶：奶奶饿不饿？跟我进去避避风儿，我给你倒杯热水儿暖手。
啊，啊。
老奶奶由他搀扶着穿过公园。
公园正对大厨房的后窗。
扬子窗前的洗菜池里洗绿色蔬菜叶——他给贾衣煮了蔬菜粥。
粥快好了，正是放蔬菜叶的时候。
洗完放进篮子里滴水，抬头正好瞧见许小丙搀着一个老人走来。
那关切的模样仿佛老人是他的亲人。
扬子哼了一声，拿菜刀将蔬菜叶切得细细碎碎。
不知道是心里烦还是手劲变大了，菜板被他宰得剁剁剁响，仿佛在宰肉沫子。
坐在餐桌餐桌边喝热牛奶的贾衣茫然抬头，又谁惹你了？扬子一声不吭。
他不说，贾衣也不问了，偏头去看墙壁上的时钟。
16:55天快黑了，谈深和士兵们还没有回来。
这段时间，种子撒下去了，只需要每日早晨浇水，偶尔除一次草。
其余时间，贾衣没有安排，谈深便带他们进城取晶核。
最近她一直在监控室看电子商场的监控录像，企图找到一点鸡毛和别人的蛛丝马迹。
忙起来就忘了提醒谈深有丧尸进化成人类的模样，学会伪装欺骗接近人类。
又过去一分钟。
希望他们不会遇见进化的丧尸。
衣衣姐，我能倒一瓶热水儿吗？许小丙站在厨房门口，手里拿着基地发的军绿色水壶。
——平时他们喝热水是自己在辅道上堆柴火烧，还能取暖。
如今士兵们都外出，留他守家，他一个人烧热水太浪费柴火了。
还好衣衣姐善良，什么都没问，让他自己去倒。
贾衣：橱柜里有枸杞，有茶，自己拿。
挂在墙壁上的开放式橱柜摆满了瓶瓶罐罐，每个瓶子上都贴着标签。
许小丙扫了一眼，摇摇头：给奶奶喝，热水儿就行。
贾衣挑眉，你哪来的奶奶？话音未落下，她猛地站起来冲出厨房。
厨房外面一个人都没有。
在公园里碰见儿。
许小丙被她吓到了，捧着才倒了半壶的热水瓶儿，跟在贾衣身后。
厨房外面还有什么老奶奶啊？一个人影儿都没有。
许小丙疑惑地指指门口墙壁边的位置，刚还在这儿呢。
他到处东瞅西看，还是瞧不见那单薄的花衬衣。
营帐里没人，监控帐篷里异常安静。
贾衣想也不想地冲进监控帐篷，金析激情四射地敲着键盘，对贾衣的闯入一个眼神也没给。
人呢？贾衣的声音冷到极致。
金析百忙之中抽空回头看一眼，被她冰冷的像看死人一样的眼神吓得手抖。
手里的战斗代码迟了一步，被对方抢先再次防御了。
——但他还有机会。
可惜贾衣不给他机会，冷脸问他：看见一个老人没？——丧尸只会挑有人的地方。
房子里没人，营帐里没人，金析这里它，那它会去哪里？看见了。
金析抬手指悬挂的屏幕，公园里。
随着他这一指，网络对战输了，视线落上去的屏幕里小公园根本没人。
贾衣的脸色骤变，大叫一声：扬子！紧接着飞奔进大厨房。
大厨房还有什么扬子啊！只剩炉子上的稀饭蔓延到灶台上，菜板上的蔬菜卷撒了一地。
营帐！他们进营帐去了！金析知道自己闯祸了，匆匆跑到厨房门口大声报告。
——丧尸躲在大厨房侧面的墙后，等贾衣和许小丙冲进监控室时，她直接进大厨房掳走了毫无防备的扬子。
贾衣双手提菜刀逼近营帐。
再笨的许小丙也反应过来了——那不是什么又聋又哑的老奶奶，就是一个只会嘶吼的丧尸。
许小丙悔得要死，他不生什么好心肠儿，也不会害得扬子被丧尸劫走。
现在都不知道扬子怎么样了。
敞开帐帘的营帐漆黑一片，入口两步便是人是鬼都看不清了。
贾衣双刀扬起，劈烂营帐直接掀了营帐的顶。
许小丙持枪对准营帐唯一的口。
天光乍泄，将漆黑的营帐照亮。
他们终于看见，在营帐的最里端，扬子被穿花衬衣的老奶奶摁在地上动弹不得。
拐杖横在扬子喉咙压得他起不来，老奶奶骷髅一样细的腿抵住扬子的腿阻止他反抗。
老奶奶向他的脖子覆去，裂开的嘴里全是腐烂的腥臭——一张漆黑如洞的嘴。
在嘴快要贴上扬子的脖颈时，贾衣手里的菜刀脱手而出向老奶奶扔去，许小丙随即开枪。
毙命的危险来临，老奶奶不得不放开扬子，像旁边躲去。
贾衣早在菜刀扔出的瞬间，自己也像一支出鞘的利剑，向它掠过。
