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4年, 2月18日，除夕。
也许觉得活到现在很不容易，南方基地从除夕的前一夜便进入新年。
基地提供全天暖气, 大食堂全天开放，食物全免，额外提供可乐和雪碧。
餐餐有肉。
每人分发一个年袋，里面装满了年节的瓜子花生等小零食。
生活部更是组织了全民游戏，胜利者可以抽奖。
奖品多达数十种, 其中最令人喝彩的是基地长官私人提供的自动大烤炉、无限暖气空调。
谁拿到它们，谁这个冬天就不愁了。
大家瞧准了那些东西, 大人小孩热情高涨，连走路不利索的老人都报名参与。
与此同时, 金城的除夕零点。
气候零下25℃，贾衣被迫起床，裹着厚厚的毛毯，趴在三楼窗口看扬子兴奋地拿出彩色鞭炮。
鸡毛想挂竹竿上放。
士兵们想蹭喜气, 让扬子将鞭炮从大厨房门口拉到旧营帐前。
亮火点燃鞭炮火线。
噼里啪啦, 像爆竹一样从头爆到尾。
彩色的纸膜弹得四处飞。
章阖对失败的仙女棒做了特殊处理，燃火不熄。
一人拿两串仙女棒, 在辅道上跑来跑去。
橙黄的火苗在风中呼啦呼啦响, 仿佛传递的圣火。
窝瓜举着从金析那里借来的摄像头，对准玩仙女棒的士兵们一顿录像。
一会儿后, 柳苓苓也加入其中。
拿着仙女棒跟着扬子到处跑, 嫣红的裙摆飞起来, 笑颜如花, 士兵们都看呆了, 下意识将自己手里的仙女棒送她玩。
金析站在窝瓜侧后, 拿着手机猛拍。
闪光灯咔咔咔，闪得贾衣眼睛不适，一个劲眨眼。
眨巴眨巴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她眼前打开。
她抬手挡住闪光灯，视线落在窗外的树苗苗身上，然后整个人惊呆了——一株昙花在枝头乍开乍谢。
浅粉的外衣裹着纯白的花朵和嫩黄的花蕊绽放骤收，宛如它醒来睁睁眼又睡过去。
贾衣伸手戳戳它。
昙花直接往她眼前打开，沁人心脾的香味萦绕鼻端，让人浑身愉悦。
刷！又一朵桃花在另一端的枝头绽开。
紧接着。
纯色的杏梅花，洁白的柑子花，绿色的芭蕉叶，莺黄的迎春……五彩斑斓的各种花挂满整棵树苗苗。
一朵朵，在树叶、枝头、嫩芽边绽放。
一树多彩，满屋花香。
贾衣看呆了。
啪啪——嘭——树上发出宛如鞭炮一样的爆炸声，让贾衣回了神。
她疑惑探头往树冠上看，满树开满了花，仰头全是花做的天空。
树上除了花，什么都没有。
贾衣思索一会，实在想不出世界上还有会放鞭炮的花。
刷！树丫抽在她面前，枝头的苹果花在她的眨眼之间变成了一颗红彤彤的大苹果。
又圆又大，清香袭人。
贾衣面露震惊，还没有说话。
树上的鞭炮声放完了，果果开树口了——新年快乐。
世界寂静。
女生站在窗口，头上裹着深色的毛毯，呆呆地盯着它。
一脸吃惊。
——难道她没听懂？果果皱树丫，又说一遍：善善，新年快乐。
！谁是善善？！贾衣震惊。
果果疑惑。
——你不是善善？它还未说出善善是谁，女生抢先一步用手指着它。
变异树还会说话？果果：？它不是变异树，它是百果树。
我……啊啊啊啊啊！！！！！铁树开花了！！！！果果的解释被楼下的扬子全面覆盖。
然后，所有人都围了过来。
站在树下，对果果进行好奇地指指点点。
果果对下面矮小体弱的人类不屑地轻哼一声，不把他们放在树眼里，回头继续望着窗边的女生。
期待她给它一些回应。
