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52 章

2025-03-21 15:58:46

郑盈趴在他背上, 发现他的脚步非常的稳。

你练过武吗?她问郑盈小的时候,父亲背过她,也是这样的感觉, 一步一步,从来不让她觉得颠簸。

没有。

他声音低沉, 呼吸也不急促,背起她来一点都不吃力。

那你为什么这么有力气?小时候在江南,父亲的府邸总是会出入很多读书人, 他们一个个看起来都潇洒风逸, 淡定从容, 却在演武会上连一张弓都拉不开。

徐延笑了一声, 低头看她环在自己脖颈处的胳膊, 说道:公主并不重。

甚至算是很轻的了她个子小,长得纤瘦,怎么会有重量。

胡说, 我比元宝还重呢。

徐延再也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说道:那你倒是出息了。

郑盈哼哼了一声,听出来他话里的戏谑,马上就不说话了。

背上突然安静下来,徐延摇了摇头:不高兴了?背后又是一道轻轻的哼哼,不太有力的抵抗, 听在他耳朵里就跟猫爪子挠似的,一点都不痛,只觉得痒。

他们就这样, 一个背的心甘情愿, 一个趴的心安理得, 缓缓上了普陀山。

他在没有人的地方提前把她放了下来你手酸吗?她哒哒地凑过去,看着他揉手腕,很积极地说道:我给你按吧。

他好不容易背她一回,郑盈又怎么会生气,不过是想他时刻注意着自己罢了。

还没等徐延反应过来,她便自顾自地上了手,用极巧的力道给他按着。

这是我小时候跟一个嬷嬷学的……徐先生……还没等她说完,那只手腕突然抽了回去,她感觉到自己手臂上有一股极巧力道把自己往他身后带。

令生他笑着回应郑盈带着幕离,只能瞧见一道玄色身影缓缓往这里走来,声音清润,面容虽然模糊,却也依稀可以判断是个年轻的男子。

他恭敬地朝这边行了一礼,抬头间不经意的一瞥,竟瞧见有一位女子,突然便诧异起来。

这位大人身边,可从来没带姑娘。

不过也就那一刹那的惊异,很快神色便恢复如常。

郑盈透过幕离的薄纱,看见那人直起身,趁着这一点点的空挡问了几句什么,她听不懂,却能看见他们的反应,那个人似乎是很激动,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而他也耐心地回答着。

大约半刻钟后,那个叫李令生的男子才反应过来,先生今日没有提前告知他们,那便是不方便露面的意思,而他还耽误了那么久。

李令生脸上一红,拱手道:是……是学生失礼了。

郑盈不想与他一道受礼,微微侧过身去,便是在那一刻,李令生正好抬头,一缕寒冷的风拂过她的遮掩的薄纱,露出一双清透如玉珠的眸子。

李令生饱读诗书,此刻竟也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就像黑夜遇见月光,一切都亮了起来。

他怔了一瞬,清俊的脸上骤然浮起一丝薄晕,就连风的寒凉都无法抚平脸上的热意。

先生……这边请。

李令生意识到了什么,迅速低头,做了个请的姿势。

年轻人的反应都是直接而坦诚的,根本遮掩不住,徐延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带着郑盈往后山去。

我们不是去看东雁塔吗?郑盈迷迷糊糊地跟着走那道声音柔软清亮李令生忍不住看过去,只见那个姑娘抬头,眼睛却是看着先生的方向,他们离得不算远,却也说不得近,他没办法判断出她与那位到底是什么关系。

徐延自入阁以来,为人处世都分外的低调,就连来东雁塔,也都是以普通士人的身份,从未给过年轻一辈的学子任何压力。

除此之外,他在朝中的风评也极好,脾性温和,待人以礼,不碰酒色,这样一个人,李令生这辈子都在仰望。

所以他也难以把这样一个圣人一般的人物,与女/色关联起来。

所以这个姑娘,或许是他的小辈。

傻孩子,你是能飞上去吗?徐延好笑地敲了下她的头,并不重,郑盈啊了一声,连忙跑到了另一边,也就是李令生站的那一侧。

栀子花的味道若有若无他身体都僵住了,不敢看那位姑娘。

所以我们要从后山上去吗?郑盈看着前面的路,像是随口一问。

深蓝的披风有一点点迤在了地上,在雪地里拖出一道浅浅的痕迹,李令生突然便想去帮她扫干净衣摆上的雪。

姑娘,古塔的入口在后山,再走几步就到了。

他忍不住回了她的话,连音儿在打颤,但是郑盈没怎么见过他,自然听不出来。

而后,他便瞧见那位姑娘的目光往自己这边移了过来,带着一点轻微的好奇。

就连先生的目光,也落在了他的身上。

李令生突然就不自在起来。

后山?普陀山有好玩儿的地方吗?她好奇于这里,所以难免多问。

徐延看了这两个人一眼,他们站在同一侧,年轻的后生鼓起勇气与姑娘说话,郑盈也认真地听着,很是投入的样子。

在她看不到的那一面,那个年轻人的指尖已经快要掐到了肉里去,耳根也在泛红。

徐延背在身后的手突然便攥了一下后山的枫叶好看,但是如今已经落光了,姑娘若是想看,怕是要等明年了。

他心跳极速起伏着,像极了遇见喜欢的人的样子。

哦郑盈轻轻地回了一声,对什么枫叶并不感兴趣。

李令生见她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突然不知所措起来,便还想再说些什么引起女孩儿的兴趣。

