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 我不在的时候,不要去见她。
郑显喝了药,安静地靠坐在榻上, 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
赵祁端起茶盏, 一手撑在椅子的扶手上,斜斜地歪着,看着倒是自在。
他随手转动着杯子, 脸上似笑非笑, 说道:你这么护着, 还能护一辈子不成?皇上哪天若是走了, 新君继位, 她还能有今日的荣宠么?赵祁松开手,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啪嗒一声, 任凭杯盏碎落在地,她是你妹妹,你们天然便是一个立场的人,何必分的那么清。
那个杯子的声音属实在屋内每个人心里敲了一下郑显闭了闭眼,语气中显而易见的愠怒:那你什么意思,拉她下水么?他发火了,赵祁也不想跟他硬刚, 只能放缓了语气,说道:也不用说得那么难听,若她能向着你, 总比没有的好。
屋内冷地发寒, 情状比在宫里还差, 郑显睨了他一眼,说道:你有空盯着她,不如去想想怎么把赵简拉下来。
说起赵简,那便是戳中了赵世子心里的痛处。
没有人比他更厌恶那个男人了就这样,两人这夜也是闹得不欢而散。
到了第二天,下人来请郑盈用膳,她却意料之外地瞧见了另一个人。
那是个漂亮的女孩儿,穿了身青色的绣花裙衫,细细的眉秀气的鼻梁,很有种小女儿家的娇媚。
她挑了挑眉,问一侧的荣保:这是兄长的身边人?她问得含蓄,却能让人听懂,坐在一旁的郑显咳嗽了一声,先行解释道:不是,只是一个不懂事的丫头罢了。
她名唤姝云,当初跟着我来永嘉的,我看她年纪太小,还是送回宫里去吧,我这里不适合她。
说完,这丫头便低身行了一礼,唤了声公主。
郑盈笑了笑,没问什么,答应他一道带回宫里去。
待人走后,赵祁便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他脸上挂着一丝笑,看着远去的一行人,拍了拍郑显的肩膀,说道:你看,这不就送回宫了么,若换了别的法子,总是要费些周章的。
郑显脸上没什么表情,木然地把他的手从肩膀上移开,一言不发地走了。
回了公主府,她先去了前厅,让管事拨了足量的炭送去行宫,然后又让苏春准备准备,她下午要进宫。
大人呢?她不免疑惑,便多问了一句。
管事的回道:大人一直在宫里,昨夜未曾回来。
回完话后,管事的犹豫了一瞬,又道:昨日午间,一位姓莫的年轻人给府上递了封了信,道是交给您。
那人也是奇怪,看着年轻,说话却老道极了。
说着,他便从袖口里拿了出来,由苏春送到了郑盈手上。
谁会私自给她递这个?就在郑盈疑惑的时候,苏春已经把信拆开递了过来。
不过两眼,原委都已经清晰了。
那位莫姓的年轻人给她递的,是一封投名状,上边儿附了两张苏杭的地契,看到这儿,郑盈猛地把手里的信与夹在里头的地契合上,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放回去吧,先别动,等大人回来再行处理。
她烫手一般地塞给了苏春,匆匆往内室走去,喝了几口冷茶才平静下来。
大约在巳时的时候,徐延终于回来了。
刚进屋,他便看见那姑娘耷拉着头坐在靠窗的矮榻上,似是极为苦恼一般,不时地晃着脑袋,眉头也皱着。
怎么了这是,不高兴?他走过去,径直坐在了她身边,右手抚着她的肩膀。
郑盈看了他一眼,眼里湿漉漉的,就像只迷了方向的小鹿一般,她把方才那封信的事儿与他说了,这姑娘显然是第一次见着这样的场面,一时有些吃惊。
我……我哪里有那样的权力,还能帮人疏通关系呢?她低声道:而且,就算我有,我又怎么能随便用?这不是祸了朝廷纲纪么?她勾着他的脖子,缓缓依偎了上去,似是在向他讨主意。
那两张地契她没打开,但是看那封信,指定是不少的,这样下来她更觉得烫手了。
说得难听些,这不就是□□裸的行贿么,只是换了个好听的说法,改成举荐罢了。
纤细的胳膊勾在脖子上,这姿势太过暧昧,委实不适合说话,徐延瞧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把她拉开了些,说道:你从宫里出来,便算是开府了,自然可以收留一些门客为你做事,他们不过是想走你的门路而已。
这些东西,云阳没有教过她。
事实上,这些也并不适合言传身教,毕竟都是暗地里的做的些事儿,身处里头的人自是心知肚明不用人教,郑盈若是看得多了自然就懂了。
