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盈跪坐在地上, 身前是他宽阔的胸膛,有力的双臂环过她的单薄的肩,将她轻轻揽在怀里。
很奇妙的感觉小时候, 父亲也会把她抱起来,带她去城楼上看烟火。
皇帝生的高大, 他抱着她的时候,小小的女孩儿便万分惊异,为什么大人能看到的东西如此多, 与她平日里看到的一点都不一样。
而且, 父亲的怀抱与姑姑嬷嬷们的总归是不一样的, 他健壮有力, 如一座山岳一般让她安心。
后来, 她慢慢大了,男女有别,郑颉便不能抱她了。
树上的幼鸟叫唤地响亮, 不多时,一阵翅膀扑棱的声音传来,它叫的越来越欢。
她乖乖地待在他怀里,手里捧着那盏清水。
多年之后,她居然在另一个,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男人身上,再一次体会到了那种安心感。
你不喝水吗?她轻轻地道手快发麻了郑盈听见一声轻笑, 就在自己耳边。
傻孩子她感觉到自己的头被轻轻拍了一下跑回来做什么呢?徐延接过她手里那盏水,却没放开她。
我们得走了,鸣镝放出去, 很快会有人找过来。
至于来人是谁, 便不是他能掌控的了。
因为这样, 你才哄我走的吗?她抿了抿唇,听他的心跳:没用的,这片林子这么大,如果父皇的人没有找到我,我也走不出去的。
但是如果你在,我就不那么害怕了。
郑盈扯了扯他的衣角,又开始抠他衣服上的暗纹。
徐延低头看她,白净的脸上蹭的跟花猫似的,他把手里的水倒在另一只手上。
冰凉的触感袭上脸颊,郑盈微微往后缩了缩,他的手顿在半空,倒也不尴尬,笑了笑便用袖口干净的一面给她抹。
郑盈好歹没那么狼狈了,脸上干干净净的,她不好意思地侧过头去。
就在她不经意转头的时候,不远处的灌丛突然动了动,一声粗重的鼻息响了起来,伴随着尾巴扫动蚊蝇的声音。
一个大大的枣红色的马头露了出来它也不知道从哪儿钻回来的,身上的鞍子也不见了,缰绳歪歪扭扭地套在头上,惹得它不舒服地四处转动,偶尔低头吃草。
好在这是片林子,饿不着它。
郑盈眼睛立时便亮了,像看见宝贝一般,挣开他往前跑去,动作分外利落。
你看,它……它居然……这个姑娘激动地说不出话来手里陡然一空,徐延往她跑走的方向看去,笑道:这是御马监精心养出来的,会寻着人的声息走,想是圣上怕你走丢,专门拨来给你用的。
她爱跑来跑去,走丢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郑盈惊奇地抬头,看着这匹温顺的枣红马:啊?可是父皇都未与我说过。
不过想想也知道,皇帝是想维护她的面子,不好说她这么大个人了还能跑丢。
那我们快走吧郑盈飞快地去扶他,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仿佛已经脱困了一般。
只是还是她想的太简单了,他看着清瘦,该结实的地方却是扎扎实实的,就如眼下,她的手扶在他腰上,硬邦邦的触感,没有一丝赘肉,她的脸悄无声息地红了。
阿酌哥哥是个武人,他也瘦,吃的也多,长得精壮是顺理成章的事。
可是徐延不一样,他是一位久居朝堂的文臣,在她的印象里,文人都是瘦弱的,身上一股淡淡的书卷气,轻言缓步,温和疏离。
她搭在他腰侧的小手不自在地动了动,缩成了拳头,不敢碰他。
好像与她想的不太一样有了马,他们眼下的处境就好多了,郑盈坐在他身后,微微撑着他,马儿在身下控制着速度走着,她问道:既然我们要走,那为什么要放那支鸣镝?到时候,他们会不会找不到我们?鸣镝是用来传信和确定方位用的,郑盈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
他的伤不能再拖了,她能明显感觉到这人身体的温度比昨夜还高,呼吸也越来越重。
徐延腰腹有伤,所以只能郑盈坐在后面,微微撑着他。
身前的人未曾应答,却缓缓勒马,直直地盯着不远处的丛林。
轻微的响动郑盈好奇地看过去,低声问道:怎么了?徐延微微侧头,伸手将她拢在身后。
前方似是也察觉到了什么,铁甲碰撞的声音顿时轻了下来,马蹄原地踱步,发出咈哧咈哧的叫声,时长时短。
山道吹起一阵尘灰,那道身着铁甲的身影逐渐往前,顺着他们所在的方向,一点一点地往前走。
浓密的眉,粗狂的身躯,和高挺的鼻梁,那人高高地坐在马上,脸上横亘的一道疤,让他更有几分狠厉的味道。
郑盈眉心突突地跳。
那人身后还跟着一队十几人的甲卫,无不是握刀持戟,蓄势待发。
相对的方向,空气突然安静下来,无声地对峙。
直到郑盈微微地探出脑袋,不确定地喊道:邬金?那人眉心微动,手里的刀肉眼可见地松了几分。
