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尸杀完了。
贾衣用绳子绑住何长廷, 拧出房子。
出门就碰见同样被逮住的其他几个人。
何长廷的队友们面面相觑。
其中一个男人梗着脖子怒吼：你们要不要脸了，我们来帮你们杀丧尸，你们逮我们干啥！鸡毛嗤笑：杀丧尸杀到我们库房去？什么心思！他推着男人来和贾衣汇合, 妹妹，把他们扔到哪去？给谈深。
贾衣冲旧营帐昂头，率先提着何长廷进去了。
一进旧营帐，贾衣看见窝在最里面的一群陌生人。
她把何长廷丢在帐角，想里面走去。
木柴燃烧的火焰跳动, 照清楚了那群人的面貌。
一个个瘦骨伶仃，面色蜡黄。
她面无表情时气势很足, 又刚从外面进来身上带着风雪的寒意，整个人显得气势凌厉。
窝在火后面的一群人吓得微微哆嗦。
老头子颤颤灰白的胡子, 叫：姑娘……哪里来的？贾衣直截了当问他。
老头子：城里。
贾衣微不可见地蹙了一下眉，具体点。
通悦路三号红绿灯路口洗车场北面。
他顿了顿，接着说，大雪天, 城里没丧尸。
一家老小饿得不行了, 出来闯一闯。
应着他的话，他身后不大不小的孩子们仰头怯怯地望着她。
孩子们眼里映着光, 中年女人满面沧桑, 残疾的男人形容枯槁。
老弱病残，集齐了。
这一大家子在末世出门, 真不容易。
贾衣：去哪里闯？老头子：基地。
——倒是一个不错的去处。
贾衣：过几天, 有长官回基地, 可以同路。
那群人瞬间面露喜色。
她只是一说, 还没有用行动表示她的话。
那群人或坐或跪地在火堆后面对她又谢又拜。
贾衣凝神瞧了一眼, 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点了旧营帐门口的士兵, 去给他们烧两碗泡面。
然后同鸡毛往大厨房走。
士兵们来来往往，一边检查附近有没有遗漏的丧尸，一边将尸体抬到外面主道去，章阖用火烧掉它们。
鸡毛跟在她身后，那些人都正常的？正常。
从大厨房开始，她挨个挨个检查连排的几个房间和几顶帐篷，他们和进化丧尸呆过不短的时间，现在还活着说明他们挺有用。
我们守株待兔一波看看能不能活捉一只进化丧尸。
扬子枪法好，许小丙跑得快，你比他们聪明。
这几天，你们三个好好守着他们。
——等有了进化丧尸，他还能抓一抓贼。
突然被夸，鸡毛难得的有点不好意思。
他嘿嘿笑了两声，铮铮有力地说：知道，妹妹！跑去找许小丙和扬子了。
贾衣将所有能藏人的地方，大大小小，菜地大棚在内全检查一遍。
排除一切危险后，让金析修好因为逮捕何长廷而故意损坏的摄像头。
从混乱忙碌到稳妥下来，谈深安排好一切，撑着拐杖找贾衣。
拘何长廷做什么？他问。
贾衣：他潜我房子。
非法入室，行凶抢劫，你不管管？谈深登时明白了。
管。
——回基地检测子弹的士兵还没有回来，他不知道子弹有没有问题。
但何长廷的做法，十足地证明了这批枪资有问题。
谈深去审问何长廷时，贾衣没有去。
她去监控帐篷让金析将这一天的录像调出来，坐着慢慢看。
那批幸存者来的时间太凑巧。
而且城里不少避难所被丧尸清洗一空，他们那群老幼病残却整整齐齐来到这里，过于幸运。
录像被贾衣按下暂停，放大画面，数着画面里的人头数。
九个。
而旧营帐里，她刚看见的幸存者是七个。
还有两个。
不见了。
她刚才检查遍所有地方，也没有看见这两个人。
——两个未成年男生，也是两个丧尸。
