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挂柳梢, 银辉遍地。
营地里,到处都是来去匆忙的宫人与侍从,手里不是端着铜盆便是拿着绫布,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队铁蹄的踢踏声由远及近, 伴随着一声声震天的怒吼:快让开。
那位坐在马上的老将面容严肃,声如狮吼,惊的守卫的侍从急忙上前去查看。
那正在草廊里喂马的马倌见了, 好奇地问刚刚回来的同伴:这是出什么事儿了?怎么连在常山修养的尉迟将军都赶过来了?那同伴抹了一把脸, 还在给伤了的马腿包扎:别问了 , 要死人的, 知道那么多做什么。
他看了一眼正精神着的马倌, 嗤笑了一声:这两日出了那么多事儿,你说话最好小心些,不然小命随时都不保。
那马倌不知凶险, 与他一道蹲在地上,低声问道:怎么,老哥你知道,不如说给弟弟听听。
同伴瞥了他一眼,手上用力把那白布条扎上,许是力道太大,马儿吃痛, 往后踢了一脚,正好对着那马倌的方向,惊的他急忙闪躲, 才免遭一腿。
看他真想知道, 那同伴也不好卖关子, 蹲下来压低声道:听说,边关急报,圣上震怒,这才把老将军召了回来。
这道消息也不算机密,稍微近御前的人都知道,而他也是从旁人那里知晓的。
啊,原是这样。
马倌喃喃出声,却也不惊慌。
今上勇武,刀光血影中杀出来的,于他们来说便是最安心的存在。
可是……怎么连带着多了那么多位太医呢。
马倌摸了摸下巴说起这个,同伴依旧惊魂未定:还说呢,今日那般凶险,跟去的人折了大半,你看那条马腿就知道了。
不过,跟去的几位贵人里,伤的最重的,怕要属二殿下了吧……怎么说?三殿下夺了禁卫的箭,要去射那恐人的玩意儿,不料却激怒了它,转头便扑了过来,好在二殿下及时,这才救了下来。
不过,郑显的腿,怕是也要废了。
那样尖利的牙,咬上一口也够受的了。
京城的医官都来了,皇后娘娘也守着呢,只是不知道情状如何。
那马倌啧啧了两声,叹道:那又怎样,伤的不是自己的儿子,又有谁心疼呢?同伴捂了他的嘴,不让他再说下去,却也认同地点了点头。
……内营里,郑琳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女官为她端来一碗姜汤,她却推了开来,皱着眉往外跑去:我去看看阿显哥哥。
唉,公主,娘娘说您得把汤喝了。
那位女官手里端着碗,被她推开的动作晃了一下,洒了大半。
喝什么喝,回来再说。
她脾气上来了,怒喝一声,那女官才低头不敢再催。
出了营帐,她直往那边堵了许多人的方向跑去,如今营地算是乱成了一锅粥,烧水的烧水,抬人的抬人,一晃神,突然冲出个人影,直把她撞出去两步。
她捂着胸口坐在地上,而那人也顺势倒地,被几个大块头穿着铠甲的军士摁住了。
郑琳本就着急,如今猛的被撞了一下,心口都痛了起来,正要怒骂,可是一抬头,却晃见一双冰蓝的眼眸。
就在不远处,那几个兵头用力地把他摁在地上,棍棒一下一下地敲在他身上,郑琳仿佛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那为首的兵头骂骂咧咧地,扬着鞭子便打了下去:跑,我让你跑。
私通胡掳的罪,杀头都是轻的,你还能跑哪儿去。
少年在兵头的强压下挣扎着,浅蓝的眼眸越来越红,仿佛沾了血一般,指尖深深地扎进了泥里,发出狼一般的嘶吼。
皮开肉绽郑琳半坐在地上,紧紧地捂着胸口,显然是被吓着了。
追着跟来的嬷嬷心里提着一口气,眼睛仿佛要喷出火来,她几步上前,喝道:反了天了是不是,公主面前还敢行此等鞭罚,莫不是要污了贵人的眼。
随后赶来的侍女匆忙把郑琳扶起来,却觉着公主神色有些不对,直直地盯着地上那衣衫褴褛的少年。
哪儿来的……兵头回身,没听清后边说什么,正要怒骂,却迎面挨了记耳光。
宫里的嬷嬷可是不好惹的,德妃能放在女儿身边的更是百里挑一,她可不管你多大阵势,总之不能对自己主子不敬。
兵头挨了一耳光,一下子就给打虚了,他也是知道好歹的,这一就是贵人派头,于是先一步跪了下去,低头讷讷地道:是……是小的的错。
郑琳站了起来,拂开身侧的侍女,缓缓走到那整个脸都被摁在地上的少年面前,她微微低了低身,看清了他的眸子,心头猛然一震。
