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苓苓病倒了, 昏迷不醒，脸色惨白，全浑身高温。
降温贴都降不下来。
贾衣束手无策。
在她仅有的记忆里, 拥有异能又失去异能的人，都是死。
像柳苓苓这样活到现在的，贾衣没有听说过。
金析丢开了手里的活，在柳苓苓床边守着。
贾衣不敢直接喂柳苓苓吃小果子，去抓了一只小白兔回来做实验。
变异的小白兔膨胀得像一颗充气球, 肥肥圆圆的一只。
血红的眼睛瞪着笼子外面好奇打量它的所有人，愤怒又疯狂——想撕碎人类, 咀嚼他们的头骨。
可惜它无能为力，只能用自己尖锐的爪子拼命地刨铁笼子。
除了发出滋啦滋啦的刺耳摩擦声和留下一些痕迹以为, 什么都没有发生。
反而是人类将它翻来覆去地观察、惊叹、做记录。
就在它的怨气无处发泄，想要爆炸的时刻，一颗晶莹红润的小果子从笼子外面塞进来，放在它的爪子前。
如果在前几个小时有人敢把手伸进笼子, 它一定让那只手有进无出。
但现在, 它血红的眼睛只看得见那枚小果子，粉红的鼻头慢慢凑近小果子猛嗅。
吸呦~~~~它发出享受的美妙嗓音, 一张圆圆大大的兔脸全是贪念。
刷！沉浸在美味中的变异兔子一口咬住小果子, 咕噜一下吞进肥硕的肚子。
然后，红眼睛凶狠地盯住笼子外面的人类。
下一秒。
嘤~嘤嘤~~凶悍地兔子瞬间温顺得像一只黏人的小猫咪, 匍匐在笼子边缘, 探出粉红的小鼻头对外面的人类发出友好的嘤叫。
等着人类的再次投喂。
哈哈哈哈——扬子大笑两声, 为这只臭不要脸的变异兔子拍手叫绝。
围观的士兵们也看乐了。
研究员们拿着记录本刷刷记录变异兔的情况——这是他们第一次接触变异兔。
想问问贾衣关于变异兔是怎么活捉, 喂的小果子又是什么, 但抬头看见贾衣对他们目无斜视, 又想起离开基地时，长官千叮万嘱让他们和贾衣保持距离不要惹她烦。
大家都在传，贾衣对研究员很戒备。
这几个研究员在来金城前受过单独的训练，这会儿想问也不敢贸然上前。
他们来金城有一段时日，能看见贾衣的次数用一只手能数完。
平时只是隔空一眼，今天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见。
比他们想象中的小很多，却有着大部分人穷其一生也无法攀越的能力。
研究员们隔着层层人群痴迷地望着他们无法接近的人。
直到有人问出了他们想知道的问题。
衣姐，你给它吃的什么呀？贾衣随口答道：小果子。
士兵们一脸不解，哈？贾衣却不再回答了。
研究员们虽然没有清楚这枚小果子到底是什么果子，依旧记录在本子上。
谁也没有发现三楼窗口上的花盆里的缩小版果果，气到发胖。
——它那能引无数修仙者竞相争抢的小果子居然被低级垃圾吃了！——善善太伤它的心了。
果果一边心疼自己的小果子，一边对善善心怀抱怨又无法宣泄。
小果子已经送给她了，她送人还是自己吃，或者丢掉，是她的事情。
它没法管。
但是，好气啊！枝丫一垂，果果强迫自己陷入深睡。
不想再看，怕自己越看越气。
似乎察觉到果果的怨气，在果果陷入睡眠的那一刻，站在变异兔子前的贾衣回头，遥望花盆里的树苗苗。
见它安安静静的在睡觉。
贾衣笑了笑，继续观察变异兔。
她在试验，能治病救人的小果子，是否可以治愈病毒。
假若能治愈，那她……发了……？这一观察便是大半天。
士兵们好奇完了，顶不住冷，缩回营帐去烤火。
烤热乎了，便跟着章阖和窝瓜准备除夕夜的丰富晚餐。
——新的一年，贾衣同意士兵们和他们一起热闹庆祝。
两方人在辅道上用木头搭长长的大桌子，空地升起大团篝火。
大棚之下，逐渐暖和起来。
贾衣提了一张椅子，坐在笼子旁边，守着变异兔。
