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子?若说先前是后宫嫔妃争宠, 但现在涉及到龙子,就关乎到大齐朝政了。
要知道,皇帝登基三年, 至今未有子嗣。
这对于一个帝国,是极为不稳定的。
而陛下, 又不像先帝, 他去上林苑的次数, 都比入后宫要多得多。
朝臣们也曾上谏, 要陛下广纳宫妃,却被陛下训斥罢官了。
再后来, 陛下纳离王妃入宫。
就连对皇后也冷淡了。
丞相是真的担心, 他一是怕, 到时候陛下的第一个子嗣, 出自离王妃。
那大齐的脸面,真的是丢尽了。
二是,更怕, 陛下无法生育。
毕竟大齐史上, 就曾有过皇帝, 终身没有子嗣。
丞相激动得老泪纵横,跪下拜道:恭贺陛下喜得皇嗣。
其他大臣也跟着附和。
朱讫脸上毫无喜悦之色, 他下意识地扭头看向姜迟。
姜迟低垂着头,乌黑的发垂落在脸颊边, 遮挡了她的面容。
朱讫心莫名揪痛, 他伸手想去握住姜迟的手,只是握了个空。
朱讫一愣, 定定看了姜迟一会, 见她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终缓缓握紧拳头,收回手。
徐妃娇笑着伸手抚了抚平坦的小腹:陛下,臣妾……然而她才刚开口,就见得朱讫冷目扫来,徐妃笑容一顿,后面的话再说不出口了。
还愣着做什么?将这女人,送去夜庭。
徐妃大惊花颜尽失。
丞相等大臣也骇得一跳:陛下,不可啊。
徐妃娘娘,怀有龙嗣。
朱讫有些不耐烦,冷道:朕只是让她去夜庭呆呆。
莫不是,丞相希望朕打掉她的孩子?丞相脸色大变,慌忙磕头下拜:臣不敢臣不敢。
其他大臣更是像个鹈鹕鸟一样,缩着脖子不敢作声。
徐妃面如死灰,绝望地瘫坐在地上。
陛下竟然连她的孩子都不想要。
她恨恨地瞪向姜迟,都是这个女人,都是她。
定是她在陛下耳边说了什么。
陛下才会对她这般的绝情。
姜迟!你这个贱人!身为皇后,却善妒,你不配为皇后。
朱讫大怒:敢以下犯上,藐视皇后,拉下去!几个太监快步进来,拉走了疯了般大喊大叫的徐妃。
怕伤到徐妃腹中龙子,太监们不敢用力,只敢半扶着她。
徐妃脸色灰白,整个人都没了精神气,任太监们扶着,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往前走。
刚走出养居殿,就碰到了迎面过来的姜宛。
姜宛心念一转,微笑着福了福:徐妃娘娘,你这是要去哪?徐妃如白纸般的脸色更加惨白了,她身子一颤,转过头看向姜宛,恨恨道:你们姓姜的,都不是好东西。
姜宛微一沉思,轻柔笑道:徐妃娘娘,对不起,长姐她……我代长姐给您道歉了。
说罢,姜宛躬身一福。
徐妃怒了:那个贱女人,若不是她蛊惑陛下。
陛下怎会对我这般绝情?要将我关入夜庭。
陛下好狠的心啊。
说着说着,徐妃捂着脸伤心地哭了起来。
姜宛惊讶地捂住嘴:啊!夜庭?去了那里可就出不来了。
黎妃当初也是被送入夜庭……说到这里,姜宛似是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忙闭上嘴。
徐妃身子一颤,灰白的嘴唇不住地颤抖。
再想到,黎妃在那阴暗潮湿的天牢里,狠狠一头撞上牢房墙壁的一幕。
徐妃腿软了。
若不是被两个太监扶住,人都要瘫在地上了。
姜宛嘴角浮起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徐妃娘娘,你的父亲是徐大将军,镇守北境多年。