那个少年被摁的死死的,目光只能落在那兵头的臂上,看不见她,只能发出低低地,难受地吼声。
这样瘦弱的身体,却要四个身强体壮的男人才能摁住,可想而知有多强的爆发力。
郑琳走到那跪在地上的兵头面前,问道:你说他犯了什么罪?这……兵头微微抬头,不经意间瞥过这位贵人,淡淡的幽香飘过,立时便软了嗓子,说道:这是上面让抓的,小的,小的也不清楚,只听说是……私通外敌。
这四个字一出口,郑琳眼皮子便跳了一下。
用这样罪名被处死的人太多了,不管是真的还是被冤枉的,一旦涉及这样的事,哪怕是沾上一点儿,也是不好脱身的。
而且,如果是真的牵涉国事,她身为公主,当然要以大魏为先。
她试探地问道:那,如果本宫要带走呢?可是那兵头却吓得一哆嗦,脑袋一低便磕了个响头,嘴里不停地念道:不可呀公主,这人是在皇上那里都挂了名号的,您不能带走啊。
他见郑琳不说话,便一直磕,刚刚那威风劲儿一扫而光,只求这位不要害他掉了脑袋。
郑琳眼睛一眯,便知此事不好办,却又不肯白白放走了他,只好又问了兵头要把他压往何处,又受谁的审理。
自然是压往刑狱,等候皇上发落。
兵头小心翼翼地说道郑琳眼睫颤了颤,抓紧手里的帕子,身后的嬷嬷看着,她不敢情绪外露,只能微微侧了侧身,不再阻拦。
兵头点头哈腰地把人带走了,那少年被死死地扣住四肢,连嘴都给堵住了,只能被推搡着带走,不时还要挨鞭子。
血淋淋的鞭痕抽在他瘦弱的背上,郑琳太阳穴都在突突,她实在忍不住了,冲上前去抢过那兵头的鞭子,喝道:不准你再打他了,不然我找人收拾你。
她凶起来是极有气势的,柳眉上挑,面容严肃,眼睛里满是倨傲。
那兵头愣了一下,忙低头称是。
被压着走在前面的少年微微侧头,眼里都是鲜红的血丝,那位美丽的公主就在面前,用她白皙柔软的手夺过了那根肮脏的,沾了他血的鞭子……此人上道,郑琳也不为难他,唤过嬷嬷摸了把碎银子塞到他手里,兵头握紧了手里沉甸甸的银子,四处张望了一下,悄悄地塞进了袖子里,低声道:您放心,小的定看好他。
她立在原地,看着那人被压着走远。
而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少年回过了头,只看见了女孩儿的背影。
那兵头一拍他的肩膀,说道:嘿,你运气不错,碰上一位心软的贵人,也算是你上辈子积德了。
他只是以为那位小公主久处深宫,见不得这样的场面,于心不忍,才出手相帮的。
少年嘴里塞了布,他回过了头,麻木地跟着兵头走。
从刚刚遇见那少年开始,郑琳就像丢了魂一样没精打采的,嬷嬷虽然觉得奇怪,却也不敢多问。
她一路到了郑显的营帐,侍女打了帘子请她进去,只是她刚一进去,便见坐上还有几人。
脸上一副愧疚样子的郑阆,莫不关心的郑冲,还有另一侧用帕子抹泪的皇后。
她眉毛一挑,冲上座的皇后行了一礼:母后安好。
郑显白着脸坐在榻上,顺着光打进来的方向看过去,却见是她。
琳儿来看阿显?皇后擦了擦眼角,又把帕子收了起来,起身去扶她。
她冰凉的手触及郑琳的手背,女孩儿猛的缩了回去,只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是……是的,我来看阿显哥哥。
郑琳害怕的样子逗笑了高皇后,她也不再意,拉过她问了些琐事,便打算走了。
女官扶着她起身:你好好休息,莫想那么多,有母后在呢。
皇后回身,微微弯腰与郑显说话,端的是一副温柔贤淑的嫡母风范。
他的脸如纸一样白,连郑琳看了都心惊。
他嗯了一声,皇后笑笑,便带着郑阆走了,只余郑冲与她在里面。
皇后一走,郑冲也不装了,甩了甩袖子,哼道:你倒不怕死,用这样的法子向她投诚,也不看人家稀不稀罕。
他气急败坏,留下这句话便走了,连郑琳都不避讳。
营帐内再次安静下来,郑琳回头看了看他们的身影,眉头皱的紧紧的。
她连忙跑了过去,犹豫着坐到了木榻的边沿上,上面铺了厚厚的绒被,才不至于让他那么疼。
阿显哥哥她低低地叫了一声,目光顺着绒被往下,他的腿被盖住了,看不清什么。
所有人走后,营帐内突然就安静下来,眼下已是夜晚,白日里德妃不准她过来,只能趁着她不在的时候跑来看。
郑显看了看她,也没管,只是闭上眼,安静地躺着,全身如麻痹了一般,只有腿是有知觉的,就像有人拿了木凿子一下一下地敲,要把筋骨连着血肉一道撬出来。