它睁着圆溜溜鼓得快要调出来的血红眼睛和她对视，眼里的仇恨已经化成对食物诱惑的短暂投降。
——它从伸进笼子的那只手寻找到了投喂小果子的人类就是坐在椅子上的贾衣。
人类爱软软呼呼的宠物。
于是，它变得软萌可爱。
白白的长毛暖和得像毛毯，它往外面一坐，只要是一个人，都会忍不住想缩进它的肚子下面取暖，或是揉揉它。
只有椅子上的这个人，纹丝不动。
——这个人没有爱心吧！变异兔在内心吐槽一句。
嘴上软软黏黏的嘤了两声。
贾衣盯着它，很认真地盯。
目不斜视。
盯得变异兔逐渐不自在。
柴火噼里啪啦跳了两下响亮。
变异兔吓得往笼子另一面缩，它毫不怀疑这个人在思量它有几斤重，该怎么吃它。
——它从同伴嘴里早已得知，如今的人类开始吃变异物种了。
——因为气候的寒冷，让没有肉食可进的人类不得不选择变异种来补充他们身体所需元素。
变异兔瑟瑟发抖，不敢再看她。
将头埋进自己兔子，内部惊恐。
藏在毛发里的爪子悄悄打磨身下的笼子，只要磨破笼子，再往地上刨个坑，它就能逃跑。
它决定，只要它逃出去了，以后再也不来这里吃人类了。
变异兔在内心深处忏悔。
忏着忏着，睡着了。
呼呼声响起，贾衣动了动身体，仔细观察它。
——是真的睡着了。
和树苗苗一样能睡。
除夕夜开饭，变异兔还没有醒。
贾衣架了一部相机在笼子前拍摄，起身去吃饭。
除夕夜的晚饭相当丰盛。
她开了口，窝瓜便烤了十只鸡，开了半扇猪。
满桌色泽香味俱全的菜，多彩多样得像满汉全席。
鸡毛开了酒。
每人倒上一杯。
来来来，这新的一年，第一杯酒祝我们衣姐长命百岁，万岁无忧！士兵们举起酒杯，大声叫道。
衣姐，新年快乐！新年快乐，祝你们来年大丰收。
贾衣笑着和他们碰了杯。
她喝的果酒，甜甜的，但有些凉。
一口下去，肚子冷冷的。
喝完一杯，她正要去打饭吃。
旁侧的谈深递来一杯热水给她。
这一年，谢谢你。
初次见面的不愉快，希望你忘记它。
贾衣接过来喝了，身体开始回暖。
她笑道：你不提，我想不起。
谈深也笑，来年想做什么？还能做什么啊，日子就这样，还能玩出什么新花样啊！扬子不知道从哪儿凑过来，听见谈深的问话直接答了。
贾衣赞同地点头。
谈深哑然。
窝瓜递过来一笼子热饭，让贾衣舀。
贾衣添了一碗，就着身前的菜吃。
她面前的菜全是窝瓜精心为她特意做的，独一份。
扬子是来蹭吃的，不要脸地上筷子夹。
他认为，新年嘛，他姐肯定不会打他。
——新年不抓紧机会蹭吃，年后哪还有机会啊！贾衣果真没有说他，和他一起吃。
这给了扬子莫大的勇气，人吃嗨了，又开始乱七八糟地问：姐，你给兔子吃的果子干嘛的啊？这种事情没法隐瞒，贾衣直接说：治病。
被扬子挤开一步的谈深耳朵很尖，吵闹里也听见了几分。
他略显诧异，毫无顾忌地问出口：治丧尸病毒？贾衣：嗯。
这下，连扬子都震惊了。
真能治好啊？贾衣：不知道。
谈深回头看了一眼笼子，发现了对准变异兔的摄像机。
正在试验治疗，她在等结果。
心脏怦怦跳，他也开始期待了。
中午，她提回变异兔，他以为她是对变异种感到好奇，找回来研究。
万万没想到是在试验治疗病毒。
如果病毒治愈，那世界是不是有救了？只是兴奋一瞬，他压住了情绪。
——哪有那么简单。
若治愈病毒简单，中央不会这么愁了。
他又看了一眼变异兔，睡得很安详，像打了镇定剂。
这个下午他一直在，他看见她喂变异兔吃了一颗红色的小果子。
只是一颗小果子吗，能治愈病毒？不可思议，不敢相信。
贾衣很快地吃完饭，不给扬子再继续问话的机会，让他们好好吃。
然后回房子去看柳苓苓。
金析坐在床边的地上，从水盆里捞起帕子拧干，给柳苓苓的额头换一张。
你去吃饭吧，我来。
贾衣说。
金析脸色不好，忧愁得很。
衣姐，她能好吗？第一次，单独面对贾衣，很从容地说技术以外的话题。
没有害怕。
不知道。
