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卡连开了四天。
被人跟踪的感觉消失后, 他们用不着提心吊胆,士兵们倒的倒,睡的睡。
到了时间点, 换班开车。
尽管如此,一个个依旧累得神情疲惫,眼底乌青。
许小丙鼓舞士气:快了,再开两天儿,我们就到了。
还有两天……士兵们:。
不知道该喜还是忧。
语言鼓励不了他们。
许小丙掏出窝瓜为他们烤的白馍馍, 一人分一个。
每天不是馒头就是饼,今天终于换成馍馍, 没一个人高兴——都是冷邦邦的。
但不吃不行,得补充体力。
吃着东西也确实比干躺着令人轻松一些。
士兵们撕着白馍馍, 塞到嘴里,喝一口矿泉水泡软嚼两口吞下去。
这馍馍比馒头强,虽白但甜。
吃起来味道还不错。
一个馍馍撕得溜快。
开车的士兵瞅一眼,也有点饿了。
许小丙怕他分心, 忙说, 到下个匝道口儿我跟你换,你来吃馍馍。
两个腮帮子撑得圆圆的, 说话也不利索。
狼吞虎咽下去后又说了一遍, 你先开车儿。
他吃完了,拍拍手, 把矿泉水塞回包囊, 做好换去开车的准备。
离下一个匝道口也不远了。
前面的军卡开始降速, 许小丙搓搓手, 预备解安全带。
嘭!许小丙所坐的军卡急刹下来。
他诧异地抬头, 嘴里嘀咕:又怎么儿?他觉得他们这一趟可真不太平。
前面那辆好像陷雪里去了, 开不出去。
开车的士兵身体往前探。
许小丙直接跳下车去看。
前面的路面积雪开了几个洞,军车的前轮子正好卡了进去。
士兵猛踩油门,车轮子就在雪里呜呜呜直打滑。
许小丙弯腰去看,被轮子呜飞的雪沫子溅了满脸。
这坑儿太深了,得把雪铲了。
他拍拍车门,让士兵松开油门。
这一趟出门,他们原打算只运输蔬菜。
衣姐非让他们带几把铲子,不想真给用了。
可惜没位置放,他们只拿了四把绑在棚顶。
这会儿格外嫌少。
衣姐真牛,她咋晓得咱们要掉坑里?士兵们铲着雪,啧啧称奇。
许小丙震惊:衣衣姐说我们要掉坑儿?没说啊。
士兵一脸懵逼,不是让咱们带着铲雪蛮?不掉坑咋铲雪?说几句话,腮帮子都冻到僵硬,哈出的气白呼呼的。
没两句话后,大家就不愿意开口了。
搓着手,跳着脚,四人换一次地下车铲雪。
可雪太厚了,铲了老半天才勉勉强强看见一点点湿润的水泥地。
半个小时后,掉坑里的大轮子才完完全全着地。
你踩油门试试,看看起得来不。
许小丙拍车门,指挥开车的士兵。
方向盘儿偏着大,斜着开上去。
轰——哗——呜呜呜——一点动静也无,还是滑得很。
车轮怎么都爬不上去。
他们把前面的雪铲成了倾斜的坡面,也上不去。
许小丙让第二辆车开到最前面去,拿出绳子,准备车拖车。
结果第二辆车从旁边开上去,刚探出一个车头,嘭的一声,也陷坑里去了。
许小丙:……我草了!士兵不信邪,提着铲子往前走。
走一步,手里的铲子往下面猛扎一下。
力道之大,可见他有多气。
然后,他栽坑里了……铲子摔到远处去,也斜着掉进坑了。
许小丙急忙跑上去把士兵拉出来。
士兵冻得瑟瑟发抖,脸都青紫了。
啊呀!你们别走这里呀!一个小女孩突然出现在旁边的匝道口。
她来的悄无声息,说话突然。
一行人受到了惊吓。
你打哪儿来的?许小丙问她。
小女孩指着匝道口,那儿上来的呀。
她脚一用力,踩着滑板滑到许小丙面前,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瞧。
哥哥们去哪儿呀,这儿前段时间出现过狼。
钻了好多洞等着吃人,你们不能走这里啦,前面全是狼洞。
小女孩一脸童真。
许小丙问她:那你来这儿干嘛呢?来找我家喵喵呀。
我家喵喵刚刚偷偷溜啦。
说完,小女孩往前面滑去,曲起手指放在嘴边吹口哨。
连吹几声。
前方白茫茫的路面拱起一堆雪,一只黄毛大狗从雪坑里钻出来。
小女孩大叫一声喵喵,黄狗跑到她面前,亲昵地蹭她的手。
它跑过的路面,全是雪坑。
士兵们看懵了。
前面路当真哪哪都是坑。
就算他们把车抬起来,那么多坑也开不过去。
许小丙赶紧拿出地图。
——他们只能绕路了,还得必须选一条最近的路线。
小雪!你又乱跑,听不听话了!一个中年女人从匝道口拐上来,神情严厉地盯着小女孩。
几个士兵抬头看过去。
女人对他们颔首,对小女孩猛招手。
仿佛他们是怪物一样。
小女孩吐吐舌头,对许小丙说:哥哥,我走啦。
然后牵着她的大黄狗向她妈妈过去。
两人一狗顺着匝道口下去。
许小丙和士兵们对视一眼。
身旁的士兵附到许小丙耳边,说:不是丧尸吧,我见她们说话唇红齿白,嘴巴里是好的,不像咱们之前看见的那些丧尸。
刚才小女孩站在许小丙身前,散发出的也是淡淡的小女孩的香味,不是香水覆盖尸臭后的味道。
许小丙下定决心,叫住小女孩的妈妈,姨,你们开什么车儿来?女人一脸莫名其妙。
许小丙指指军车,我们车卡坑儿里了,能不能帮我们拉一拉?女人张嘴,却被小女孩抢了先,她调皮笑,我们踩的自行车哦,拉不动呀。
