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65 章

2025-03-21 15:59:10

你……你这样的目光, 她一时竟有些不习惯,伸手便去捂了他的眼睛。

你不要这样看我……她声音很低,有些没有底气。

这样的目光让她觉得这个人很陌生眼前突然便黑了下来, 郑盈柔软的手触及到了他,他看不见, 只有细细的光从指缝里透过来,几乎可以忽略。

她的手很纤细,掌心却意外地柔软。

他伸出手, 扼住那只手腕, 也只单单是捉住了, 没有让她从自己眼睛上移开。

这动作来的突然, 郑盈一时也无措了起来, 结结巴巴地道:你,你刚刚吓唬我。

她有点紧张,右手用力掐在他的手臂上, 力道挺重的,也不知道掐红了没有。

他笑了笑,收回目光,拉她重新到椅子上坐了下来,说道:不是让我教你么?怎么又不愿意了……沉不住气他道郑盈随着他的力道坐下,尴尬地咳了两声。

那……那我也没让你这样吓我呀。

秀气的鼻子哼了一气儿,模样有些骄矜。

坐了下来, 她才得空问他自己此行的目的。

炉香缥缈,天色渐沉。

寅时三刻,公主府的马车离开了徐家, 径直回了宫里。

她坐在马车里, 似乎比来时安静许多:公主, 今日回去,想必过不了多久,皇上便该颁下旨意了。

郑盈依靠在车壁上,身上搭了件厚厚的绒毯,她摸了摸毯子上面的毛,问道:姑姑,一个姑娘成亲后,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她今日开口问了,徐延也确如郑仪说的那样,如是地告诉了她。

位极人臣,官居上品,算是每一个读书人的最终愿景。

但是他不要了他说他想带她去大魏的山水走一走不可否认,他平淡地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自己竟有一种久违的心热。

他们已经走到这里了,往后,她也要学会如何爱人,如何做一位好的伴侣。

苏春坐在马车外,她笑了笑,说道:嗯……普通人家的姑娘成亲,前几年大抵都难熬,新妇初到夫家,总是要吃些亏的。

不过,您不用有这样的顾虑,公主按仪制都会赐府,徐家直系也并不复杂,您到时候只要与大人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仔细想想,这门亲结的也算不错。

郑盈单纯,虽然有身份压着,却也不适合那等复杂的人家,七拐八绕的关系,郑盈迟早会厌烦。

而徐家就好多了,郑盈与那位大人一处,行事上许是比还未成亲要自在。

窗外,马儿发出低低的哼哧声,车轱辘把雪面压出两道深深的轴痕,郑盈坐着发了一会儿呆,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脖颈间的那块玉坠,透亮的玉已经被她捂得暖暖的。

郑盈探出头:姑姑,我想与你说说话。

她把帘子拉了开来,苏春转头,刚巧看见她乌黑的发髻,雀鸟衔珠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着。

那姑娘漆黑的眼珠直直地看着自己,眉间皱了起来。

坐定,郑盈依偎在苏春怀里,她便像小时候那样搂着她。

怎么了?怀里的人沉默了一会儿ЅℰℕᏇᎯℕ姑姑,我对他来说到底值不值得……这个问题她想过很多次,女子对于情绪总是格外敏感些,她能感觉到他对她的喜欢,甚至有时控制不住地想要把她拢在身边。

可是更多时候,他是温和而平淡的。

就像陪伴一个不成熟的女孩儿一样,宽容,偏宠。

他对她,应该是爱护这个词恰当些。

但是,夫妻之间,不应该是爱占多数么?傻孩子苏春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若凡事都要论个值不值得,那这世上怕是什么都能拿银子来换了。

她的手一边顺着郑盈耳边的鬓发,一边说道:夫妻之间,若要走下去,便该有信任。

虽说如今您还未下降,但这件事也算是在皇上那儿过了明路了,您该信他的。

徐延愿意退,这便是最好的局面了。

雪花纷扬,马车一路驶进宫。

临近年关的时候,圣上颁下了三道旨意,其一是解除皇后祖父高参的幽禁,复其次辅位,其二便是擢翰林院学士桑知明入内阁听政,同时随侍帝侧。

高参已经被幽禁了一月有余,有门道的也都知道些,数月前陕西总督落马,刚问责完一批人,接着没多久高参又便惹了圣怒,要说他们两人没什么关联,谁都不信。

如今年关,圣上又给放了出来,高家明里暗里也贬了不少人,也算是敲打过了,所以此事就算翻篇。

皇子的外家,还是圣上的嫡子,身上怎么能有污点。

而这桑知明,相比起高参复职来说,才真是一个大雷。

内阁四位辅臣,除了随时可能告老的申老大人,剩下三位都是跟着皇帝从南边一路走过来的,能力资历皆是无可挑剔,众人自然心服口服。

只是,看如今这样子,圣上是打算培植新人了?谁都知道,徐延是皇帝破例送进内阁的,一时间,众人纷纷猜测,是不是那位惹了圣怒,皇上要换人了。

直到翌日,圣上又单独颁下了一道圣旨,是为宫中两位殿下的婚事,三公主下嫁昭毅将军长子卫尧,光是这门亲事的用意就足够众人琢磨半天了,没想到后面还有更让人惊掉下巴的。

公主与阁臣这件事立刻便在朝堂中沸腾了起来,旨意下了不过才一刻钟,一传十十传百,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至于心里如何想,那便看各人的立场了。