不多时,荣保进来换药。
殿下,您不若先行离开?他委婉地劝道郑琳坐了一会儿,害怕扰他休息,本就打算走了,被荣保这样一问,她疑惑道:怎么了?床榻上的人睁开了眼,他淡漠的眼眸扫过荣保,如一阵飕飕的凉风。
荣保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放下托盘便开始上药。
那床绒被将将掀开一个角,一股莫名的味道便散了开来,像生肉的腥味儿,郑琳捂住嘴,但是味道却越来越浓,令她不住的犯恶心。
这时她才明白,荣保为什么要请她离开。
不大的营帐内,尽是血肉腐烂的味道。
阿琳,出去吧。
郑显闭上眼,唇上泛白,没有血色。
哥哥,我……呕她刚想说什么,却没忍住生理上的恶心,捂着嘴干呕起来。
出去吧……他淡漠地看着她,抬手把被子拉上了一点儿。
她看着他的眼睛,嘴唇张了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喉头的恶心感还在刺激着她。
郑琳走后,荣保拿了药瓶再次给他换药,账内安静下来,床上的人似乎是睡着了,一动不动,只有上药的人才能看见,他的右腿几乎都是颤抖的。
阿盈找到了么?幽静的室内突然响起微弱的声音回殿下,还没有。
荣保声音压的很低,几息后,一只冰凉又苍白的手搭上了他的肩膀,指尖扣进了肉里,压抑着声道:那就再去找啊,告诉邬金,找不到我要他的脑袋。
蚀骨的痛侵袭着他的大脑,不过说了几句话,他便又昏昏沉沉地睡去,只余荣保颤颤巍巍地把药上完了。
郑琳出去后,在营帐门口站了一会儿,思衬片刻后,便往皇帐走去。
公主,您不能进去,圣上正在议事呐。
陈荣远远地见她过来,行了一礼便把她拦住了,眼里也不见从前那般笑眯眯的。
匈奴犯边,圣驾遇袭,差点折了一个成年的儿子,女儿也不知所踪,皇帝的心情可想而知。
郑琳皱了皱眉,也不敢进去 :大监,父皇他……砰茶碗落地的声音震天响,她父亲气急的吼声也传了出来。
郑琳缩了缩肩膀,吓了一大跳。
陈荣却习以为常般,眼皮子都没动一下,劝道:公主莫怕,圣上如今心情不好,您换个时候来吧。
里头跪了十几位朝臣,还有匆忙赶来的几位将军,这位要是进去,大半个朝堂的脸都要丢尽了,实在不是个好时候。
戌时二刻,营地却不似往日那般安静,整齐的脚步声伴随着铠甲碰撞的声音,长戟在冷夜里泛着寒光,围场几乎被把控地密不透风,再不可能发生白日里那样的意外。
……卯时三刻,天已大白,林间云雾缭绕,偶尔有雀鸟清脆的叫声。
地上是零零散散的灰,还有几根没有烧尽的木块,一头细短泛着碳黑,一头平平整整,显然是还未烧的那一端。
微微的风拂过,如粉末一般的细灰飘飘扬扬,不过一会儿,地上便只剩一些木屑了。
他终于哄走了那个姑娘,如今这里,便又剩下他一人了。
天空湛蓝,浮云飘飞,若是在闲暇时候,此处倒也不失为一景。
只是如今是在险中求生山中蚊虫实在是多,郑盈按照徐延说的,往山道东侧去,他说这个方向会有围场的人扎营,定能找到出路,到时候她就可以带着人过来救他了。
她几乎是用跑的,拿出了小时候跟在陈酌后面漫山遍野跑的气势,呼吸时长时短,心跳也越来越快,却一点都没有要停下的念头。
早晨的风很凉,可是郑盈却很热很热,汗水已经把她后背的衣裳晕湿了,她在这山里盘寻了快一个时辰,却总没有找到他说的那条路。
不是说有一条一直通往东边围场角楼的路吗?她的脸跑的红扑扑的,脑子也开始犯晕,总觉得这个林子太大,黑洞洞的,快要把她吞进去。
山路总归不平整,她已经快筋疲力尽了,步子开始无意识地慢了下来,长的歪歪斜斜的树枝横亘在道上,阻了她的路,郑盈一时没有瞧清,被绊了正着,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大跟头。
倒在地上的时候,她的脑袋昏昏胀胀的,似乎是听见了潺潺的流水声,顺着山上细而窄的小涧流下来,在静谧的林中尤为清晰。
紧接着,就在她跑来的方向,一颗小小的,缓缓升起的东西,在空中如烟花一般炸了开来,同时一股红色的烟雾也腾空而起。
郑盈嗓子干的快要裂了开来,她趴在地上,愣愣地看着那腾空而起的东西,糊里糊涂的脑子顿时清醒了过来,眼睛热热的。
她用力起身,听他的话往前跑去。
凉风阵阵,树影婆娑,万籁俱静。
