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雾散去, 又漫上来。
轮了两天，果果都没等到贾衣。
——它把菜催熟，现在该轮到它成熟了。
可是女生一直没有下楼, 的青果子憋好几天了。
它想在她浇水的时候，成熟给她看。
她一定会惊喜得直接摘下吃。
——果果不介意，这是它对她的报答。
计划很好，计划目标迟迟不出现。
枝条垂在地上，果果一树焉巴巴, 散发出丧丧的气息。
吃完午饭的扬子路过树苗苗，见它这副样子, 以为树苗苗的枝条被人折断了。
急忙抬起来看，完好无损。
本来受惊的脸更吓了——姐！！！他冲房子里大喊。
你的树苗苗冻死了！！！果果期待地盯着房子的大门。
以前扬子这么喊, 女生会立刻出来。
叶子不由自主摇起来，为青涩的果子做好随时成熟的准备。
——它一定会惊艳她。
一分钟过去了，大门没有动静，窗户也没有动静。
两分钟过去了……不会又睡着了吧？我姐最近太能睡了。
扬子检查完树苗苗所有的枝条, 长得挺好, 就是不精神。
叶子还在动，没死。
扬子下完结论, 放下树苗苗的枝条, 我进去看看我姐。
说完，大步向房子大门走去。
被丢弃在分界线的果果, 叶子耷拉, 嫩芽卷起来。
一树没活气, 想死透了一样。
听见扬子叫喊的许小丙从旧营帐里跑出来, 看见这样的树苗苗, 追不上跟扬子说：苗苗真死了。
你才死了, 别乱说！扬子推开他，等会我姐得难受哭。
他走进房子。
许小丙在门口凑着脑袋往里面望。
屋里昏暗暗，小厨房外墙上投影的电影闪着幽幽的光。
贾衣裹着毛毯窝在沙发上，眼睛盯着墙壁。
在电影，又似乎没有看电影。
有脚步声响起，她回头看了一眼，又转过头去。
姐，你醒了啊？还以为你睡着呢。
扬子走上去，和她说话。
树苗苗被冻奄了。
贾衣：搭棚。
外面听墙角的果果听见这两个字，气得枝条狠狠甩在钢板上，抽得钢板嗡嗡震。
——它爱自由，不可能容忍自己和普通蔬菜一样活在大棚里再挂一串丑不拉几的暖灯。
它不怕冷，下冰雹也砸不死它——它会躲。
贾衣听见声响，偏头去看。
开着一条窗缝的外面，树苗苗墨玉色的枝条在空中狂飞乱舞，叶子被风吹得哗啦啦。
贾衣：很有活劲。
扬子：什么？贾衣抬手指树苗苗。
窗外的树苗苗舞得就跟抽风一样，整棵树充满了躁劲，和刚才满是丧气的树苗苗宛如两棵树。
扬子：……贾衣：不搭棚。
扬子：……哦。
扬子：姐，你中午想吃什么啊？贾衣指指身前的桌子。
上面堆满了小零食，重重叠叠，占据桌子的每一个角落。
凌乱得像把所有的零食都倒在了桌子。
扬子每次进来都看见她在吃。
看多了忍不住像个老妈子一样劝：你少吃点啊，吃多了不好。
你想吃什么煎土豆饼、炸薯条、炸薯片，窝瓜都会做，我们做给你吃啊！小零食不卫生，别吃了！扬子说着说着，上手将桌子上的小零食全部收起来。
结果手一摸，一大半都是空袋子——全给她吃完了！难怪这些天叫吃饭饭不吃，就说不饿不饿不饿。
扬子张口想说什么，他姐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扬子心里窝火，又不敢发泄。
一边生气，一边将没拆封的装进零食编织兜，放到橱柜的最高处，让她拿不到。
吃完的口袋拂进垃圾桶。
将桌子擦干净。
联系上谈深了么？贾衣突然出声，吓了扬子一跳。
这几天他进来，她基本不说话。
还以为她今天的话已经说完了，不会再说了。
扬子说：联系上了。