风雪飘过红墙,琉璃瓦上白玉霜。

长秋宫内,德妃还没从巨大的喜悦中醒过神来,她没想到皇帝居然真的答应了她女儿与卫家的婚事。

好啊好啊,快,去备些银钱尚下去,今儿个高兴,阖宫都有赏。

她手里攥着帕子,激动地站了起来,而后似乎觉得自己不庄重,才又坐了回去。

娘娘,公主的事落定了,您心里的石头也总算落了地,只是如今还不是放松的时候,公主婚期太近,您该准备起来才是。

公主的婚嫁事宜皆由宗人府与礼部代办,德妃身为皇女生母,其实也无多要做的事,但是一经女官提醒,她才想起来还有好些事要办,立刻又忙碌了起来。

直到下午,她清点完自己私库里的珠宝首饰后,才听见另一道赐婚的旨意,差点没把手里的茶盏摔在地上。

皇上是糊涂了不成,那个丫头跟堂兄可是差着年岁在呢,要说当年嫁了梨思也就罢了,如今换了她,这成何体统……而且她没说出来的是,卫尧与徐延可是有着师生情谊的,皇上这婚赐的,也忒不着调了些。

女官见气氛凝重,只好上前和缓和缓:娘娘消气,奴婢不敢揣测圣意,只是按现在这局面看来,皇上还是疼公主的。

卫家是武将世家,手里握着兵,卫公子品貌才学都是一等一的,您该高兴才是。

再说……那边那位她脸侧了侧,目光意有所指:身体有瑕,已经不成气候了,便是有个妹妹,也只能保住往后基本都体面罢了,您无需生气的。

她指的就是郑显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谁能不为自己考虑。

不过一旦这个人不触及自己的利益了,那便是宽待些也无妨,至少不要为自己树敌。

皇子年幼,身边有个哥哥帮衬着,总比没有好……女官眯了眯眼,凑近了些。

她的话瞬间点醒了德妃,心下的气也去了不少。

只是……我到底过不去这个坎儿……她捂着胸口,怎么想都不能释怀。

自己是郑盈的庶母,她未来的夫君是自己的堂兄,这关系乱得跟麻花似的,这以后要怎么论。

她这便还在怄心着,门口突然进来一个侍女,脚步匆匆,脸上尽是急色,行完礼后便着急忙慌地说道:娘娘,公主去了皇上那里,说……说要推了这门亲事。

话音未落,桌上那个青花瓷盏应声倒地,清脆的响音四散开来。

郑琳赶着她母妃不注意,风风火火地去了趟皇极殿,待了一盏茶的时间都没有,便让人抬了轿撵去永宁宫。

这个时候郑盈正在清点着自己往日攒下的宝贝,今日天气好,她便让人开了库房,顺便把一些东西造册梳理,过些日子放到公主府去。

她来的突然,侍女只好奉茶招待着。

你怎么来了?郑盈听见侍女前来禀告,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两个人本来关系也不怎么样,就算现在已经不怎么吵了,却也没有好的可以一起玩儿的地步。

闻言,郑琳看了她一眼,别别扭扭地说道:我,我就是来你这里避一避。

刚刚我去找父皇,说我要把婚期延后,所以到时候只有你成婚了。

郑琳坐直了身子,脸上的笑有些尴尬。

可是这门亲是你允了的呀,为什么要延后?不是早晚都要成的吗?郑盈没管她为什么跑自己这里来,单纯地疑惑而已。

皇帝尊重她的意见,自然也不会薄待另一个女儿,他赐婚卫家,是问了郑琳的意愿的。

宫人上前来奉茶,郑盈坐在了她的另一边,目光对着她的身影往上,郑琳贝壳看得有些尴尬忙回道:我……我就是想拖一拖不行么,还说我,你不也是,一声不吭就长了我一辈,你胆子可真大,我都不敢惹我舅舅。

她说的来劲,花头刹不住了,又忘自个儿妹妹身前凑了凑,说道:他那么板正的一个人,说话凉嗖嗖的,你跟他怎么能过得下去。

你那么爱说话,我怕你跟他聊不下去,不会闷死吗?她单纯就是好奇,没有别的意思,郑盈看出来了。

生气还是生气的,她这次却没有计较,说道:不要说我,你跟卫尧不也半斤八两……窗外雪花片片,看着里面两个人谁也不饶谁。

这两个斗嘴的姑娘,终究也像自家姐姐一样,到了婚嫁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