前不久,还打了胜仗,立下了赫赫战功。
陛下怎么可能这么对待娘娘呢?见徐妃神色有所动,姜宛继续道:而且,您还怀有陛下的孩子。
这简直就是两块免死金牌呀。
娘娘怎么还会被皇后给驱逐到夜庭呢?姜宛做出一副百思不解的样子。
徐妃猛地恍然大悟,是啊,她有刚刚立下战功的父亲,还有肚子里陛下唯一的皇嗣。
想到,刚才丞相等大臣欣喜若狂的神情。
徐妃面露坚定,背脊挺直,挣脱开两个小太监,飞快地往养居殿的方向走去。
小太监们大惊,忙赶紧要追上去,却被姜宛拉住了:两位公公,我有些事想问问你们……养居殿内,不知是不是昨夜没睡好,姜迟感觉头顶一突一突地隐痛。
她秀眉紧皱,葱白玉指按揉着太阳穴。
一直眼睛没离开姜迟的朱讫,很快发现了姜迟的不适,直接丢下与他正议事的丞相等大臣。
朱讫侧身搂住姜迟:阿迟可是不舒服?修长有力的手指,轻柔按在姜迟两侧太阳穴。
姜迟轻吟一声,想拂开朱讫的手,只是他揉按后,头顶的痛明显轻了些。
姜迟干脆闭上眼享受着朱讫的服务。
朱讫一面按一面柔声询问:这样重吗?好没好些。
姜迟闭目不答。
丞相及几个内阁大臣,惊骇得瞠目结舌,话都说不出来了。
陛下竟然亲自为皇后娘娘,做这些宫侍才会做的事。
要知道,贵族男子都自持身份,男尊女卑,哪怕再爱那个女人,也不会在人前做这等丢男人面子的事。
更何况是皇帝。
朱讫扭头朝李意喝道:杵在这做什么?没看到皇后不适吗?还不快去唤御医!李意忙不迭点头:是是是,奴这就去。
说着拔腿就要往外跑。
姜迟忙按住了朱讫的手,对李意摇头道:不用了。
又回头,对朱讫虚弱道:陛下,臣妾应是昨晚没睡好,回去睡一觉,就没事了。
朱讫仍是不放心:真的没事吗?要不朕陪你回去。
丞相等人都低下头,不敢看恩爱的帝后,心想着,自己是不是该先退出去,待会再来。
姜迟坚定拂开朱讫的手,往殿外走:不用了,臣妾自个回去就好。
她还得回一趟椒房殿,昨夜之事,发生得太突然了。
还不知道,晚晴那丫头,被吓成什么样子呢。
还有青玉……陛下失忆了,还莫名地对她依赖。
现下一切都乱了,她与熙王制定的计划,也得重新调整了。
被姜迟拂开,手上骤然一空,那一刻,朱讫感觉似是心里都空落落的。
看着毫不留恋,转身离去的姜迟。
朱讫心里是又闷又难过。
他举步想追上去,却被丞相唤住了。
陛下,皇后娘娘贤良淑德,深明大义。
大齐有此等皇后,乃大齐之幸啊。
朱讫瞬间心情大好,心舒气爽,比丞相夸他自己还要高兴:接着说。
丞相一愣,嘴角微抽,好一会儿,才继续。
姜迟绕过白玉影壁,出了大殿。
她站在白玉阶梯上,仰头看着天上的暖暖娇阳,感受着空气中轻风送来的阵阵清香。
突然,一道影子从一侧猛地袭来,姜迟本就头昏脑胀,此时更是反应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影子朝她扑来。
姜迟本能地反手去挡,然后脚下一崴,惊呼一声,人整个往台阶下跌去。
姜迟闭上眼,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痛感。
然而,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
一条铁臂,强力圈住了她纤细柔软的腰肢。
随后,被楼入了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
姜迟感觉自己到双脚腾空了,她本能地抓住男人的衣裳,一阵天旋地转后,她终于脚踏实地了。
别怕别怕,有朕在。