——这满树的花，可是它专门为她绽放的。
——果子也是特意为她结的。
——因为它知道她想看想吃。
而且，人类的新年会放炮竹，拜年送祝福和年礼。
——无涯山下的村镇便是这么过的新年。
它没有炮竹，便模拟了那个声音。
四舍五入，算为她放了一次炮竹了。
果果眨巴眨巴，等着女生摘苹果吃。
贾衣眨眨眼，明明树没有眼睛，但她有一种被树苗苗盯住的感觉。
——她亲手养大的变异树有这么神奇？还会开口说话。
是幻觉吧。
扒着窗台的手指使劲抠了抠，抠得指尖疼。
下面议论声格外大，没人能理解一棵树为什么能开出乱七八糟的各种各样的五颜六色的花，还结了一颗苹果。
贾衣听了半响，没有听见他们讨论树苗苗说话的声音。
似乎他们没有发现树苗苗说话了。
不然肯定惊悚到死。
不想吓到下面的人。
贾衣伸手摘下苹果，低声说了一声：谢谢。
紧接着又回句：除夕快乐。
果果：！现在是除夕！不是新年！——难怪善善看它的眼神很奇怪。
还没有到新年，树下的那群人类放什么鞭炮？只有除夕夜才开始放爆竹迎新年呀！果果垂头看脚边的人类，树冠投影的阴影越来越深，整棵树散发出恶意。
——它的原计划是新年才开花结果给善善看。
都是这群愚蠢的人类误导了它。
果果抽起枝条。
刚要摔出去，被贾衣一把抓住。
果果猛地一下就想起善善不准它伤害人类的话。
枝条短促地颤抖几下，软了下去。
它垂着树冠，土里的根茎对底下的人类又气又恼，明面上却不能怎么样。
——它可不想再被移植到墙外面去。
在这里很好，睡醒就能看见善善，能开花给她看，结果子给她吃。
——是它报答善善的最佳地点，最好机会。
果果委委屈屈，停止愤怒，在冷风中静止不动了。
善善就站在窗边，手里拿着它刚结的苹果，守着它。
树下的士兵们好奇完了，仙女棒也燃完了。
冷意一点点回笼意识，他们后知后觉站在外面冷得快要死了，还很困。
他们打着哈欠，看眼时间。
凌晨三点。
房子大门边的温度计显示室外温度零下30℃。
大家再也扛不住，瑟瑟发抖地钻进各自住所，取暖去了。
热闹过后只剩下寒冷。
贾衣站在窗口被从天上灌下来的风吹久了，吹得牙疼。
手里的苹果散发着清甜的香味，又让她牙痒。
她想吃。
转身去洗苹果，走了两步，想起窗外的树苗苗。
贾衣停下来，转身对它招手。
进来。
说完，又怕它直接闯进来撞翻房子，赶紧补充：缩小。
窗外的果果一阵惊喜。
立即缩成小小一棵树，跳进窗口，稳稳将自己栽进小方桌上的空花盆里。
还顺手关了窗。
——只要它把窗关了，善善就不会再让它睡外面去了。
贾衣洗干净苹果，咬一口又脆又甜。
她吃着清脆甜甜的苹果，坐在桌边，和树苗苗互望半响。
你还会什么？她问树苗苗。
果果歪头。
可多。
——打人，杀人，吃人。
它都会。
治病救人，教书育人，种植丰收等。
贾衣惊讶，种植丰收法？——它的一个呼吸，能让漫山遍野花开，也能让花落。
能让她大棚的蔬菜生长，也能让它们腐烂。
——但是，怎么形容呢？果果：我长，它们长。
我不长，它们不长。
贾衣：……——字面意思懂，组合起来听不懂。
你长给我看看。
噗嗤！果果在花盆里冒了一指高。
然后，它抬起枝丫指指窗户。
贾衣起身推开窗户，叫了一声鸡毛，去菜棚看看。
她一向不怎么管菜地，突然半夜叫去看菜地。
鸡毛以为菜地出大事了，慌乱地套了一件羽绒服就往菜地冲。
大棚帘子撩开，白天还只有巴掌高的菜苗，全熟了。
