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7章

2025-03-21 15:58:14

郑盈收拾好后便去上床, 她的脸在沐室里蒸的通红,头发还有一点湿湿的,所以这个时候苏春会把棋盘搬到炕桌上陪她打双陆, 过一会儿干了就能睡觉了。

这个郑盈在行,她玩儿的很好, 陈酌都不一定能赢她。

蜡泪往下滴,堆满了乘烛火的银盘。

公主公主?对面坐着的人撑着脑袋,目光落在桌子腿上, 走了好几次神, 苏春不得已叫了几声, 待第三声时, 郑盈才听见。

姑姑, 怎么了?她收回目光,看向苏春。

您又输了苏春笑了笑今晚郑盈显然注意力不集中,连她最擅长的游戏都输了。

她收了棋盘和炕桌, 给郑盈铺好被子,又去挑了挑床侧的烛火,说道:您睡吧,头发干了。

淡红的帐帘落下,郑盈整个人都埋进了被子里,只留一个圆圆的脑袋在外面,苏春摸了摸她的头, 笑了笑,正要去外间,却突然被一只手拉住了衣角。

公主, 怎么了?您想喝水吗?她回头看, 只见郑盈一双黑亮的眼睛盯着她, 她又拉开帘子要去倒水。

那只手还是没有松开苏春疑惑地再次看去,只听见黑暗中一道柔软的声音。

像一只小猫,轻轻地伸出了自己粉粉的爪垫。

姑姑,您是不是猜到了什么?郑盈犹豫地问,嘴唇抿地紧紧的,牙齿咬着唇瓣。

她敏感地察觉到了今晚苏春的异常殿下……苏春温柔地拉住她的手,坐回了榻上去。

您喜欢徐大人,对么?郑盈长睫颤抖了一下,被苏春拉住的手渐渐发烫,有些不好意思。

她坐起身来,凑到苏春耳边,与她低声说道:姑姑要替我保密女孩儿小心翼翼掩饰的秘密既然已经被发现了,郑盈便大方地与苏春分享起来,她让苏春上了榻,搂着她的脖子亲密地说话,欢快的语气好像要飞起来。

苏春搂着她,安静地听她说话,就像每一位初初探索到新世界的女孩儿一样,她的每一句话都透着甜甜的味道,像郑盈睡前喝的那杯果蜜一样。

慢慢的,她睡着了,说话声逐渐弱下去,脸上的笑却不曾淡,唇角依然微微勾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唇瓣动了动,呼吸绵长。

