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康三年。
那场于猎场内的刺杀,成了檀云秋永远的噩梦。
......别管我!快去保护皇上!年少的檀云秋坐在马上,纵使被刺客围杀,不见半分惊慌,镇定自若、神采飞扬。
他单手握紧缰绳,另一只手从箭囊中飞速抽出长箭。
他双眼瞄准,不足几息,长箭经他手在空中划过,随后扎中周英帝身侧的刺客。
砰一声,刺客倒地。
鲜血横流。
英帝的御驾被侍卫保护着往前跑去。
檀云秋领一队人马断后。
檀云秋是经历过尸山血海的小将,他身手敏捷,虽未及弱冠,在军中却很得将士信任。
他动作迅捷,打马刺入黑衣甲胄的刺客中间。
原本倍数于他们的刺客,顿时消了大半。
檀云秋的面目被飞溅的血模糊,他抬袖擦一把额头滚落的汗珠,露齿一笑。
区区几人不在话下!王爷威武!王爷神勇!王爷......王爷战无不胜!耳边风声慢慢,渐渐却变得越来越快,如同烈鼓般震响耳内。
檀云秋意识到了不对的地方,抬头往山坡上看,果然看见黑衣甲胄之人提刀涌来,人数越来越多。
渐渐成包围之势。
檀云秋的面色忽而凝重:你们去!追上皇上,请军来支援!不等回话。
檀云秋已经打马往反方向跑去。
果然如他所料。
刺客追随他去。
他今日着月影白色锦衣,佩戴箭囊,长弓被他置于马上。
他双手紧握缰绳,往前飞奔不敢有半刻停息。
飞驰的风像一把磨好的利刃,不停地将他身上的伤口割开。
他眼中混入血珠,又很快被疾风吹落。
马蹄声渐快。
檀云秋的锦衣染成红衣,他咬牙,眉目冷峻。
回首盯着追随他来的刺客。
用尽全力挽弓搭箭,蹭得一声巨响,长箭射在为首之人的甲胄上。
铿锵一声,马上之人被那股大力掀翻落在地,黑衣之下露出一角藏青衣袍。
与此同时,檀云秋的力气也彻底消耗殆尽,他从喉中挤出一声长长的笑声。
眼中神采随着日头淹没,消失不见。
他随父流放大漠,十八回京,成为英帝的臂膀。
英帝是他的堂兄长,他自认尽忠恪守,却不曾想狡兔死走狗烹。
胸中烈焰被凉水浇透,身后只有刺客,并无他人。
此地,竟是他的葬身之处。
被血喂饱的泪珠从他眼眶滑落。
又迅速被风带走。
为大周,死不足惜!为大周,死有何惜?......檀云秋于梦中惊醒,倏然起身。
他眼眸赤红,哼哧喘着粗气。
胸膛起伏剧烈,渐渐才平息下去。
然而他的脸色并没有好转,腿部传来阵阵如同刀割般的痛意,他眉头紧皱,额上隐露青筋。
被褥之下,那双曾经修长有力的双腿,此刻,上面遍布狰狞的刀痕。
檀云秋咬着牙,试探地移动双腿。
左腿还可以略微动几下,右腿却半点也不能动。
仅仅动了几下,他额上的汗珠便滚落而下,面色亦因为痛意惨白。
——王爷。
茂竹掀开棉帘。
王爷您又疼了吗?小人这就叫太医来!不用!檀云秋道。
檀云秋每动一下,腿部传来的痛意就仿佛钝刀割在他的身上。
当年,他侥幸活命。
或许说,刺客的本意不是要他的命,而是折辱他,让他成为废人。
他的双腿被生生砍了好几刀,狰狞交错。
他奄奄一息躺在山脚,到了半夜,下开了雨。
四月的天,本就大雨不止,等人找到时。
哪里还有曾经那位意气风发的小王爷,他早就死了,活下来的,不过是一具沉重且累累伤痕的躯壳。
檀云秋挣扎坐在椅上。
他从袖中掏出瓷瓶,里面盛着止痛丸。
他足足吞了十数颗,那宛若剜心剔骨的痛才渐渐消散。