他仅着一身薄衫,清瘦的脊背靠在树干上,静静地把玩着手里的鸣镝,耳边擦过冰冷的风,他却仿佛感知不到一般,安静地坐着。
就在他靠着的这棵梧树上,似是有一只小小的幼鸟,可能是饿急了,叽叽喳喳地叫着,虽然声音不大,却实在吵闹。
他笑了笑,在这样的时候,有只雀鸟在耳边叫着,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总不至于如此清冷。
那只鸣镝已经放出去了,他开始安然地闭上眼,至于来的是他的人,还是心怀不轨之人,便不是他能掌控的了。
风拂树影摇,林中密密的枝吖开始咿咿呀呀地响起来,那只幼鸟想是叫的没力气了,声音越来越低。
他闭着眼,手里转动着那只鸣镝,伤口细细密密地疼痛再度袭来,由腰腹传至指尖,过了这么久,想是那刀痕处已经开始腐烂了。
林中静谧地不像话因为安静,所有有些声音便格外清晰,几丈之外,那窸窸窣窣的声响一直不停,一开始还慢慢的,压低自己的动静,而到后来,便开始破罐子破摔地随意起来。
或许是山里的獾,也有可能是出来觅食的小狐狸。
他缓缓睁开眼刺目的光投入他眼中,四周有一瞬都是黑的,慢慢的,他的眼睛开始适应了这样明亮。
眼前,是一道水蓝的身影。
她不知道是钻到了哪儿去,白白净净的脸灰扑扑的,衣裳也刮破了,袖口处拉出一道深深的口子,却一点都没在意,手里小心翼翼地护着那盏水。
用一片不知道是什么树的大叶子,小心地托着,就这样站在他跟前。
你骗我她低着头,声音轻的几乎要听不见。
你是哄我的,根本就没有什么路。
女孩儿捧着那盏水,眼泪顺着她长长睫毛滴滴落下,就像她此刻的情绪一般,轻的没有任何声音。
即便觉得委屈极了我跑了很久,什么都没有找到。
是不是等我回来,你就不见了。
她是个性格很好的姑娘,活的开朗,却在他面前哭了许多许多次,具体多少次,他已经记不清了。
便是再硬的心,也禁不住她这样柔软的女孩儿。
那只鸣镝被他握在手里,几乎快要捏碎了。
你不能这样她的头快要低到地上去,脸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你不能,不能这样的她快哭的岔了气,却一直重复着这句话,仿佛要他记住一般。
郑盈捧着那盏水,即便是哭着,也记得小心地拿着,不能洒了。
徐延看着她纤弱的身影,不敢想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找出路的,又是想到了什么,才这样坚决地跑了回来。
阿盈……低沉的嗓音响起,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啜泣声止了一瞬,她缓缓抬头,迷茫地看向他,眼里一片模糊,连他的面容都看不清楚。
这个姑娘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几步走到了他面前,蹲下身,把那个盏水往前送了送,一边擦眼泪一边说道:我,我带了水的,你喝吧。
小时候姑姑总说,生病的人要多喝水,她一直记着。
这个姑娘有时候迷糊,却也在有时候,懂事的让人心软。
徐延低头,看着那盏清澈的水,入目的却是她布满红痕的手背,一条条划的长长的口子,破了皮,扎进了刺,往外冒着深红的血珠。
她是公主,从小到大,受过最大的委屈,也不过是跟姐姐斗嘴斗输了,可是如今,她好像总在受委屈,而且都是在自己身边。
公主……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缓缓倾身,几乎是以一种,小心的,怕碰碎了的姿态,将她拥在怀里。
那只幼鸟休息了一会儿,又开始叫唤起来,比方才还响亮,叽叽喳喳地,十分有力。
郑盈呆呆地靠在他胸前,人还没回过神来。
他的动作太轻了,以至于她手里捧着的水都没洒一滴,只漾起微微的波。
我说过,我给过你机会的。
他温润的声音萦绕在耳边,是她从一开始听见,便注意到的声音。
但是,是你自己要跑回来的。
便怪不得他贪心了……作者有话说:我来辣~这进度我好害怕,感觉走太快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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