从幸存者被谈深安排进旧营帐之后，那群人从未出过旧营帐。
谈深离开后，两个士兵守在营帐口。
在四面环绕的旧营帐之中，贾衣一时想不清它们是怎么离开的。
录像只有辅道和公园口的几处。
房子周围的摄像头因为钓何长廷被损坏了。
如今也看不见那两只丧尸到底去了哪里。
不过，这两只看起来比白天在城里解决的两只厉害。
这意味着，她即将拥有能量更足的两颗晶核。
贾衣有点兴奋。
他让金析将两张照片投到大厨房侧墙，给大家看。
得到的反馈是，大家都没有见过。
只有白天带幸存者的几个士兵隐隐有点印象，只觉着面熟。
更多的就不知道了。
老头子说：那俩孩子啊，是我们在路上捡的。
白点的那个染了寒气，一路咳。
高的那个是个哑巴，没说过话。
一起生活了大半月。
——难怪她会有一种他们和丧尸待在一起的感觉，是他们真的待在一起。
贾衣仔细打量他们，没在他们身上发现特别之处。
或许是丧尸的私人癖好——喜欢这群人，所以一直留着？贾衣没多想。
嘱咐大家多注意。
*第二天。
回基地检测子弹的士兵们回来了。
谈深拿到一张指甲壳大小的小纸片，看见印刷的英文字体，整个人愣了一瞬。
他问士兵：谁给你的？士兵：秘书长叫我原封不动转交给您。
那就是了。
谈深往旧营帐里深深看了一眼。
转头去大厨房。
热水刚烧开，贾衣提了水壶冲牛奶粉。
见他进去，晃晃手里的奶粉袋，问他：喝不喝？谈深摇头。
——热茶可以，奶粉他不行。
于是，贾衣只冲了一杯，加了两勺蜂蜜。
她坐到餐桌边去，喝一口牛奶暖暖身，审问的怎么样？谈深转而问她：枪资从哪里来的？贾衣连喝两口，视线落在奶白色的餐布花纹，藏在圆肚杯里的嘴角悄悄勾起。
——这是检测结果送回来了。
而且是真有问题。
都说好几次了。
贾衣声调不变、表情略感不耐烦地说，蟠龙山部队啊。
何长廷队伍里的那个士兵当时给我的耳朵一枪，你看看，现在还有没有伤疤。
她右手抚摸上耳垂，前后翻卷给他看。
他们这次来，也是为部队里那批枪。
你知道的。
她耳朵很白，耳骨线精致流畅，像一枚精心淘选的珍珠贝壳。
在她手里，被她玩出了花。
谈深别开目光，落在她身前的牛奶杯上。
你今天倒是早。
柳苓苓满手泥巴走进来，去池边洗手。
贾衣对她笑了一下，睡不着。
——她听着军卡回来的声音了。
下来等着谈深给她带点什么消息。
他没有明说子弹有问题，但找她问子弹，很明显是她的猜测成了真。
柳苓苓泡了一杯红枣过来坐。
她看了谈深一眼，又看贾衣。
想说的话吞进肚子。
三人谁也没先说话。
一阵沉默，六眼相瞪。
贾衣打破寂静。
何长廷怎么说？柳苓苓：说甚？谈深：他说基地出的任务。
希望基地枪资贫乏，来找你寻枪资。
怀疑你骗他，不想来回折腾，就打了进你房子看的注意。
是真话。
但贾衣更在意第一句话。
什么级别？谈深：C级。
贾衣思索一翻。
希望基地的任务从难到简A—F级。
横跨几个省来找枪资，发C级任务，难度中等不会让人起疑心的一场任务。
还得挑选接任务的团队的能力。
希望基地费了不少心思。
他说的是真的。
贾衣说。
谈深疑惑地望着她。
贾衣：猜的。
你们在说甚？柳苓苓只听懂了前半段，后半段一脸懵。
她甚至怀疑自己听懂的前半段都是假懂。
贾衣：光明正大说悄悄话。
柳苓苓：……她一口喝掉红枣热茶，白了贾衣一眼，神经兮兮。
走出去了。
大厨房里再次只剩贾衣和谈深。
牛奶快喝到见底，谈深递给她一块小纸条——正是士兵从基地带回来的那块小纸片。
