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肉要炖烂乎了。
暖气延张的小木屋中, 空气里裹着炖得软软烂烂的肉香气,就跟是在过年里的寒天冻地中吃上一顿暖洋洋的杀猪炖肉宴一样。
这柴火熬出来的兔烂乎,咕噜咕噜地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在这山中降温的破小房子里, 把两个人的争执、分心、各持己见、吵吵嚷嚷又拉了回来,重新注意这一锅浓郁留香的兔肉。
可这兔肉又没有切得那样的碎,只是一大块一大块,期间江渭冰用刀划开成块。
原本是清白色的汤, 也炖得稍微成了肉色的了。
江渭冰不知道又从哪里找来的搪瓷杯,留了几块兔皮和兔的肥膏出来,扔在擦干净的搪瓷杯里, 熬出来一少些油。
提前就已经切过的新鲜的野山辣椒圈碎, 被江渭冰娴熟地撒在了炖得烂糊的兔肉之上, 再浇以热油, 那吱哇的油溅声,松瑜那颗吃货的心就被紧紧提了起来。
热油一淋, 喷的香味更是钻进了两个人的鼻子里。
松瑜很理所当然地递过去她手里的搪瓷杯,高兴地要求道:我要最入味的那块,别忘了盛点汤给我。
江渭冰看她一会儿她的小腹, 又瞧一眼她递过来的搪瓷杯。
肚子里的多大了?像是漫不经心地接过搪瓷杯,问松瑜的孕期。
也就两三个月吧,松瑜信口就来, 她看着江渭冰为她盛了好几块兔肉, 只浇上了一点汤汁。
怎么了,你也想认她/他做干爹?江渭冰一时语塞,装盘结束后, 告诉她, 这汤不是用来喝的, 会有点咸。
松瑜接过搪瓷杯,只见自己的杯子里的兔肉看起来不像是煮得特别老的干巴巴那种,居然还有点软软乎乎的。
松瑜挑起筷子,把一块已经被筷子夹散的肉,放入嘴巴里。
还没有嚼吞咽下去,松瑜呛到了咳嗽,飞声了几句: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她吃到野山椒了!眼泪哗啦啦的时候,隐约看到江渭冰幸灾乐祸的笑。
松瑜咳得眼泪哗哗流,没忘了眼神含泪地瞪了一眼江渭冰。
就在她想四处找水源的时候,江渭冰的铝合金銥嬅水壶递过来。
他还很细节地把瓶盖打开了。
松瑜仰起头,将水壶离自己的嘴巴有好几厘米远,直到清水湿润了一下干辛的喉咙。
这才缓了一下。
为什么要放这么多辣椒?来自木棉市吃不惯辣的松瑜的问。
江渭冰自然是因为思乡心切,好不容易回一趟孔雀省,山上还有野辣椒,做顿饭还不全把辣椒都放了。
他吃起来,倒是风轻云淡,一点怕辣的模样都没有。
你这么不能吃辣,在孔雀省很吃亏。
江渭冰实话实说,他发觉,这兔肉还是比不上牛肉,要是用牛肉炖,那可是原汁原味,味道绝佳。
松瑜喝了好几口水后才消了一点嘴巴里的辣味,她这回学聪明了,用筷子把肉里刚才被热油浇过的新鲜青黄红紫的小辣椒挑出来,再吃肉。
她发现兔肉的辣是很少的,只是她刚才把表面的辣椒碎末吃上了。
松瑜的眼泪从嘴巴里不时地分泌出。
为什么这肉吃起来烂乎,还有点软的感觉,不是我以为的干巴巴,很柴的质感?纵使松瑜是个博士医学生,受过了这么多文化教育,在形容这兔烂乎这道菜的时候,还只是语言匮乏地说这三个字:太好吃了。
你在请教我?松瑜偶尔看了他一眼,发现江渭冰真的什么时候吃相都是慢条斯理,不紧不慢的。
看起来不像是缺肉吃的。
难不成他在这个年代还有什么门路不成?兔肉被浇过新鲜山辣椒的热油激发出更深一层香气,吃起来软而不化,香而不腥。
软烂可口,如果这个时候有米饭,松瑜恨不得拌上汤来上几碗。
这汤汁里还带了一点原汁的浓厚肉香、其他香料佐料的鲜味,还有一点油的腻香。
你不会是厨子吧?松瑜心想,无论哪个时候,还得是学一门手艺好。
在这年头,厨子不容易饿死。
饿了还能捡点厨房的剩的边角料随便做一做,都是山珍海味般的享受。