走我的门路?她低低地重复了一遍:这不是乱了朝廷章法么,他怎么敢把信递到我跟前来的?说完,她匆匆下了榻,让苏春把那封信找出来给他看。
就是这个那封信径直戳到了他跟前,他接过看了一眼,便随手放回了桌上:嗯,莫坚白……他思衬了片刻,终于想起来这个名字。
广东海贸已经运行了起来,莫家也在想与朝廷做这笔生意,但是究竟由谁来供丝,户部与市舶司还没有定夺。
这算不算贿赂?郑盈上了矮榻,头轻轻地靠在了他肩膀上:我应该怎么办?退回去么?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似乎这只是一件小事,无需放在心上。
徐延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说道:你自己决定便是就是这样一句话,好像敲在了郑盈的心上,她坐直了,问道:若权贵豪强都这样走门路,那朝廷不是很容易便生了蛀虫么?到时候百姓怎么办,那些真正想有作为却无门路的士子怎么办?我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能看见的疏漏,所有人都在视而不见?她心中满满的疑惑郑盈坐得笔直,她从小就有夫子,内书房教皇子们读书的大儒也都教过她,自然知道一个朝廷若是没有办事的章法,最后会生出怎样的祸端来。
徐延为官多年,前朝再乱的时候都经历过,这种事自然是见得多了。
他给郑盈倒了杯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而后才耐心地与她解释起来。
……人的贪欲是杜绝不了的,只能压制,所以朝廷才会有督察院,地方才有十三道监察使。
为官者,或多或少都会面对这样的诱惑,至于如何处理,这就要看你是怎么想的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她揽进了怀里,下巴轻轻抵着她的额头,不时揉蹭。
她的头发很软,刮在脸上很舒服。
徐延很喜欢她乖乖靠在自己怀里,他愿意这样抱着她一整天,便是单纯地说说话都是好的。
若是那人堪用,你便是荐上去也没什么,能不能留下来就看他的本事了。
他的手掌心热热的,郑盈一边听他说话,一边拉了他的手轻轻往脸上蹭,舒服极了。
那如果那人是个无能平庸之辈呢?她抬头,低声问道。
受人钱财,不是就先低了一头么?他笑了笑,指尖轻轻揉了揉她的脸,说道:你是上位,他畏你还来不及呢,你又何须低头?说着,在郑盈还没反应过来之时,便抄起了她的腿弯,把她带到了榻上。
唉,你做什么?一声压低的呼声,她几乎要吓一跳。
这是白天……郑盈伸手拍打在他背上,脸红了一圈儿,却还是梗着脖子不愿意去榻上。
你把我放下来,万一苏春进来了多不好……想起那天晚上,她还是抑制不住地害羞。
她哪里见过那样的场面徐延径直把她放到了榻上,脱鞋盖被子拉帘帐,一气呵成,郑盈还没来得及挣扎,唇边便落下一吻,带着轻微的薄荷香。
若是那人平庸无能,到时候不用你动手,自有人替你收拾他。
他说话的时候离郑盈极近,温热的呼吸喷薄在她耳垂上,惊得她一动不敢动。
昏暗的床榻,宽厚的臂膀,内室太过安静……也就那么一会儿,他翻身压了过来,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便扣住了郑盈的手,诱哄道:盈盈,我们前夜的事还未做完。
这人半压着她,没有用力,郑盈却半点都推不开。
这个男人的身体比她想的要健壮许多,他只是看着瘦,可是脱了衣裳,该有的一样不少。
陈酌日日练武,似乎也没有他的腰结实。
可……可这是白天她结结巴巴地,脸红成了一团,看着虽然是在拒绝,撑在他胸前推拒的手却是默默放了下去,脸偏向床里,不好意思看他。
嗯,无事。
他抓起她的手,放到唇边轻轻蹭着:就当是午睡皇帝传他进宫,为的就是开春出兵的事,商议了一整天,昨夜还是在值房草草歇下的,今日自然困倦。
听见他的话,郑盈抬头,果然瞧见他眼下有轻微的青影,面容略显疲惫。
原来他刚刚一直在撑着与她说话被子很软,她整个人都陷了进去,连心都软了。
那我陪你睡午觉……这句话软软的,像是在撒娇。
徐延低头看了她一眼,心都软了下来,问道:只陪我睡午觉么?他的声音略微低沉,似是与她耳语一般,目光温柔极了。
郑盈看着他的眼睛,双手攥紧了他的衣领,鬼使神差地用鼻尖抵了抵他,说道:那你想做什么?紧接着,细密的吻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