等老奶奶闪开站稳，抬头看贾衣和许小丙的位置时已经迟了——逼近的贾衣甩起左手的菜刀，利落地收割了她的头，并将头颅里的晶核挑出来。
她单手接住晶核，后退一步避开四溅的黑水。
腐臭在营帐里蔓延，贾衣捏着晶核对准天光——一枚通体白色的晶核——丧尸的第二等级进化完成了。
许小丙赶紧跑进去扶起扬子，满脸焦急，你怎么样儿？有事没事？有没有伤着哪儿？完全忘记自己和扬子在闹矛盾。
扬子张嘴就要吐出硬邦邦的没事，结果瞥见许小丙担忧的脸，顿时将两个字压到心里去，嘴角忍不住敲起来。
他抿住上扬地嘴角，低声说：没事。
许小丙明显不信，扯开他衣领检查。
脖子没伤，手臂没伤。
撩起衣服，肚子没伤。
提起裤腿，小腿没伤。
急得像个老妈子一样。
贾衣简直没眼看，走出营帐。
扬子一阵尴尬，捂住裤腰带生怕他还要脱自己裤子检查。
姐！他找救援。
贾衣不理他。
扬子想推开许小丙，又怕刚和好的友情破裂了，眼睛到处乱转。
突然！他尖叫起来：我的蔬菜粥！许小丙被他叫懵了，就在懵逼之际，扬子撒腿就逃。
逃到厨房时，熬粥的火关了，漫了满灶台稀饭被金析擦的干干净净，灶台锃亮。
——他知道自己坏了事，目睹贾衣如何残忍的利索手段后殷勤地打扫厨房希望为自己争夺从轻处罚的机会。
金析为自己找好了路。
扬子一进厨房心里大呼完了。
下一秒，不相信什么蔬菜粥的许小丙出现在厨房门口，视线扫过亮得能照出人影的灶台落在扬子僵硬的脸上，眼里直泻而出的是被欺骗的愤怒。
——扬子骗他！许小丙转身就跑。
诶！小丙儿！扬子赶紧追出去。
隐形人一样坐在餐桌边的贾衣嘴角抽了一下。
感受到从灶台边盯过来的目光，贾衣顺着目光偏头看金析。
感受如何？金析使劲摇头，不、不好。
贾衣：再有下次，不用丧尸吃你。
我先替你收尸。
金析：好、好……贾衣不再跟他说话，她还需要金析查鸡毛。
墙上时钟，17:39谈深还没有回来。
她起身准备出去看看，发现灶台边的金析还没走。
贾衣疑惑：还有事？没、没。
马上走。
金析拖着自己打颤的腿，手撑着灶台，一点点往外面挪。
贾衣懒得看，大步走出大厨房。
刚启动越野，大束的车灯从车道打进辅道。
逆着光，贾衣也知道是谈深的队伍回来了。
她熄火下车。
士兵们从车上跳下来。
看见夹在士兵中间的章阖和窝瓜。
贾衣心里不知道几时绷紧的弦，悄悄松了。
突然之间，她意识到自己和扬子几人，不知道在几时建立起了比雇佣关系更亲密的关系。
太阳能灯从头顶洒下来，陡然落进她的眼里晃得有些头晕。
贾衣一时分辨不清这种关系是好是坏。
啊！啊啊！！！！营帐！！！！！！士兵们惊恐地站在坍塌破烂的营帐前，面露惊悚。
更恐怖的是，他们看见了躺在里面的丧尸！烂得像一滩臭水沟里打捞出来的粪，发出令人呕吐的味道。
许小丙！士兵们尖声大叫。
来了！许小丙从公园跑过来，看见兄弟们，露出笑容，深哥，你们回来了。
刚回来的所有人，一个都笑不出来。
皆用眼神怨恨地盯着许小丙。
再智障的人也该感受到这不对劲的气氛了，许小丙憨，但不傻。
他挂着枪，没有退缩，上前一大步，站在谈深面前，敬礼。
报告深哥！我在公园儿巡视遇见一位老奶奶，见她可怜儿带进来给她水儿喝，就在我倒水儿时，她突然消失了。
然后她趁我和衣衣姐到处找她儿，将扬子掳进了营帐。
营帐没灯儿，衣衣姐看不见就把帐顶儿掀了救出扬子。
扬子没有受伤。
此事是我的责任。
衣衣姐救人心切，此事和她无关。
请深哥处罚！报告完毕！许小丙立得规规矩矩，不再有当初喊着我没打瞌睡儿的倔劲。
这孩子真是诚实、倔强、有情义。
但凡他不说最后一句话，谈深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如今他揽下一切错，当着这么多士兵的面，谈深为立军威，不得不惩罚他。
贾衣深深感受到谈深的头大。
她也头大——怎么会有这么憨的孩子？许小丙。