苏春笑着摇摇头,给她拉好被子便去了外间。

郑盈要她保密,她便不会与任何人说,包括皇帝与长公主,苏春的一切行为都会以郑盈的意思为先,这是她六年前被指到公主身边便明白的事。

……第二日早晨醒来,马车直接由公主府回了宫里。

郑盈早上不爱吃东西,被郑仪强压着喝了碗粥便走了,到了宫里又先去给皇后请安,随后便去内书房上学。

她在家养病太久,再次回来居然有些陌生的感觉。

郑琳在她进来的时候瞥了一眼,惊奇于这位妹妹终于回了宫,方要收回目光,视线却在她脖颈处顿住。

那根红色的串绳下,一颗云纹玉坠苍翠欲滴。

她莫名觉得眼熟郑盈依然坐在靠窗的那个位置,身后是懒洋洋的陈酌,趁着张先生没来,他鬼鬼祟祟地塞了个小油纸包给她,说道:我来的时候给你带的,快吃,待会儿就凉了。

她早上是最不爱吃东西的多一口都是折磨但手里油纸包又很香,像是街头小巷买的那种小零嘴儿。

她拆开系着的细绳,连着那层油纸也给扯了开来,温热的香气飘入她的鼻尖。

郑盈眼睛瞪得老大,回头看了陈酌一眼:栗子?她喜欢吃糖炒的栗子,但是上火,姑姑不让多吃。

有时候她馋了,陈酌便会偷偷给她买。

你早上就喝了几口粥,是想得道升仙吸风饮露去么?他把她打开的油纸包又裹上了一点:别开那么大,待会儿就凉了。

郑盈觉得此刻的陈酌头上顶着仙女娘娘的光环,贴心至极。

你真好!她嘴上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双手捧着油纸,欢快简直都要溢出来。

上月徐延送她回来的时候给了郑仪一张药方,然后她就开始了每天喝药的辛酸历程,不过她身体倒是好了许多,也不那么怕冷了,姑母为此还特意开了私库,送了许多谢礼去徐家。

药喝多了,吃什么都没胃口。

只是这栗子的诱惑,却是什么都抵不过的。

郑琳坐的不远,她往这里扫一眼,嘴里哼了一声。

但是声音比较低,郑盈没听见。

过了不久,张先生来了。

他讲的是规规矩矩的《大学》,一本书,一杯茶,他引经据典讲了一上午还兴致高昂,对她们这些坐在书房里的女孩儿也没什么觉得不好的地方,他确实如父皇所说的那般才学出众。

而且他还喜欢提问喜欢问他们的看法这是一个很有趣的老先生,郑盈听的也不枯燥,但总是不能比的,她没有徐延站在台上时那种心神激荡的感觉。

或许那不是他讲课的原因那是郑盈蠢蠢欲动的心在作祟下了课,老先生布置了一堂作业便离开了。

郑盈没有想到这位先生还留作业,后来梁芙悦才告诉她原来是每三日便有一次,而且是不能间断的。

她放在苏春那儿的栗子顿时就没那么香了按照老先生这样的法子,她怕是要带着作业去秋猎。

下了学,众人皆往外走,唯有郑琳看了她一眼,脚步一顿,回头堵了她。

你做什么?郑盈觉得莫名其妙,实在不知道这段日子自己又哪里招惹了她,但是自个儿也不怵就是,她回看过去。

郑琳皱着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你这枚玉坠,我好像见过。

她确实见过郑恪出生那年皇帝打下了岭州,便一块儿摆了场大宴,徐家人也来了,当然她那位堂舅舅也在场,他身上便戴着那枚玉坠。

皇帝抱着郑恪,徐延离得很近,小孩子眼尖,就喜欢这样的小东西,手一抓便扯下来了。

就掉在她脚下,她捡起来还给了舅舅,皇帝还夸了她。

所以她记得很清楚你哪儿来的?郑琳疑惑地问不可能是徐延送给她的,她舅舅那样冷僻的一个人,虽然所有人都道他脾性好,但郑琳是怎么也不相信的。

她语气强势,苏春看郑盈懵了,笑了笑,替她解围:三公主,这是小侯爷让人从江南带回来的。

反正解释不清的事情推给陈酌就好了,他定会帮妹妹圆了这个说法,至于他会不会问什么,那便留给公主去考量吧。

郑盈确实愣了一瞬她以为自己的心思漏了底,但又觉得不可能,她已经快一个月没有回内宫了,大多都是去皇极殿转一圈便走,郑琳怎么可能猜到什么。

是……是陈酌给我的她接了苏春的话,总不能两个人两种说法。

郑琳盯着那枚玉坠,就要上手去摸,却被郑盈一把抓住,她问:三姐姐,你这是做什么?她心虚,说话便也没那么硬气,但也不会受欺负便是。

郑琳挣脱不过,又不敢明着去拿,便甩脱了她的手,说道:看看而已,你以为是什么?她又盯了一眼,也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世上相似的饰物那么多,做的像也是可能的。