谈深说：腿伤那次任务，我怀疑丧尸的复活和子弹有关。
便捡了几颗让士兵送回基地检测。
这是检测结果。
贾衣展开卷成小圈圈的纸片。
【Necroa】丧尸病毒。
——完完全全证实了她的猜测。
贾衣依旧装作非常震惊：真的、的？嗯。
谈深点头，不会有错。
震惊之后，贾衣手曲在桌边撑着侧脸，低声说：这可真可怕。
随后问他：你准备怎么做？谈深说：把他们提到基地交给军长。
是不错的主意。
贾衣赞同他，迟疑一下，可是……这意味着南方基地和希望基地对上了吧？谈深表情深邃地盯着她，说：这事关病毒的起始与结果。
如果希望基地真是这场灾难的罪魁祸首，南方基地不会善罢甘休。
我们的职责就是尽早结束灾难，恢复社会秩序，重建和平世界。
贾衣露出感动的神情。
本来情绪慷慨的谈深一见她这副神情，所有的激昂如潮水退去。
他恢复平静。
你们是伟人。
她说的是好话，但谈深没有感受到真诚的意思。
他甚至听出了你们是思想上的伟人的讽刺味道。
他还不及难看，只听她继续说：何长廷说的是真话。
你带他回基地，审问到死也审问不出什么。
审问不出，你们只知道子弹和希望基地有关，但真和希望基地有关吗？希望基地一句‘我不知道有这项任务，是士兵擅自寻找枪资’，你们拿着检测报告又能怎么办？对方甚至能反将你一军，说三角基地造的子弹，因为第一顶天幕给了他们而没有给三角基地，覆灭的三角基地对他们心存恨意，用有问题的子弹污蔑他们。
南方基地接收了三角基地的幸存者和幸存长官，成为三角基地的保护伞。
这是天然的把柄，希望基地还能讲你们和三角基地勾结制造有问题的枪资，不是吗？越听，谈深的脸色越难看。
谈深完全不明白贾衣的做法了，那你找何长廷，为什么？首先是他闯入我的房子，拿枪危险我的人。
我不得不抓。
贾衣说，接下来，是想打探他对这批枪资了解多少。
现在看来，他只是简简单单领取一个任务而已。
谈深眉头紧皱，如果你的‘看来’错了呢？子弹很好造么？枪支很简单？加特林随便造？贾衣反问他，私造这些，能随随便便让何长廷知道？他是什么大人物么？我只是想肯定何长廷对枪资知之甚少。
任何事情都需要再三肯定。
她牵扯太多，不想出任何错。
谈深：现在放他们走？放。
不过不是现在。
看着谈深满面不接，贾衣向他解释。
来这里之前，何长廷和鸡毛去过三角基地。
鸡毛告诉他们枪资被运送到三角基地了。
在接近三角基地时，我把鸡毛叫回来了。
何长廷分辨不清枪资是在我这里还是在三角基地，为了省时间，他留了几个人去三角基地。
现在，那几个人还没有回来。
再过五天。
五天后，他们回来，你就可以提何长廷回基地，任由你们处置审问。
五天后，我确定他们来不了，何长廷必须被放回希望基地。
谈深：为什么？打草惊蛇。
贾衣神秘一笑。
避免打草惊蛇只会让我们陷入被动。
对方可以随时向我们放冷箭，哪怕枪资不在我们这里，因为经过何长廷一事，他们该疑心我们知道枪资有问题了。
他们容不得知道秘密的人。
打草惊蛇，会让对方犹豫不决，他一边怀疑我们知道秘密，一边因为何长廷完好无损回去而犹豫我们是不是真的知道他们的秘密。
不管如何，他们一定会急，一急就会有动作。
只要有动作，我们便有机会摸清谁和这批枪资有关系。
——只要查清有关系的人。
——南方基地就可以部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