谈深威严地站在所有士兵和许小丙半米之外，正视他们。
2033年12月16日，许小丙玩忽职守至基地物资受损，罚三日守夜巡查。
是！许小丙一脸正义。
正义得贾衣不忍心看，招手将章阖和窝瓜领走。
快六点了，该做饭吃了。
章阖和窝瓜去拿菜做饭，贾衣又给树苗苗少少浇了一次水。
意料之外的惊喜让树苗苗从睡眠中醒来，喝一口又一口，以为能像早上一样喝一大盆，结果喝完第三口，没水了。
女生收了喷壶，站在它身边看对面。
以前是许小丙追着扬子跑，现在是扬子跟着许小丙转。
——谈深除了罚许小丙守夜三天外，还让他独自完成搭建新营帐。
士兵们睡得军用营帐特别大，许小丙一个人得搭上大半天，等完成了都到半夜了。
扬子为了消除下午对许小丙的欺骗，帮着许小丙一起搭。
两人没有像之前那么有说有笑，但也看得出来这是和好了。
一根轴上的两个孩子，真不容易。
贾衣轻飘飘叹了一口气，提着水壶回房子找吃的——她一整天没有吃上正经饭菜，饿得看什么都很好吃。
果果顺着她叹气的方向看过去，看了一圈不知道她在为什么叹气。
——难道是对面散发黑能量的丧尸？——还是烂营帐？或者……果果品品嫩芽里刚吃到的能量。
那是白色的，绵绵软软像天上的云的触感——没有味道，却比是苏醒以来吃过最丰盛的能量。
它满足地伸伸枝条，摇摇粉嫩的樱花，迷迷糊糊地思考要不要提前让女生尝尝它结的果子？——等消化完刚吃的白云能量，它可以结出一颗小小的果子。
虽然果子的能量没有成熟期充沛，但对人类女生而言已是大补。
果果怀揣着结果子的理想，沉沉睡去。
饭好了。
窝瓜炒了两大锅干锅，为贾衣新煮了蔬菜粥。
干锅放在辅道木桌上，蔬菜粥替贾衣盛出来晾着。
士兵们喝完刚烧开的热开水，洗洗手拿上筷子大叫：衣衣姐，干饭！贾衣嚼着芒果干过去，桌上的蔬菜粥正好放到温热。
她喝着蔬菜粥，见许小丙要把老奶奶那件花衬衣拿去烧了，连忙制止，挂到你们坏的营帐杆上。
撑营帐的杆太高了，许小丙矮矮小小的个子，踮起脚都挂不够。
扬子从后面伸手捞过花衬衣，轻轻松松挂上去。
他得意地笑：长的矮就乖乖叫哥哥帮忙你啊。
许小丙瞪了他一眼，跑去洗手。
扬子这时不介意他的瞪眼了——他们和好了。
他开心凑到贾衣身旁，跟他姐一起吃饭。
贾衣喝完一罐蔬菜粥，休息十五分钟。
等大家都吃完了，她站在辅道的台阶上，身前斜对面是迎风飘摇的花衬衣。
所有人都知道她有话要说，神情端正地面朝她。
贾衣指着花衬衣。
如今的丧尸进化到第二等级，它们拥有人类的智慧，极少数因为天生智脑会进化得比人类更聪明。
它们会伪装成和你们一样的人，接近你们。
有时候会直接对你们下手，有些会利用你们接触到更多的人类再一网打尽。
怎么分辨他们？一，它们身上有腐臭味，大部分丧尸会选择用各种各样的浓郁味道进行掩盖。
无法从它们身上捕捉味道的时候，在它们张口说话时能闻到臭味。
说到这里，许小丙立刻点头，真的！我下午闻到了，还以为和我奶一样是口臭儿。
贾衣看了他一眼。
二，伤。
一般不会让你们轻易发现它们的伤，平时观察仔细点能看见。
多用纹身或外物覆盖。
三，晶核。
进化完成的第二等级丧尸的头颅里的晶核是白色。
纯白，没有杂质，也不会有流动性光泽。
她从毛衣外套的衣服兜里摸出那枚白色晶核。
两指捏着晶核两端举到灯光下让他们看得更清楚。
许小丙：像塑料壳儿。
贾衣：？她仰头看自己手里被揣得暖暖和和的白晶核，整个人都愣住了。
白晶核早已不是下午刚取出的饱含能量的晶核，晶核里的能量又消散了！贾衣的舌头顶住下颚，大牙咬得死紧——她怕自己不咬自己，就想咬死许小丙。
所有人见她这样，大气不敢出。
下一秒，白灰飘扬——白晶核被她徒手捏碎了。
稀稀疏疏在光线里散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