他斜倚在轮椅上,垂头大喘了好久。
眼底的赤红才慢慢褪去。
茂竹试图阻止道:不能吃太多的。
檀云秋不听。
他渐渐坐直了身子。
从袖中掏出帕子擦干脸上的汗珠,盯着茂竹。
问他:你手中拿着什么?茂竹回过神:这个啊,回王爷的话,是孟娘子差人送来的。
茂竹将东西交到檀云秋手中,夸赞道:孟娘子实在是有心。
她为了给王爷做引枕,费了好多个日夜。
方才小人瞧了瞧,枕上的花纹也很精致,比宫中绣娘还要好很多呢!华玉送来的是一件引枕。
她选了她有的最柔软的缎面,添上了棉絮。
缎上绣着寓意健康平安的流云百福纹样。
檀云秋将其拿在手中,细细端详片刻。
引枕的下方,云纹之上竟然还绣着几朵鲜艳盛开的梅花。
他久久凝视着,唇角勾了勾。
他就这么喜欢梅花?她又是从哪里得知的?不仅身上涂着梅花香,就连给他的引枕都绣着梅花。
这个女子......檀云秋的脑海中迅速闪过昨夜她站在面前,她神情坚定又羞涩,做那大胆至极的动作。
想想,他面上不经意地染上了几抹飞霞。
意识到了什么,他轻轻呼出几口气,面上的笑意不再。
他将引枕扔到茂竹手中。
你随便处理了。
茂竹垂下眼,有些不甘道:王爷真不用吗?檀云秋语气渐冷:扔掉。
茂竹只得应声:是。
茂竹拿着引枕往外走去,他掀开棉帘。
脚还未踏出去,便听檀云秋又道:回来。
茂竹转身走过去。
拿过来。
檀云秋将引枕拿在手中,而后将引枕放在腰后,身子往后倚着。
他垂眸片刻,见茂竹还愣愣站在面前,忍不住出言道:还站着做什么?推我去书房!茂竹道:......回王爷的话。
各国使臣都已经进京,明日在会极殿举行大朝会。
后日要去兴国寺烧香。
此后还得去南苑设宴。
年节繁忙,王爷这几日恐怕一直都不得空去书房。
檀云秋干咳了两声:......是我记差了!他抬眸扫视茂竹一眼,果见茂竹忍着笑意,他心下越发不舒服,沉声道:往后不可与她宫中宫人相近!茂竹不敢再多言,低低应了声是。
......栖玉宫内。
华玉正坐在西间靠窗的小塌上缝制衣裳。
她今日去小库房看了几眼。
库房内并没有多少东西,但因为她刚刚升了嫔位。
皇上给了赏赐,里面有几匹色泽鲜艳的绸缎。
华玉本就无多少衣裙。
她闲来无事,便想着给自己新绣几件穿。
燕娘道:今日厨房准备了芙蓉豆腐、煮老鸡、鱼酢、蒸腊肉,蜜浸诸果......华玉等她说完:少拿些来。
我吃不多。
燕娘道:明日到底是年节,厨房做得食菜粥果花样也多,图个喜庆。
奴婢给姑娘少拿些来,多少都尝尝。
其中有样事事如意,姑娘必得尝几口,图个好彩头,明年一整年姑娘都能事事如意呢!我听燕娘的。
燕娘见华玉低头绣衣,很是不解道:这些事情交给宫人们去做。
姑娘何必自己动手?自己做的更称心。
虽这样说,可您到底是嫔妃,有什么事吩咐宫人就好。
姑娘顾念着自己的身子,您说想要什么样的,奴婢来绣。
华玉道:还是我来吧。
虽说我现在是嫔,却始终名不附实,难保哪一天被人抓着错处,罢免了也不是没有的......燕娘连呸了三声:姑娘怎么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快些别说了!这样的好日子里,怎这样说?华玉只是看着燕娘笑。
也不愿惹她不快,不再多说什么。
燕娘自顾自合掌望天嘀咕了一阵。
这才吐出口气。