相反,江渭冰更想了解荒郊野岭中的她的身份:你一个孕妇吃这么多,肚子不会胀得难受?可是看松瑜,吃起来,真的略微有点多了。
这年头还是吃饭是第一重要事情。
我孩子在肚子里说谢谢你呢,尤其是松瑜那张标致的鹅蛋脸,有点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错觉。
江渭冰内心的那湖水又明净了一些。
他当然不信眼前女人的张口就来的所谓身世。
外面传来了山里的动物的嚎叫。
像是狼,又更像是其他兽类。
江渭冰以为她会害怕,至少表面出来一些。
他借机说道:怎么孕妇跑山里来你家人也不着急?万一被豺狼叼走了不心疼啊?松瑜眼睛眨了一下,我都说我身世贼可怜了,是一颗没人疼没人爱的小白菜。
兔肉的骨头真的非常像是鸡骨,都炖得一嚼都能融成渣,非常好吞咽。
松瑜想起什么,对了,我还没吃过狼肉。
目光落在江渭冰的身上,暗示地说:大哥,明早咱们吃什么?江渭冰发觉,不像是自己不放她走,反而是她要赖上自己一样:……你家人明天还不来找你?松瑜吃着杯里的,就想着明天锅里的。
能点菜不,明天随便做个什么辣子野鸡,水煮山鱼,香辣溪虾,清淡点就好了,鱼啊鸡啊虾啊没有的话,来个烤野猪也讲究。
最主要的是,我不大挑荤食。
江渭冰本来就想着,明天再出去找一通特·务,把她暂时留这小木屋里。
被松瑜这点菜式的要求,给气笑了。
你怎么不回山下的家了?松瑜四两拨千斤:你一天天的,这么关心我,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虽然我长得很好看,但是我也不是什么人都看得上的。
松瑜的话在继续。
江渭冰才发现,这个女人,不害怕,不胆怯,也不像是没有见过世面,反倒有几分生气泼辣的娇憨。
刑啊。
我看你有几分刑。
江渭冰话里有话,对松瑜话,明天你也留下别走了。
她实在太可疑了。
一个村妇,会无缘无故跑进深山。
乡下人有她这么生龙活虎,一点儿都不怕的吗?你这样很让我难做的,我只是个小孕妇。
松瑜皱眉,尝试找借口开溜,不如这样好了,我下山后让我爹给你送幅锦旗,谢谢你今晚的盛情款待,怎么样?农村人有她这么伶牙俐齿,出口就是成语么?江渭冰表面一笑:客气了。
做出了一副温和地既不答应也不拒绝的模样。
松瑜吃着兔烂乎,心里想,哼,她明天一早四五点天没亮她就下山去。
这个人睡醒了发现她早遛了,铁定傻了。
两人心怀异胎,松瑜吃得有些慢,实际上,松瑜吃得比江渭冰还多了一些。
最后,江渭冰在铺理着床褥,松瑜还坐在椅子上烤火喝了最后一口汤。
她还想着不要把汤喝了,免得半夜口渴没水喝。
可是肉汤实在太好喝了,鲜香微辣,油清肉郁。
麻烦床铺软点,不然我的肚子会被硌难受。
松瑜还不忘记远程指挥。
江渭冰铺床的动作,一愣。
本来就想普通铺个床,自己暂时休息一晚上。
这听了这个孕妇的话,江渭冰也不由自主地翻了一下木屋有没有多的毛毯被子,发现只有那一床被褥。
松瑜吃饱了,发现真的给她吃撑了。
吃那一锅开了兔肉的时候,松瑜觉得自己的胃还能装下十只兔子。
结果吃到后来,松瑜的胃隐隐约约饱腹。
吃撑真是在这个时候是一件难得幸福的事情。
不过还是得健康饮食,谢绝暴饮暴食或节食少食。
大哥你人真好。
松瑜又软软甜甜地喊了一句称谓。
江渭冰铁石心肠的人,他铺好床后,不为所动:你怕冷,今晚就靠着火堆睡吧。
火堆离床还有一段距离,这意思是让松瑜打地铺。
松瑜吃撑了,本来烤火再想坐一会儿,听了这话后,赶紧还是瘸着腿,一蹦一跳地挪到床边,爬上床来。
占着床的一部分:我听见我孩子在我肚子里喊,‘真谢谢你,叔叔’。
大哥你听到了吗?江渭冰能听到他就见了鬼了。
松瑜犹如一棵西蓝花,平躺在被子上。
望着江渭冰,脸上是甜美的笑:你人真好,长得帅,又绅士,肯定不少女孩子喜欢你。
江渭冰不吃恭维这一套。