说高速路上的雾太大了，看不清路。
基地的军车会迟两天到。
贾衣点点头，多久出发？扬子：今天。
基地到金城，需要一天半的时间。
大雾天气，今天出发，最快是三天后到。
让谈深带几颗进化晶核过来。
你们安排士兵们开始摘菜吧。
贾衣说完，裹着毛毯躺在沙发上了。
扬子只好出去交代这件事。
提前收菜，士兵们高兴疯了。
扬子却失落极了。
他和章阖、窝瓜都想不明白他姐是怎么了。
说是高烧后遗症，又不像。
问了金析，金析一脸打死不说。
仿佛说出来会被砍头。
三人无奈，只能先盯着士兵们收菜。
风中的果果极度不爽。
菜熟了，要被收了，那个人类女生还不出来看它。
枝条在风里发疯地狂抽。
连抽了一天，它期盼的人才从屋里走出来。
果果一枝条摔在地上，拍起湿润的泥土溅得四处都是。
有几点迸到女生毛绒绒的白鞋子上，将鞋子瞬间染出斑点花色。
果果顿住——她不会气得折断它的枝条吧？枝条刷刷刷往树干收回，恨不得死死缠在树干上。
突然，它的枝条被一只冰冷的小手抓住了！果果浑身的叶子都在冒冷气——真、真的要折它的枝条？——它可以帮她从干净鞋。
真的。
——但是它真的帮她擦鞋，会不会被认成变异植物，被她一把火烧掉？果果愁得嫩芽膨胀大了。
——树和人类应该怎么样交流才不会被认定为变异植物？它实在想不明白吗，有生命力的枝条在那只手里忐忑到了极致。
就在它决定如果她真的要烧死它，它就原地跑路，等以后结了果子再送回来。
结果，枝条上的叶子被女生狠狠捏了两下。
她舒服地深呼吸，宛如闷在地底的人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空气。
贾衣神清气爽了，抓着苗苗的枝条在空中学着它刚才一样甩来甩去。
枝条将地上的泥土挥舞得四处乱飞。
她兴奋地问它：为什么天气越冷，你越有活力？你是冬天的树吧？——不，它是无崖山上的树。
果果摇着叶子反驳她。
然后想起什么。
果果将结了青涩果子的枝条刷地竖在她眼前。
在女生的视线转移到果子上时，果果：呼——青涩的果子，怦然红了。
一颗晶莹剔透的樱桃，用细小脆弱的蒂挂在枝条上。
红得鲜艳欲滴，流光溢彩。
贾衣震惊得甩枝条的动作停下了。
她盯着那独一颗的红樱桃，忽然说了一句：绿芭蕉？果果：？——原来你爱吃芭蕉？挂着红樱桃的枝条狂颤，颤都樱桃随时都会砸在地上香消玉殒。
贾衣顿时恍然大悟：哦！原来你是樱桃树！我没见过长八根枝条、十六片双生叶、八朵嫩芽的樱桃树。
你是什么品种的樱桃？果果：？——难道惊喜过后，不应该摘樱桃吃吗？果果皱叶子，对人类的思维疑惑不解。
啊——！扬子眼尖地瞅见绿叶里挂了一抹红，飞快跑过来。
姐！樱桃！它长樱桃了！这一叫，运菜的士兵们和许小丙围了过来。
树苗苗秒变马戏团的猴子，被人稀奇地瞅。
——人类没见过樱桃？果果不耐烦地摔着枝条，将满地的泥土溅到士兵们的脸上头上，溅成花脸猫，一个个也不走，好奇地蹲在面前。
许小丙用袖子擦掉脸上的泥巴，像鉴定专家一样查看那颗红通了的樱桃——就是不敢上手摸。
风太大，樱桃的蒂太脆弱，怕一碰就掉。
掉在地上摔碎了就可惜了。
心思细腻的士兵站起来用自己的身躯为树苗苗挡风，生怕风吹烂了唯一一颗樱桃。
他们吃不上，但不妨碍他们看得有趣。
换以前，满大街都是樱桃的时候，谁也没这闲心。
但这是末世近五个月以来，除了青柠檬和小金桔以外，唯一的水果。
也是最珍贵稀罕的水果——末世前的冬季可没有樱桃呢。