他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瞧见一张半探出来的,还算白净的脸。
……秋风吹过,寒气骤起。
营地突然传来马儿长长的嘶鸣声陈荣臂上托着拂尘,神色匆匆地往皇帐走去,他猛的掀开帘子,连跪在地上的十几位大人都顾不得了,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去。
皇帝手里捏着茶盏,眉头皱的死死的,仿佛随时都要摔杯子。
什么事?皇帝重重地放下杯盏,惊起砰的一声,有几个年轻些的官员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陈荣走近,压低声道:公主找着了。
细细体会,龙椅上这位的心情显然好了许多,他没心情与这群人掰扯,留下一句:朕不养闲人。
紧接着拂袖而去陈荣往地上看了一眼,也匆匆忙忙地跟了上去。
皇帝走的快,步子大开大合,陈荣得小跑着才能跟上。
您放心,公主无事,好好儿的回来了。
皇帝走的急,陈荣又看了他一眼,补充道:是……是徐大人送回来的。
果然,听见这句话,皇帝停了脚步,回头用打量的目光看着他。
陈荣缩了缩脖子,结结巴巴地道:确……确是跟着大人回来的,人好好的,没受伤。
他心里啧了两声,知道这事儿如今是不好办了。
私通外敌这罪名只要沾上了,任谁都得惹一身腥。
皇帝挑选的马的确精良,走的稳稳当当的,郑盈想着若是可以,能不能问父亲把这匹有灵气儿的马要过来,以后养在自己身边。
马蹄踏进了营地,她终于有了一丝踏实的感觉。
演射场上,一道清丽的身影看了过来,高傲的眉眼微红,朝她招手。
是郑仪姑姑她高兴地喊了一声,眼里差点掉下泪来。
郑仪站在演射场上,还未待她到跟前来,便起先一步迎了上去,抓着郑盈的肩膀转了个圈儿,急道:有没有伤着?李河灵站在一旁小心地搀扶着,郑仪一夜未睡,身体可想而知。
我,我没事的。
她配合地转了一圈,见真是好好的,郑仪才点点头,放下心来。
而后,她目光微微往后移,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的神色。
第二次了郑仪与他的来往,几乎都是夹杂着利益在里面的,可是他救郑盈这份情,却是很难还清。
凌冽的风吹过来,他一身单薄的衣衫,从容地站立着,若是不看他苍白的脸色,估计任谁也想不到他身上还带着伤。
郑盈记挂着他,急忙走到他身边,毫不避讳地扶着他,说道:姑姑,我,我没事,但是……就在她对立的方向,突然走过来十几位身着飞鱼服的男子,为首之人剑眉星目,面容肃穆,腰侧挎着刀。
郑盈认得他锦衣卫副指挥使周文彦徐延看了看他,周文彦的目光也停留在他身上,逡巡了片刻,这才侧身向两位公主行了一礼。
周大人,你来……郑盈站着笔直,面容虽狼狈,却不失公主仪态。
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时候他会过来,而且是直奔着他们来的,若说没有什么事,她打死也不信。
周文彦笑了笑,却是朝身后的下属点了点头,郑盈看着他们往这边过来,而且是直直地朝她身侧的人来的。
你……你们做什么?锦衣卫办事,向来是不给任何人面子,立时便要动手去带人,却倏地被人挡了,还是圣上的女儿。
他们无法,只好看向周文彦。
他们来的突然,目的也明确,郑盈心跳的越来越快,仿佛猜到了什么,微微侧过头去看徐延。
周文彦瞧见她的动作,笑了笑,上前解释道:殿下,大人涉及私通胡掳之事,并非臣故意针对,而是奉皇命来的,请您行个方便。
他紧接着便看向她身侧之人,说道:大人,得罪了。
徐延在外的名声是极好的,内阁脾性最好的一位大人,不管是为官也好,还是德行也罢,都让人挑不出错来,圣上也是极为看重的。
他也不想与这位为难只是,就在昨夜,都察院副都御史彭昀并吏科给事中范兴仁联名上奏,言文渊阁大学士徐延,通敌卖国,包庇罪奴,意图谋害天子。
就在皇帐内,二人义愤填膺,情绪激昂,就差指着他的鼻子说他包藏祸心了。
他话一说完,郑盈脑袋轰的一声,猛的炸了开来。
她怎么也想不到,回来后迎接她的,是这样一副局面。
怎么,怎么会这样,可是他身上还有伤啊。
她搀扶着他,焦急地跺了跺脚,一边看了看周文彦,一边向自己姑姑看去,立时便无措起来。
朝堂这淌水,终于开始浑了。
作者有话说:哈哈哈我记得有个宝贝在评论区猜他们什么时候成亲,(好像是一周)啊啊啊,对不起,我可能做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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