应着她的话,果然有一个男人踩着自行车迎上两个人。
女人坐到自行车后排,小女孩单脚踏上滑板。
一家三口正准备走,男人抬头看见他们。
迟疑了一下,说:出高速两百米有一家汽修厂。
顿了顿,接一句:修货车的。
许小丙眼睛一亮,这下可有救了!他连连道谢,男人载着女人走了,小女孩一踏滑板,很快地超越了自行车。
绕个弯,三人都不见了影。
许小丙收好地图,拿上装备,和四个士兵去找那家汽修厂。
一路顺利得很。
他们找了大型拉扯和铲车。
把雪铲了,将军车从坑里拉了出来。
铲车速度太慢。
想铲完一条高速路的雪,等到基地菜都烂完了。
而高速路的狼坑,东一个西一个,蔓延了一公里不止。
天知道更前面还有没有。
为节省时间,他们只好换路线,走最近的卢沟市的郊外。
出乎意料的,这一路不像他们想象中的那么不好走,反而顺畅得很。
顺畅得许小丙心里打鼓,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他看着地图,说:再开四十分钟有个村子,我们去那儿休息。
现在是下午五点。
累了一中午,又开车一下午,谁也没休息好。
在白雪茫茫里开车,全在强撑着。
军车慢慢爬到村子。
村子里竟然有火光,从一栋大别墅的后院映照乌黑的天空。
原本打算在车上休息的士兵们惊了一下,开始蠢蠢欲动。
——他们已经吃了四天的冷水干粮,在车上休息了四天。
突然碰见火,大家都忍不住。
后排的士兵提议道:要不咱去蹭蹭火吧,烤半个小时暖和了咱继续走,也不耽搁。
主要冷了四天了。
中午忙卡车轮的事,耗费的能量多吃三个冷馍馍都补不回来。
许小丙搓搓手,大家都赞同,他也不好说什么。
假如深哥在这里,他也是和大家一样的想法。
许小丙说:先观察一下,看看情况儿。
军车停在大别墅前面,两个士兵爬上车顶用望远镜看。
看了一会儿,其中一个士兵拍拍军车门,丙儿,丙儿,是中午那个小女孩诶!还有好几个人,看起来像几大家子人,围着一起烤火,哇哇哇,他们在烤红苕!另一个士兵语气惊艳:他们还有面包!他们从车顶下来。
咱上去问问嘛,咱就烤个火,肯定不会不愿意。
下午他们也帮了咱不是?许小丙点点头。
有道理儿。
他答应了,立刻有士兵跳下车去拍门。
拍了许久没人应。
很久之后,他们从看见有一颗头悄悄从二楼窗户看是谁在拍门。
车上的士兵一眼看见是今天中午为他们指路的男人。
嘿!是我们!士兵摇下窗,冲男人招手。
能不能借我们休息一会儿,半个小时就走!怕他不答应。
士兵说:我们是南方基地的士兵,不是坏人。
让我们进去暖和一下,就待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就走。
男人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打开窗问他们:你们有受伤吗?男人的警惕心让士兵们都松了一口气。
但凡他轻而易举答应了,他们再想进去烤火也没那么想了。
没,完完整整的!士兵打着包票。
天冷,外面没丧尸。
我们都没碰见过!我去问问其他人。
男人留下这句话,反锁窗户,放下窗帘。
他们等了许久。
就在大家以为里面的人不愿意时,别墅大门打开了。
男人说:进来吧。
士兵们挎着枪下去。
男人看着枪,脸上出现害怕的神情。
许小丙安慰他:别怕,我们不怎么样儿。
男人侧身让开,客厅穿过去,后院有火。
士兵们早看见了,一听这话,说了谢之后直接过去。
哥哥!迎面就被小女孩扬起漂漂亮亮的笑脸打招呼。
柴火的热气扑来,士兵们瞬间舒坦了。
走过去对小女孩一笑。
来来来,这边坐着烤。
老人招呼他们。
士兵们本没打算靠很近,只要沾了火光就行。
被热情招呼,忍不住地往前面挪,离得近更暖和,没人不喜欢。
士兵们围着烤,烤着烤着摸出馍馍来烤。
周围老人笑,那有酱,你们年轻人不就喜欢裹着酱吃啊,去舀点。
士兵们忙摇头。
烤烤火就行了,可不敢乱吃别人东西。
那些人也没有劝他们。
倒是小女孩抓着瓜子儿,坐在许小丙身边,好奇地问来问去。
一边嗑瓜子儿,一边分一半给他吃。
馍馍吃完了,嘴里寡淡。
瓜子儿是五香味的,香。
士兵们没忍住,被老人抓了一把来,也跟着嗑。
嗑着嗑着,火烤完了,瓜子吃完了。
人也倒下了,士兵们躺在柴火边,暖洋洋地睡得死熟。
几个小孩子凑过去看。
大人们赶他们回屋里去,哥哥们太累,睡着了,你们也快回去睡。
小女孩仰头,问:阿妈,我们不回童话小镇呀?回。
阿妈摸摸她的头,等哥哥们走了,我们就回。
小孩子们去睡觉了。
老人们收拾食物。
从楼里走出来一个个男人,提着笼子放在烧尽的柴火旁。
面无表情地将睡着的士兵们关进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