贾衣说。
你去吃，吃完了进来换我。
她还想再去研究一下变异兔。
金析站起来，脚步沉重地出去了。
贾衣弯腰摸了摸柳苓苓的手，烫得像个火炉子。
这一天，能降温的法子都用上完，不管用。
贾衣也有些着急——柳苓苓算是她这两辈子来，第一个对口味又玩得不错的女性朋友。
虽然最开始她接近柳苓苓的目的不纯。
金析吃得很快，跑进来时，嘴里的饭还没有吞完。
贾衣将柳苓苓交给他，上楼去找树苗苗。
树苗苗睡得很熟，贾衣把泥土花盆浇灌成水花盆，它也没有被淹醒。
苗苗，问你一件事。
她使劲捏它的小叶子，一声声叫。
果果哼哼唧唧不出声——谁让她把它的精髓果子，第一颗喂给低级物种。
暴殄天物！苗苗，你再不醒，我把你扔到墙外去。
贾衣感受到了它的活力，明明已经醒了，却要装。
说真的。
她的神情真的非常认真。
果果吓得登时挺直了小树苗，又不能让她知道它在装睡。
抬起枝丫打个哈欠，表示刚醒。
声音沙哑，嗯。
你说小果子包治百病，那让一只变异兔变回正常兔子需要多久？贾衣问。
果果甩甩枝丫，终于知道她把小果子给低级物种吃是因为什么了。
——如果她想治愈兔子，完全可以问它，不用这样试验！随时。
它指指窗外。
睡醒。
贾衣疑惑：睡醒就好？果果：嗯。
贾衣：如果给人吃呢？果果长长的昂了一声。
——它怎么知道，它又不是人。
贾衣感受到了它的懵。
好吧，难为你一棵树了。
果果：？——她在小看它？——天到天庭，下到阎王府，没有它不知道的。
果果：一天。
贾衣喜不露面，语气镇定的说：谢谢。
揉了揉它的芽芽，脚步飞快地下了楼。
辅道上，大家还在欢呼。
难得的一次丰富大餐，大家达成统一意见——干通宵。
在他们的欢声笑语中，贾衣一盆冰水泼进了铁笼子。
这还不够，从外面铲了一大盆冰堆到变异兔身上。
楼上的不怕冷的果果都看得浑身颤抖。
——人类女生凶起来真不一般，还好，它没有欺负她。
变异兔直接被冻醒了，冻得毛发炸了起来。
尖锐地叫着在笼子里面又刨又叫，一双黑色的眼睛惊慌失措地瞪大。
听见声响的谈深走了过来。
很远的，他敏锐的发现变异兔……似乎成了普通的兔子，只是体型依旧大，不曾恢复正常。
但它的眼睛，散发的气息，发出的声音，前肢的力量和动态，都是一只普通兔子那般的模样。
和下午的变异模样天差地别。
谈深站定，脸上的震惊之色怎么也消不下去。
贾衣欣喜，她伸手去戳兔子。
兔子张开的嘴巴粉红粉红，她摸出一根胡萝卜。
尖叫的兔子安静下来，咔嚓咔嚓咬胡萝卜。
——变异兔可不吃胡萝卜，只吃血肉。
看着它吃完大半截胡萝卜，贾衣喜得想大笑。
她裂开嘴，把胡萝卜丢进笼子，匆匆跑回房子。
迎上金析疑惑的目光，她忽然冷静了，转身跑上楼，问树苗苗：有后遗症吗？果果无法理解她问出这句话——它的小果子怎么可能有后遗症？它哼唧一声，摇头。
保险起见，贾衣没有立刻喂给柳苓苓吃，她观察了一整天的兔子。
旁边的辅道上，士兵们喝得晃来晃去。
酒量不好的人已经倒下了。
贾衣难得心情非常愉悦，主动为他们添了木柴，让火势烧得更大更暖和。
谈深坐在她身边，怎么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惊喜。
确定可以吗？不知道第几次，他又问。
贾衣回答过三次，之后不想回答了。
谈深望着笼子里的兔子，一会站起来走两步，一会儿坐下笑。
他的腿在这一发现中，似乎比曾经利索了不少。
3044年，2月19日，正月初一。
贾衣拥有了治愈变异种病毒的小果子。
而希望基地，迎回来了任务长达五个月的团队。
这个团队，去时29个人，回来只有2个人。
鲁铭，谢呈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