真是樱桃儿！许小丙鉴定完了，下定论。
奇怪儿，这不是樱桃树，怎么结樱桃儿？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许小丙寄希望于贾衣，衣衣姐，你尝一口吃吃。
听见这话，烦躁的果果终于期待起来——保证她吃了，一定会天天守着它叫它结樱桃。
果果结的果子，不管是什么果子，都是三界最好吃的。
随便一颗毛毛桃，都比天庭的蟠桃香甜汁多。
果果将樱桃横走女生手前，让她摘。
叶子摇啊摇，迫不及待得很。
贾衣雪白的小脸揪起，不会中毒吧？果果：？！——为什么会有毒？它是治愈树！——人类怎么这么愚蠢？果果气急，将枝条往她手里挤，恨不得把樱桃直接塞她嘴里。
——如果她没有捡它回家培育，养它长大。
它一定会用枝条教她好好说话做人！算了。
贾衣后退一步，摆摆手。
谁想吃，自己摘。
她珍爱生命，不吃了。
——还后退远离它？果果气到爆炸！——爱吃不吃！浪费它长了一个大好的成熟机会，还等她又等她。
叶子卷住樱桃，枝条收回去。
——它自己吃！扬子跟着他姐后退一步，许小丙没有下手。
本来还很馋的士兵们，也不敢动樱桃了。
他们现在有吃不完的食物，新鲜的蔬菜，囤的干粮。
不说吃三五年，这个冬天肯定不会饿死的。
——可不想为了一时的口腹之欲死在一颗樱桃之下。
被丧尸咬死了、被樱桃毒死了，两种死法，他们更希望自己死于前一种，传回基地不至于被人笑掉大牙。
士兵们瞧了乐呵，成群地继续去大棚里摘菜。
分界线上只剩下扬子和贾衣。
贾衣往监控帐篷走，问跟在身后的扬子：收了多少菜？谈深位置？还剩三十七个菜地没摘啊。
谈深在南溪高速，金析拿他们的移动速度计算，说明天中午到。
扬子一一回答。
贾衣撩起帐篷帘子，进去找到金析。
帮我找个识别水果、植物的软件。
金析忙里抽空从一堆数据线里抓出一台男人两只手掌大的微型电脑，递给她。
对准物体自动扫描搜索。
笔记本超薄，薄得有些透明。
贾衣掀开，发现屏幕和键盘可以分离。
看起来就很高端。
她拿着出帐篷。
扬子跟在她身后，姐，你要扫描什么啊？贾衣没答，走到树苗苗前。
单薄的屏幕对准整棵树，屏幕出现线条蓝光，将树苗苗从上扫到下。
独自生气的果果看见她，准备再给她一次机会。
——刚才人多，她一定是不好意思。
柔嫩的枝丫在风中招摇，似乎在问她吃不吃樱桃。
叶子张开，红艳艳的樱桃裸露出来，将最盈透的一面展现给她看。
果然，它结的樱桃是最诱惑人的——女生上前两步，正对它的樱桃。
果果骄傲地挺直枝条，完美不死角地展现给她看。
贾衣看得极满意——整棵树毫无保留细节地被电脑扫描完毕。
她抱着电脑后退开，等着电脑出结果。
屏幕上的蓝色小圆圈转啊转，转啊转。
扬子看得目瞪口呆，姐，原来你在查树苗苗！紧接着，他也屏息凝神，等待结果。
他也想知道这是一颗什么树，竟然还能结樱桃。
只有果果，被女生一会儿上前一步看它果子，一会儿后退两步举着一个正方形的东西一直看的行为绕懵了 。
它呆呆地立在风中，望着身前的人类女生，又看看女生旁边一脸期待的扬子。
果果持续懵逼。
几秒之后。
出了第一个结果。
「大樱桃」，配图是树苗苗枝条上的红果子。
大樱桃，生产于多瓦省，成熟早。
果皮红里透亮，色泽鲜艳，成熟后颜色非常美丽，果肉味道酸甜可口，汁水丰富……扬子照着弹出来的结果念。