朱讫满目柔情,怜爱地一下一下轻抚着姜迟的后背。
姜迟一愣,抬头,撞入一双满是柔情的眼。
啊!一声惨叫。
姜迟惊醒过来,她扭头看去,只见徐妃跌在台阶下。
白玉台阶上,滴落下一连串鲜红的血迹。
徐妃脸色灰白,裙摆下,一大滩血红的血,缓缓流出来。
触目惊心!啊……陛下……好痛好痛……陛下救救我……孩子……我的孩子……徐妃捂着小腹,绝望地祈求着台阶上的朱讫。
她能感觉到,腹中孩子的离去。
她后悔了,后悔自己的冲动。
可是世上没有后悔药,她唯有求乞朱讫。
期盼他能救救她,救救她的孩子。
然而,郎心如铁的朱讫却是充耳不闻,连看都没看一眼台阶下的徐妃。
只满脸焦急担忧地上下打量姜迟:阿迟,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徐妃绝望了,她不只身上痛,心上更痛。
她都这样了,这个男人却不闻不问,只去关心那个毫发无伤的女人。
她恨啊!恨姜迟!她觉得她所有的一切,所有的不幸都是姜迟造成的。
都是她!强烈的恨意,让徐妃姣好的面容扭曲,她恶狠狠地瞪着姜迟,像是要把她给生生活撕了。
她极力嘶喊:陛下,就是这个女人,是她,是她杀了我们的孩子。
她杀了她的孩子,她定姜迟那个贱人,陪葬!随后跟着出来的丞相等朝臣们,都被眼前的状况,吓得呆住了。
听到徐妃声竭力尽的嘶喊,更是心惊肉跳,声都不敢出了。
朱讫看向瘫在地上的徐妃,眼里不但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惜,然而凌厉,像是一把出鞘的寒剑:拉下去,赐死!徐妃再受不住,双眼一翻,晕了过去,倒在血泊里。
丞相眼皮子一跳,想开口求情,然而,他还未开口,朱讫一个眼风扫过来,丞相识趣地选择了闭嘴。
毕竟皇嗣已经没了,赐死徐妃,最多就是需要顾忌北境的徐大将军。
而今,北境战事已平。
几个内廷卫应声快步上来,快速拖走了陷入昏迷的徐妃。
几个太监宫娥提着水桶悄声过来,很快,台阶上地砖上,殷红的血迹,就被洗刷干净了。
只余下一滩浅浅的水泽,与空气中漂浮着的淡淡血腥味。
姜迟脸色惨白,徐妃这个下场,完全是她自找的。
她逼死了黎姐姐,现在,她一命换一命。
她本该高兴,然而,心里却沉重压抑得很。
只觉得,这宫廷似是满是鲜血白骨,让她不住颤栗,让她想即刻逃离。
姜迟缓缓看向天边,太阳仍挂在天幕,为何她却觉得这么冷?阿迟,你怎么在抖?别怕,朕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的。
朱讫拥着姜迟柔声安抚道。
姜迟虚弱一笑,感觉到周边的气息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头顶的痛越来越重,她痛苦地捂着头,随后眼前一黑。
在她失去意识前,看到朱讫脸上出现她从未见过的慌乱,听到他对宫侍暴喝,声音因为太过用力还带着几分颤抖:快!快传御医!若是以前,她定会以为他是真的爱她,然后死心塌地留在他身边,做个端庄温婉的贤惠皇后。
现在,她被愚弄了太多次,早不敢再奢望了。
而且,她已决心了,要离开这座她本就不喜的牢笼。
至于朱讫,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罢,于她,都不重要了。
作者有话说:朱讫:朕实力宠妻,阿迟定会扑到我怀里。
姜迟:呵呵。
姜宛:那是你失忆了,等你恢复记忆,就只会宠我。
朱讫:呵呵。
◉ 44、中毒。