这时有宫人来传报:孟娘子。
太后请您去寿喜宫。
华玉问:什么事?花容公主进宫,正在寿喜宫陪太后说话。
别的嫔妃也都去了。
华玉不敢耽搁。
收拾一番去了。
......周英弟子嗣单薄,长大成人的只有当今皇上檀瑾宁与花容公主。
花容公主的生母本是太后身边的宫女,很得太后的信任,后来被英帝宠幸,成了嫔妃。
虽然花容公主的生母位份不高,但因太后没有子嗣,花容公主就养在太后身边。
与太后感情深厚。
花容公主及笄之年,由太后指婚,嫁给了高家长子高存之。
二人本就是表兄妹,自小一起长大,感情自不必旁人说。
高家长子在盛京城内,又是文质彬彬的才子,是许多姑娘家想要嫁的郎君。
花容公主与高存之,郎才女貌。
是盛京人人都羡慕的好婚事。
......宜安,驸马待你可还称心?花容公主仪态端庄,面容恬静。
她坐在太后的腿边,闻言垂头。
面颊裹上浅浅的红,道:驸马待我一直很好,劳母亲担忧了。
近来要操持小叔的婚事,婆母年纪大了,我虽是公主,却已嫁为人妇,府中的事情自要操持着。
忙碌许久,身体便乏累得很。
因此,便抬了身边的人给驸马做贵妾。
没成想,这么一出竟被有心人拿到母亲面前胡说,害您担心了。
太后道:高国公府不比旁家,他们是我的至亲,亦是你的至亲。
你与存之结为夫妻,不知母亲心中有多欢喜,万万不可因为妾室闹了不快。
这件事情,你做的很好。
花容公主笑意浅浅:母亲多誉了。
正在这时,宫中的嫔妃先后都到了。
华玉行了一礼,坐在下首的小椅上。
赵惠然姗姗来迟,坐在左侧第一把椅上。
太后扫了眼众人,笑问花容公主:徐家是武将,又不在京中,他家的女儿怎么样?先前我还听说,鸿飞百般的不愿,哭着闹着要退婚,我无法,又指配了赵家二姑娘一同过去,如今怎么却听着些风言风语的。
鸿飞是高国公次子。
高国公毕竟是太后的胞弟,太后也多为扶持他。
花容公主是大周唯一的公主,尊贵无比,而高家只是有名无实的国公府,太后仍下旨让公主嫁去。
且没有另辟公主府,直接将国公府扩建,公主与驸马住在新建的园子内。
国公爷次子婚嫁时,太后自然也想将盛京贵女赐婚过去,可到底碍于皇上的脸面,同意了与徐家的婚事。
太后自知给高家的荣耀太多,可国公爷是她唯一的弟弟。
亦是她唯一的倚仗,她只能通过赐婚为高家装点门楣。
自然而然的,对于身为武将之家的徐家,太后看不过眼去。
碰巧那日赵淑妃来请安,说起家中有位待字闺中的小妹。
赵淑妃如今得皇上宠爱,赵家又是京官,甚至比徐家还要合适。
只是皇上的赐婚在前,太后也只得作罢。
谁想高国公来她这里哭诉,太后便让他问问赵家可愿意让二姑娘为妾,若愿意,她便亲自下旨,给她这份荣耀。
果然,赵家愿意。
只是没想到,后面还闹出小产这件污秽事。
花容公主道:小叔的脾性,母亲也有所了解。
他是幺子,婆母公爹难免宠爱些,他性情又活泼,不愿读书不愿为官,从来都是在京中与各家纨绔混在一处。
谁也管不了他......这我知道。
弟媳虽是武将之女,性情却很温和。
初嫁来时,二人虽也时常拌嘴,但后来,小叔却再不去外面混了。
有一日,我去婆母院里,路过小叔的院子,竟看见二人在院里吟诗作对呢。
娶了媳妇,果真是比以前长大了。
太后道:如此,倒也极好。
赵惠然等了许久,未听花容公主谈起她的小妹,心中便有些急躁。