果果听着听着，突然炸了起来——是樱桃，但不是什么从未听闻的多瓦省的大樱桃！它不酸，只甜！汁多肉厚！……等一下，他们是在查它？气炸的果果摇着枝条，轻松下来。
——它是从无崖山被天雷劈到这个时空。
他们不可能查到。
——愚蠢的人类，妄图查清它的底细？再做梦几千年吧。
诶？扬子念着念着发出疑惑。
果果竖起嫩芽，想听听他们查到什么。
下一秒，它听到令它极度满意的答案——扬子说：没有诶！果果傲慢地抬起嫩芽，随风飘扬。
——三界只有它一棵万果树，这个能量微弱的时空怎么可能有呢。
它自信的非常肯定。
结果下一秒，贾衣粉碎了它的自信。
有一个类似树。
贾衣手指滑动屏幕，空白屏上的【无结果】三个大字滑走，后面显示一个类似结果，并在结果后面加了一个括号：（您要找的是不是这个？点击查看——）贾衣毫不犹豫点进去。
万果树……她念出最上面的品种大字。
民间也叫‘百样树’，枝叶形状各异，四季开花，结百种果。
有杨梅、杨桃、青皮梨……果果大受震惊：！！！真、真的可以查到吗？——不敢相信。
——它没有百样树那么难听的名字！它叫百果树。
枝条使劲摇晃反驳她。
可惜人类听不懂它的话。
女生继续念：果子形似水果，肉不似。
吃起来，味道不佳。
不如水果香甜可口。
果果愣住。
什么叫味道不佳，不如水果香甜可口？——它比三届任何一颗果子都好吃。
谁也没有它香甜。
蓬莱天泉也不如它甜！——人类竟然将它比得不如水果！果果大怒。
枝条炸起来，风比之前更大了。
吹得哗啦啦响，对面的旧营帐仿佛快被掀翻了。
贾衣的头发乱飞乱舞糊了一脸，她扒开头发，继续看，下面是一些民间传说，没有可看的了。
原来是长得像樱桃，不是真樱桃。
话音落地，呼啸的风大得要将贾衣吹飞。
——果果气到要死。
——真樱桃才是假樱桃，它结的果子才是真樱桃！所有樱桃都不如它的樱桃甜！贾衣被吹得退了两步，她仰头看天。
天沉得像第三场暴雨来临前的天。
乌云厚得像囤积了几百年，终于找到一次机会要大降暴雨。
她记得第三场雨之前没有这种天。
——难道第三雨提前了？姐，先进屋吧！扬子替她挡住风。
但风实在太大了，不管他挡在哪边，风总能从另一边吹到贾衣。
无孔不入得宛如这风是冲她来的。
贾衣合上电脑，往大厨房走了两步，忽然折身回去，一把揪了枝条上的大樱桃。
既然没毒，那我尝尝是不是真的形似肉不似。
说着，几步冲进了大厨房。
果果：？——不是不吃？——奇怪的人类。
嘴巴说的和手做的，不一样。
手口不一。
它垂下枝条，咆哮的大风随着停止。
树根在地下爬啊爬，爬到大厨房门口，探出土壤，伸进大厨房。
人类女生正在洗它的樱桃。
水哗啦啦冲下。
她甩了甩水，捏着青色的细蒂，将果实送进嘴里。
汁水淌进嘴里，贾衣惊讶地睁了睁眼。
乌黑的眼里满是惊喜的光泽。
——这颗樱桃吃起来的口感，和搜寻结果不一样。
肉质厚实软嫩，汁多得像在嘴里榨了果汁，甜得齁人。
扬子眨巴眼睛，急不可耐地问：姐，怎么样，怎么样？贾衣毫不犹豫地夸赞：超甜！比她买过的任何一颗樱桃都甜。
门口偷听的果果心满意足地收回树根，从土里缩回去。
——它就知道人类女生吃一口一定会彻底爱上它。
——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水果有它的果子好吃。
——既然她想吃绿芭蕉，那它下一次给她结芭蕉吧。
打定主意的果果，任风吹着它的叶子，沉沉睡去。
不是啊？？扬子不可置信的声音爆炸在大厨房里。