她睫毛垂了垂,遮住眼底的心思,转头便走。

身后稀稀拉拉跟了一群太监宫女,也都一道走了,郑盈松了口气,把那枚坠子藏进了领口。

一枚玉坠代表不了什么,就算皇帝知道了,也能说是他另打了一枚跟郑琳她们的礼物一道送过来的。

但在那一瞬她突然害怕让人知道,就像每一位刚刚触碰到爱情滋味的少女一样,都是害羞且含蓄的。

她可以悄悄地试探他,却不敢对着别人明目张胆地坦白。

……傍晚,破碎的阳光逐渐西落,徐家府门前的两只石狮子立在昏黄之中,依然气势凛凛,符为静下了马车,整了整衣领便走了进去。

他来这府里便入无人之境一般,肆意的很,而且府上没有女眷,那便更没有那么多规矩了,想来便来,偶尔在此处歇息也是有的。

再加上是他向皇帝引荐的徐延,后来还有好事者猜测这两位是不是有点什么。

直到符为静娶妻生子,那些不着调的谣言才散去了些。

不用府里的侍从领路,他自己都能走的顺畅,弯弯拐拐寻到了他的书房去。

只是他一路往里走去,越觉得周遭的饰物变化颇大,不久前他来的时候,徐延府里的花花草草都死的差不多了,今日一来,却都变了个样,整座前院都鲜活了起来。

他终于肯听我的劝了符为静摸了摸下颌,深深地觉得自己的话还是有点作用的,顿时心中大慰。

顺着游廊往里走,连廊侧都竹帘都换了,换成了更为厚实的,风挡了不少,也没那么冷了。

他啧啧两声,心里乐开了花。

书房们敞开,他径直走了进去,却没看见人,他又走出来往外探,才发现他站在另一边的长廊处弯腰侍弄着什么,穿的很是单薄。

这样冷的秋日,符为静穿个厚披风出门都得打个寒颤,他就这样一身单衫站在风口,一点感觉都没有,看着舒坦的很。

果然是身体好这当然是符为静不能比的当年徐延在平江求学的时候,什么苦都吃过,没有一副好身体哪里熬的过来,他手上的那层茧子也是那个时候磨出来的,后来做了官手上轻便许多,那层茧子这才淡下去些。

别看他清瘦,当年符为静可是亲眼见过他捏断生人骨头的,也是这些年安定下来,一直修身养性,才看起来这般温润无害。

认识这么多年,内里什么样,他可是一清二楚。

你这是终于听我的劝了?符为静施施然地走了过去,凑近一看,原来他在浇花。

有事么?他好像很忙,没空与他说事,可是符为静四处看了看,也就几盆花苗而已,枝上的叶子都稀稀拉拉的,不至于浇这么久。

清凉的水顺着花壶打在根茎处,土里浇出一个浅浅的坑。

符为静看不下去了,连忙抢过他手里的水,说道:你这是在浇花吗,这么下去明天就死了。

他养花的样子做的足,只是看着确实不是个会的。

符为静盯着那个泡了水的土坑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要不还是让花匠给你种吧,这么折腾下去迟早得死。

也是好笑,他下过田地,侍弄过禾苗,却养不了这等娇贵玩意儿。

符为静终于找着了他的短处,肆意地嘲笑起他来,你看你,连个花都养不活,以后还指望你照顾好嫂子?符为静热情的很,亲自教他怎么养花苗,一边认真教一边嘲笑,今天下午两个人的时间算是都费在这上面了。

符为静不会养,但他妻子会,而且尤其爱花,什么都种,他作为丈夫自然也是耳濡目染,虽然不算精通,却也有些功夫。

等他说完他的养花之道,日头已经完全落了下去,他哎呀了一声,惊道:怎么过去了这么久,我还有事没与你谈呢。

徐延嗯了一声,拿出帕子擦干净手带他去书房聊。

两个人聊完正事便已经酉时了,徐延留他吃了晚饭,才让人打着灯送他回去。

回去的路上,马蹄踢踏出有规律的节奏,符为静突然一拍脑袋,觉得不对。

要换做以前,这姓徐的可没那么耐心听他说那么多废话,可今天他却全程听完了他的养花之道,委实怪异。

马车走入昏暗的夜,逐渐远去。

……作者有话说:阿盈:你的花死了大人:我给你种符为静(老怀大慰):他果然还是听我的作者:……后面应该就是秋猎了,蟹蟹陪伴我的小天使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