见二人不再谈高家的事情,难免有些心急,直言道:我小妹是经太后赐婚,虽为妾,却是贵妾。
如今,却被遣返家中,还请公主为她说说情。
不然往后她可怎么嫁人?花容公主垂首不语。
默了片刻,才安抚道:赵娘娘糊涂。
我虽有心相帮,可我毕竟是小叔长嫂,怎可过问小叔家事?赵娘娘若真心疼妹妹,不若问问她自己都做了什么吧。
赵惠然怎么会心疼妹妹?只是同位赵家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好不容易妹妹攀上高家,高家背后倚仗的是太后。
对于在宫中的赵惠然,若能与太后相亲,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可自从妹妹被赶回赵家,连太后待她都不似以往,尝尝冷眼。
更严重的是,若妹妹这门婚事毁了,那么父亲如何升官?赵惠然焦急万分。
太后心中不悦。
外面的风言风语她早就知道,如今当着赵淑妃的面问起高家的事情,也是敲打赵惠然,让她莫要张狂。
只是得了皇上宠爱,尾巴便要翘到天上去。
况且,高家与赵家的婚事确实是经过太后赐婚,到了这样的地步,太后也很自责。
只是这份自责,她自己说出来可以,倘若经别人的嘴说出,那就是不敬。
赵淑妃竟然堂而皇之的当着众人的面说起太后指配的这门,结局烂透的婚事。
太后冷着脸道:你如今怀有龙子,莫要管他人闲事!众人都看出太后面色不悦,不敢多言。
赵淑妃垂头,掩住眼底的不甘,讷讷称是。
花容公主笑着解围道:我在府中便听说,母后得了一幅观音绣像。
观音面目慈悲,见之果若真面。
我今日进宫,母亲可否让我看看?华玉静坐一侧,当自己是透明人。
花容公主与太后是母女,二人说话自然没有旁人插嘴的份,她也乐得清闲。
后来话题到了赵惠然身上,华玉渐渐来了兴趣,见赵惠然被太后训诫,事情的走向俨然走到了与前世完全不同的轨迹。
听公主所言,高家与赵家的婚事再无可能。
那么前世赵家所倚靠太后升任的吏部尚书,恐今世也得不到了。
华玉心中甚喜。
只是没想到,花容公主提及了她。
华玉挺起腰腹,垂首端坐在小椅上。
太后让宫人将置在香室的观音绣像拿来,脸上带了笑意。
招手让华玉走到身边,华玉步伐慢慢,到了太后跟前。
我就说这孩子是好的。
绣技也了得,若不是已成为你兄长的妃子,我都想放在身边伺候了。
真想学学人家是怎么绣出来的,我一见啊,真像见到观音临世。
华玉道:太后多誉了。
若真能在您身边伺候,那是我的福气。
太后喜笑颜开:这孩子嘴真甜!花容公主亦顺着太后的心意夸赞几句。
太后很快就累了,让众人都退下去,她要回屋小憩一会儿。
花容公主与众嫔妃退出去。
临近年节,为图喜庆,花容公主这几日都留在宫中陪太后,仍住在她从前住的宫室,名水榭。
华玉往前走几步,却听公主留她。
华玉停步。
花容公主唤我有何事情?花容公主道:只是几句闲话而已。
花容公主往前走着,华玉跟在她身边,亦往前走。
二人出了寿喜宫的宫门,拐弯,沿着盛河慢走。
赵家二姑娘是个狠心人。
弟媳与小叔成婚,不久便怀有身孕,从太医诊断有孕不足半月,便无故小产。
后来经查,原因很简单,弟媳素爱吃甜食,她所吃的果子糕点中,被下了红花,久食之,故才酿成悲剧。
这是府中密事,花容公主竟对自己说。
华玉道:公主为何对我说这件事情?花容公主着沉香色对襟大袖,素色绸裙。