扛着蔬菜回来的士兵们凑进去问：不是啥啊？扬子一脸你不懂的表情，树苗苗结的樱桃竟然是真樱桃！姐说比外面卖的好吃！啥？士兵完全不信。
扭身去看树苗苗的樱桃。
哪还有什么樱桃，枝条早光秃了。
再回身，大厨房里靠着洗菜池的贾衣正将吃完的樱桃蒂丢进垃圾桶。
士兵们：？许小丙难以相信地瞪大眼睛：衣衣姐，你不是说有毒儿吗？贾衣无辜地指指餐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它说没有毒。
我让你们吃，你们不吃。
我就当小白鼠替你们尝试。
味道真不错，希望再来十吨。
……错失良机的士兵们颇有种受骗上当的错觉。
他们完全有理由相信她说的有毒是骗他的，怕一颗樱桃分不平，所以骗走他们，她自己吃。
士兵们扛着菜，失望地放进储物室，再去菜地继续摘菜。
贾衣洗净手，泡一杯茶。
带着茶和笔记本电脑，走出大厨房。
外面的风变小了，天比刚才亮。
刚才的大风大乌云好似是她的错觉。
贾衣看了一眼天，没发现异常，也想不明白。
她抛弃脑海里杂乱的想法，进入监控帐篷。
笔记本电脑刚放在桌上，滴了一声。
金析：十六个士兵的清晰照发给你了。
鸡毛正在接近三角基地。
贾衣打开电脑，端着茶杯坐下。
茶杯的温度让她的手暖和起来，情绪却不怎么样。
她问：谈深位置？金析手指敲了几下键盘，屏幕跳转成实时地图。
地图的一个红色箭头顺着南溪高速向金城移动。
金析：快下高速了。
他们走的高速路口正是面竹高速路口。
下来十几分钟便能到。
贾衣点点头，去翻看十六个士兵的清晰照。
再次看见这些熟悉的脸，贾衣脑里、心里清明得很。
不再有上次突然撞见的失措感。
这几天的蜗居、暴饮暴食让她想清楚了一些事情。
前几天这张照片能让她崩溃，不外乎是不甘心基地轻易抛弃她。
如今她要什么有什么，基地想巴结她还来不及。
她没必要为一个烂心肠的希望基地让自己活得那么难看。
——她不会主动找希望基地的麻烦。
如果对方找她麻烦，那她只能让对方品尝火烧眉毛的滋味。
前提是，鸡毛和谢呈澜得安全回来。
建设起了心理防线，她开始仔细看那些照片。
旁边悄悄注意她的金析见她神情平常，心中纳闷至极。
前几天还跟杀父仇人一样，怎么突然平静得像在看陌生人。
他只敢想，不敢问。
很闲？贾衣掀起眼皮盯了他一眼。
她的眼皮单薄，面无表情看人时显得同上司一样问项目进展，不近人情。
金析肩膀一抖，不、不闲！转过身去，赶紧干正事。
贾衣继续翻照片。
十六个人，有四个人她认识，其中一个特别特别熟悉——上辈子负责她的队长，何长廷。
她参与的任务，几乎全在他的队伍。
理所应当的，她便成了他团队的固定队员。
那是基地数一数二的团队，只出中高级任务。
所有人都羡慕她没有经过考核便能入他队。
何长廷出了名的严厉，但对她很宽容。
当初刚出学校傻白甜的她以为这个人是照顾女生——她是队里唯一的女生，负责所有人的水源。
同时，队里所有人和她关系都很好。
她便把何长廷的照顾当成了正常事。
现在回想起来，终于明白，从她的异能被登记的那一刻起，她的异能就成了基地重点保护对象，她只是一个附带品。
他们在宽容她的异能，照顾她的异能，不是她。
贾衣翻过何长廷的照片，往下看。
熟悉的另三个人，是何长廷的老队友，从外面带进希望基地的。
现在的何长廷还没有崭露头角，队伍只有四个人。
等何长廷出完第四次任务，他未来的得力队友们将一个接一个加入他的队伍，成为希望基地人人都想加入的希望队。