一颗颗，一朵朵，一个个长得无敌巨好。
南瓜藤蔓里的橙黄南瓜结得比上一批还多——明明这一批菜被柳苓苓种果树糟蹋之后，收成已经赶不上上一批了。
谁能想到！鸡毛哈哈大笑起来，挨个看了几个大棚，然后一边跑，一边大叫。
妹妹，妹妹！菜全熟了！全成熟了！刚回屋歇着的所有人全爬了起来，冒着寒冷的夜风奔向菜地。
不一会儿，贾衣听见大棚那边传来沸腾的欢呼声。
她关上窗，走回椅子前。
桌上的果果骄傲地抬起头，一脸自豪。
贾衣笑了笑，夸赞道：不错。
紧接着，又问：治病救人是怎么治，怎么救？这真是她最关心的。
蔬菜成熟只是她用来试探的幌子。
她想知道柳苓苓的身体有没有机会恢复。
如果柳苓苓能恢复健康，那么病毒是不是也可以清除？她认为这个思路值得实践一番。
果果差点冒出小果子。
它控制住自己，果脑子里疯狂转动。
——告诉她，她以后会不会扒光自己？治病的小果子可是和结的水果不一样 。
虽然结的水果也有药效，但那些太花里胡哨了，不如小果子纯粹。
它结水果单纯想讨她开心，她想吃它就结。
——如果它被她扒光了……啊呀！好丢果树的脸。
它又不敢防抗。
——到底告不告诉她？果果在盆里歪来歪去，左边转一圈，右边转一圈。
纠结的要死。
——它是来报恩的，但它怕被扒光。
——扒光是耻辱！啊——！果果无声尖叫一声。
它站得笔直，浑树认真。
我结的小果子包治百病。
树身真诚又正直，树心慌里慌张。
最后妥协。
——扒吧。
——反正这个世界又没有它的同类，没有物种可以嘲笑它。
——谁敢笑，它吃掉谁，连对方祖宗一起吃掉。
果果非常认真地打定主意。
贾衣抱着怀疑地打量它，结的果子包治百病——这么神奇？你是什么品种？这棵树苗苗太超乎她的认知。
百果树。
果果毫不犹豫地给自己改了姓氏。
和她网上查的一样。
但功效和说明可完全不一样。
也不能用正常世界的眼光和思维看待它了——世界上就没有一棵会说话，有自己思想的树。
也许，它说的是真的。
贾衣决定试一试。
能送我一颗么？——一颗？哪行。
贾衣以为它那两个字是拒绝的意思，正准备和它谈谈。
然后，听见它霸气发言——我给你一百颗。
花盆里的树苗苗迅速绽放自己，将自己张开得像一株茂盛的石榴树，缩小版本的。
叶子之间，无声冒出一颗颗红色的小珍珠那般大的小果子。
颗颗红润透亮，在灯光之下泛着莹莹光泽。
看一眼，便让人无端生出想要全部摘走的贪婪心。
贾衣甚至开始伸手了……不够我再送你一百颗。
——两百颗小果子对它而言很少，它一次性能结三百颗。
——只要不扒光它，它很乐意全部奉献给善善。
贾衣猛地回神。
眼神晦暗地看了它一眼，而后挪开目光。
——这种小果子真的特别神。
让人不由自主想要。
一颗就好。
她说。
果果歪头，不解。
真的吗？它抖抖树身，红彤彤的小果子刷刷刷落在桌上。
一百颗全滚到她面前，红红亮亮的一团。
一颗不够，给你一百颗。
果果坚定地说。
能保存两百年哦。
贾衣：？一棵树不仅有自己的思想，还有时间概念？一时之间，贾衣有点怀疑自己听见的。
你再说一次，能保存多久？果果不厌其烦地告诉她三遍。
两百年哦。
——真的没有听错。
是两【百】年，不是两年。
贾衣开始重新审视这棵树。
这棵树，真是让她越来越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