那不若去……令生一道微微抬高的声音响起,似是有几分不虞。

他寻着声看过去,才发现是徐延。

他漆黑的眼眸正对着自己,眼里有些他看不懂的晦暗,李令生突然就胆怯了起来。

先……先生,您有何吩咐?他反应过来便想抽自己,人家的长辈还在这儿呢,他竟是一点都不记得了,只想问出佳人芳名。

你先回去吧。

徐延淡淡地吩咐道李令生还愣着,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他刚想说自己可以帮忙引路,却见那位直接略过他,牵了姑娘的手……他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脑子里轰的一声,如雷击一般,炸得彻底。

……一开始,她是被他牵着走的,速度不知道比平时快了多少,她要小步跑着才能跟上。

郑盈唇角勾起,用力憋着笑,到最后,她索性放弃了挣扎,拉着他的手顺着甬道跑了起来,用她最快最快的速度,凉凉的风拂过耳边,撩起了她柔软的发丝。

温软的小手用力地牵着他,徐延能感受到她手中微微的汗意,皮肤都滚烫了起来,栀子花的味道蒸腾而起……两边葱茏的绿意被迅速甩在身后,普陀山有钟声,有古塔,有一个非要带她来这里走一遍的男子,郑盈只觉得他执着的可爱。

哦,或许这个词并不适合用在他身上。

但……她就是这样觉得。

奔跑很容易让人忘记不快乐,但是却也能让愉悦的情绪放大无数倍,让他们本来平静的心脏受到刺激,最后跳得越来越快,越来越不受控制。

她还要再往前,徐延第一次没有放任,反而是拽回了她的身体,直接拦腰而起,寻着入口,把她抱上了古塔的第二层。

郑盈猛的失重,吓得惊呼出声。

你……你…细碎的声音飘散在风里,她只感觉到一阵的眩晕。

他抱得稳,却也突然,郑盈脑子懵懵地被他带了上去,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最后,似是到了地方,他把她轻轻地放了下来,郑盈晃了晃脑袋,这才看清这是什么地方。

古塔的一个窗口处她站起身,就要往石窗外探去,却猛的被一阵力道困住,压迫感顿生。

郑盈转过身,只见他直直地盯着自己。

她那么大一个人,他把自己抱上了一层楼,呼吸竟然未曾乱分毫。

你……你靠我这么近做什么?他的双臂就在自己耳侧,打在题满诗画的石壁上,目光十分的平静。

郑盈却觉得有几分的危险她微微抬起手,想要推开他。

纹丝不动你……你不能退两步吗?她不再看他的眼睛,半低着头,露出柔软的耳垂。

碧绿的玉珠摇晃在她耳边,衬得她的肤色极白。

阿盈……他低低地喊了一声,像是恋人之间的低语,超越了安全的距离。

啊?她应了一声你往下看。

他松开了一点,带着她往古塔下面瞧去。

一片古寂的白,混合着丝丝被掩盖的绿,下面站着许多人,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

他们穿的都不厚,一身干干净净的布衣,或插着木簪,或带着玉冠,头发都利落地束起,激烈地谈论着什么,脸上尽是喷薄而出的朝气。

大约有近百人这还只是一个石窗看到的方向安静的古塔混合着激烈的人声,她零星能听见几个词,比如胡奴,比如边境,比如陕西灾荒……一个接一个的表达自己的看法丝毫没有间断郑盈看着底下这一片激昂之气,好像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为什么她父亲一直放任着这个地方。

阿盈,他们都是国子监的学生……与你年龄相仿。

他声音低沉,仿佛只是在陈述。

郑盈回过头,直直地看向他,并不明白这与她有什么关系。

徐延看着她白皙的耳垂,又道:你看看他们……他们才是你这个年纪该去接触的人。

这句话说得很无力,她好像看见了他眼底的一丝心绪,同样的无力。

我曾经也像他们一样,有热情和抱负……也像他们一样,对什么都怀着希望……我已经老了。

郑盈突然明白了他带自己来这个地方做什么,就好像她喜欢元宝一样,十分的喜欢,想要把它带回自己家,永远地陪着自己。

但是在这之前,她要考虑好,能不能给它足够的爱和保护。

身侧的力道逐渐松了下来,慢慢地,她能直起身了。

红红的脸开始退下热意,她顺着他的目光又往下看了一眼,并无太多的波动。

徐延不知道她会怎么想,或者是怎么看他,但今日,他必须要清楚地向她说明这个事实,谁都回避不了。

你才十六岁,我比你大了许多。

他缓缓开口,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眼睛上。

我会比你先老,也会比你先死……他把她跑散的绒发别到耳后:但他们能一直一直地陪着你。

郑盈低垂着眼眸,目光落在虚处,好像真的在思索他的话。

石窗口涌进来的风呼啸在耳边,两个人的发丝被吹得交缠在一起,她的沉默就像是一把钝刀,一下一下地扎在心口。

盈盈他又叫了她一声,身体逐渐压低,看着她的眼睛。

我想待你好他温热的呼吸喷薄而出,落在她白皙的脸上。

作者有话说:呼~作者今天已阵亡宝贝们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