她对「希望队」熟悉得如同她清楚知道希望基地的大食堂一周需要她加几次水。
——她和他们组队七年有余。
在水异能被移植之前，她是他们队伍的人。
水异能被移植后，她开始跟着别的队伍出任务，尽是帮助实验室采集样本的任务。
……贾衣翻完照片。
有些疲惫地靠近椅子里，望着屏幕上的照片，心中盘算这是何长廷的第几次任务，任务是什么？在她的记忆里，何长廷从未出过三角基地的任务。
她喝了一口红茶，揉揉额头，让自己冷静下来。
谈深位置。
金析立刻调看。
马上到了。
说完不过两分钟，监控视屏上，四辆军车从外面转进辅道。
还是上次那四辆。
被金析录入监控系统后，车辆进入辅道不会引起警报。
贾衣站起来，走出帐篷。
谈深。
她大步上去，叫住刚下车的谈深。
谈深比上一次见面疲乏了不少。
他这近十天的时间，在基地里为蔬菜的事情操碎了心吧？是个好上尉，只是她真的无法容忍让基地的研究员来触碰她的菜地。
菜在储物室，过了秤的。
可以直接上车。
贾衣说，这批菜，是许小丙种出来的。
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问他。
说完，她赞了一句：许小丙是个好苗子。
谢谢。
谈深拧着眉，显得心事重重。
上次，我越级将基地的重担压在你身上，抱歉。
你同意再次和基地做交易，我们感到荣幸。
真心感谢你。
你要的进化晶核，给你带来了。
他翻开军装的外袋，摸出一颗白晶核，递给她。
抱歉，基地的军队出任务只遇到一只进化丧尸。
以后若有，我会为你争取。
谢了。
贾衣接过来，将情况说清楚。
免得你误会，我直接说。
进化晶核，是用来做实验。
我怀疑晶核有保质期。
如果两个小时后，晶核里的能量在，我会还你。
如果能量消逝，这个晶核我要了。
价格从菜价里扣。
一枚白晶，一百斤菜。
谈深点头。
两人往菜地走。
谈深：孔教授研究了你种的菜，研究结果是，种植土是异能土，浇灌的异能水。
他仿照你的种植法，只能用你的土豆种活土豆。
培育出的土豆再培育，失败。
出土豆以外的菜，全失败。
基地现在很乱。
——为他提供贾衣情报的女人，祸害了整个C区。
他压下这件事，不提。
伸手掀开大棚，让她进去。
大棚里暖和得人不想再出去。
贾衣指着悬挂的一串串暖灯，有没有一种可能，基地培育仓的温度不够？谈深摇头，所有的办法都实践过。
全失败了。
种植研究室从最初的兴奋，进入低迷状态。
——研究不出来，意味着南方基地只能依靠金城。
同时，也意味着金城种不出蔬菜，南方基地的物资即将告罄。
谈深褪下厚实的黑皮手套，弯腰，张开五指抓起一把土。
放在贾衣面前。
他说：这种异能土，和基地所有土异能的土质不一样。
只有你这种异能土才能种活菜。
贾衣显得很诧异：是么？我是从一个姐姐那里买的。
我救过她。
谈深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显得有点相信，又不那么相信。
——信，那么三重异能者是不是太不真实了？一个一米六不足九十斤的身躯能承受？他换了一个话题。
中央基地研制出防御罩「天幕」，可全方位防御。
第一个天幕在两个月前，送往希望基地实践使用。
如今第二个天幕还需半个月才能制好。
三角基地，这次没有合格的防御措施。
换句话说——中央基地并不相信她的预知异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