可是或许是军·队训练出来的意志,又或者是男人天性的体恤,江渭冰不跟她争抢床了。
他随便拼了一张椅子和一张凳子,坐躺在火堆边上的椅凳上,披着一两件从小木屋翻出来的破烂衣服,就闭起来眼睛。
他明天还要外出找另一个特务。
顺便,把这个女人给带回去。
松瑜听着外面的山风在夜里刮着小木屋的声音,因为柴火渐渐熄灭,木屋有些破碎的窗户和门被合拢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
松瑜迷糊中微微地睁了一下眼,发现天色还是十足的昏暗,想翻个身,却发现自己双手被绑,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捆的。
而捆她的人却一点都没有惊动自己!借着月光还是略微昏暗的日光,漏进屋子的光影下,原本在椅子上睡觉的江渭冰不见踪影。
靠。
他跑哪里去了?他绑着自己干什么?!松瑜的手和脚是分开地绑在床上,她怎么睡得这么死。
她还做了一个梦,梦见烤乳猪了。
原来她就是这只乳猪。
于是她支起上半个身体,和凑起来脑袋,想去咬绑在最边上的自己的手,根本够不着,远得很。
挣扎了好十几分钟,发现徒劳。
王八蛋,王八羔子,绑我有什么大病?骂了几句后,松瑜看到了窗台边上的反着光的挡风铁片,踹了一下墙,够不着那面紧贴着床的窗墙,再踹,手脚并用地打在墙身,窗台上掉落了那一块半边锈烂半边还算锋利的铁片。
松瑜还闭了一下眼睛,怕有些斑驳裂开的铁片飞到眼睛。
然后用身体挪着那一块铁片,铁片终于历经二三十分钟后移动到被绑在床头的手边,再反手抓起了铁片,一点一点地反方向磨着自己手腕的绳子。
这绳子也不知道从哪里找的,还是随身携带的。
好家伙,他不会是拐卖人口的人贩子吧?他不会是出门找同伙来把她转手卖人吧?想到这儿,松瑜用尽力气和速度,在十多分钟后终于磨烂了麻绳。
她手心都要磨出火星来了。
王八蛋,要是在山下遇到他,松瑜一定板砖铁锹招呼他。
这年头还有人贩子!松瑜细一想,这年头,人贩子在山上抓妇女,还长得好模好样的,也太猖狂了吧。
这种条件艰辛、灾荒年代,还坑害国人。
终于把绳子解了后,松瑜从床上起来,她发现自己得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于是把自己的菜刀剪刀拿了,把自己装着一些水喝米的斜挎包也带上。
松瑜下地后,发现膝盖没有那么疼了,能够走路。
于是带有一点慌张地离开小木屋,因为昨天是下午光线最好的时候来的,这下早上山里还是阴蒙蒙的,看不清楚路和方向。
松瑜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于是哪里脚下像是有路,就往哪里走去。
走了一段时间,松瑜的心才平静了一点。
慢慢地回忆昨天发生的,怪不得他花言巧语的,还做好吃的给自己,强行留下自己,其实就有可能想坑拐她。
走了好一段路,松瑜发现好像昨天自己并没有来过这个地方。
山上远比山下看上去要树木野草得繁多,而且因为在山里看不出山的全貌,很容易迷路。
松瑜安慰自己,在山里迷路更可怕,还是静下来,找一找回去的路。
分辨了一下方向后,松瑜找了一根探路用的长树枝。
因为前方的路大多是荆棘和野草密布,而且在天色未清的环境下,更容易在杂草的遮掩下而踩空。
要是踩到深坑大洞,那得摔个不轻。
松瑜走着走着,发现天都不知不觉中亮了,露出了鱼肚白,渐渐的,四周的绿植也看得清楚了。
走到了一处不知道什么地方,往边上看有点像是山坡边。
也是可能柳暗花明,时来运转。
眼尖的松瑜发现她好像看到了什么。
一处爬满了藤叶的山面,那些藤伸出来了许多毛毛白白的长藤,走近一看,那是结了不少像是花藤似的白色小花。
花是炸开的针状的白色细花,结满了绿藤新抽出来的长长一端。
远处看来,像是绿藤伸出了无数只白色的长手。