发髻带着嵌玉的花冠。
她眉目恬静淡然,几丝黑发拂过她的面颊,无故带上几抹惆怅。
并无其他深意。
只是我今日在母亲宫中,瞧见赵娘娘看你的眼神不太好,或许是我看差了,走眼了也未知。
故来告诉你几声。
华玉道:多谢公主。
我往后定会留心。
花容公主笑笑,转身离开。
待人走远了,燕娘才小声道:公主为何对姑娘说这样的话?她与赵淑妃有过节吗?华玉摇摇头:方才太后夸我的绣技,我也感觉到了。
赵惠然看我的眼神像要吃人,她竟那般恨我。
公主或许也是惊心于赵二姑娘的毒计,怕我也遭难,便来提醒我吧。
公主本来就是个很善良的人。
华玉想起前世,花容公主的结局。
年纪尚轻,不足二十,便因怪病去世。
死后,她尸首还未满一年,高家长子又娶新妇。
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病,能让如此年轻之人死去?华玉使劲想,却没半点头绪。
......另一边,花容公主往水榭走去。
她进了宫室,屏退掉左右宫人。
撑着脸颊望着窗外。
柏年,你出来吧。
花容话落。
一位青衣少年落在屋内。
公主有何事吩咐?花容淡淡道:并无事情吩咐。
只是好久不曾回来宫里,看着曾经的卧房,竟然有些唏嘘。
你来陪我说说话。
柏年是花容公主身边的暗卫。
平时大部分时间都藏在暗处。
此刻,他人有些局促。
回公主。
小人嘴笨,怕说多了惹公主不快。
花容公主脸上的愁绪不再,看着柏年笑了起来。
你无需说话,就站在这里陪着我就好。
柏年低头。
是。
小人听公主的。
......入了夜,宫中张灯结彩。
明日便是新的一年。
各宫的人都喜气洋洋,盼望着新年能有好的事情发生。
或者求金钱,或者求恩宠,或者求一口饱饭。
总之,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期许。
赵惠然却在这片喜色之中格格不入。
今日她不仅被太后训斥,甚至还亲眼目睹华玉被太后夸赞。
两厢对比之下,她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
她能感觉到自己似乎进入了一个死胡同,事事都要跟孟华玉比较。
自听闻她被皇上封嫔,就一直坐立难安。
更何况,皇上已经许久未来看过她了。
想着想着,心中气焰越发旺盛。
她伸手,大袖扶上桌上的瓷瓶,还未落地她又收手。
若动静太大,会引来太后的问询。
气不过,她狠狠打了春莺几下。
春莺跪在地上:娘娘息怒。
娘娘息怒。
赵惠然道:我要你这一无是处的贱婢有何用处?只会让我息怒,可曾为我解过半分愁绪?春莺瑟瑟发抖。
奴婢、奴婢蠢笨......赵惠然闭上眼睛几息,道:明日拿我的帖子,请母亲进宫来。
我有要事相商。
春莺讷讷称是。
赵惠然屏退了左右宫人。
掌心覆在小腹上。
她的面色并没有柔和多少,反倒多了几丝古怪。
她的掌心渐渐用力,狠很地按压几下腹部。
自掬水亭后,皇上只宠幸了她那一夜。
她再想要孩子,只一夜怎么可能成事?如今眼见着孟华玉越来越得宠爱。
这个孩子也终于能够派上用场了。
作者有话说:好啦!本章有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