这些藤上的叶子是微椭圆,细看是圆心形,如果不懂行的人看了,以为是普通办公室的绿萝之类的净化绿植。
叶面光滑油绿,藤蔓茂盛粗长。
松瑜喜出望外:什么叫做踏破铁鞋无觅处,这就是山重水复疑无路了!哈哈。
松瑜伸手摸过去,果然,在茂密的绿藤和细小成长簇的白花下,遮掩了不少一个个结在藤上的类似带着泥的姜块的结块。
这就是野生三七的一种,又叫藤三七。
如果不是松瑜学过中医,外加亲身实践过:小时候在外婆的老家里见过,还真难以发现这种三七。
将长得跟姜没什么差别的三七摘下来,这些三七比生姜要小得多,模样是圆圆短短的,看起来,皮肉外表上还有一点透青色。
松瑜摘下来了不少,发现个头比起一般她见过的人工培植的三七,模样差别不大,只不过要小一些。
她小心翼翼地摘下来,放进自己的挎包里。
一边摘,一边感叹: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差点被拐,还能让我找到三七。
这一片挂在这横斜的树上,已经把原本的树和植物和岩石山体覆盖得明明白白的三七藤,看上去还真茂密。
如果不是误打误撞走到这儿,松瑜还没见过野外这么大一片的三七藤。
可松瑜不知道这是山里的哪一处,先不管它,把三七装满挎包再说。
如果这里的山下条件再好点,可以进行规模化的人工培植三七。
那样的话,她就掌握了三七的进货源。
要是现有的条件能培植出来,那松瑜的铁饭碗不是梦了。
不过只能现在衷心地想一想,实现起来还是十足困难的。
不过,眼前覆盖在山体和树木的三七藤,藤蔓延伸出去的一端还是比较多的。
如果再能在山里发现好几处这样大片的三七藤,不知道能不能赚个50块或上百块。
松瑜摘了不少三七,三七都长得圆圆短短的,这类的三七个头都是这样,长不大。
松瑜高兴地仔细搜刮着被不少藤叶掩藏下的三七,一边检查没有漏的。
三七摘完回再长出来。
所以她再往前方藤生长的地方走去,不放过任何一个漏网三七。
原来采药女的体验是这样美妙的!松瑜想,她今天就勉为其难地当一个采三七的小姑娘吧。
大自然对于人类来说有的是取之不尽宝藏,可也有的时候会是灭顶之灾。
比如,松瑜往前方走去,想着一路摸索过来,装满挎包,结果没留意脚下杂草堆竟然是空的。
连人带包地翻腾了好几下,滚下了矮坡去。
这时候松瑜不知道在地上打了几圈滚,手上脚踝边被荆棘刮得生疼,还有她还因为踩空摔出去而吓了一跳。
直到她从较为平坦的坡上抬起头来。
发现,她刚从三四米高的地方摔下来。
刚才那一片三七藤现在就在离她头顶两米距离。
不是吧,阿sir?松瑜发现自己身处险地,往下看是悬崖,抬头看,是离自己三四米的山上。
她积什么德了,居然从悬崖上摔下去,卡在了一个小矮坡上。
她刚才分明就没有看清楚空了的地,一脚踩下去。
这下,想不喊破喉咙都不行了。
命运多舛,向来是说那些功成名就的人。
可松瑜这么一个倒霉的穿书者,为什么命运这么曲折?她不就看了一眼病人推荐她的小说吗?至于医院铁饭碗丢了,还被扔进这鸟不拉屎的年代文里么。
真是听者落泪,闻者伤心,如果不是松瑜坚强点,她得一天哭三回。
松瑜看了一下这陡坡,跟直角一样,找了一下垂落下来的枯藤蔓,看能不能踩着坡攥着藤爬上去。
发现藤一扯就断,根本支撑不住她走两步。
这坡,就算是蜘蛛侠来了也望洋兴叹。
这也太陡峭了吧!这到底是年代文还是荒野求生文??她不就是一个恶毒女配么,至于命要交代在这种地方吗?她还得绿叶衬托一下书中主角,她命不该绝啊,她大有作用呀!女主没她的烘托,这本书的看点大打折扣,她才是这本书的精华所在呀!作者有话说:注:贩卖、饲养和食用野生动物的行为是错误的,本小说不提倡食用野味。
只是剧情原本的社会故事背景所需进行虚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